姹隨著劉斯到了紫陽殿,龍煜正一臉凝重地望著門口,微傾著身撐在案上,渾身上下都圍繞著一股強烈的氣息,——姹進了門檻腳步立即放緩,望著前方目光炯炯的他。,nben,


    她竟然猜不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怒?他的目光裏隻看得見一抹晶亮的光。


    “退下。”他一揮手,所有宮人都悄無聲音地出了殿門,隨手又把殿門關閉。姹看著他,心裏越發狐疑。“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麽?”他定定地問。


    姹望著他不語,他走下階來,先是踱了幾步,方才說道:“寧遠他們——贏了!”他的雙眼更加明亮,在這一刻,連那一貫冷峻的臉上也煥發出一臉非常耀眼的光芒來,姹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得意,一種獨屬於勝利者的驕傲……


    姹睜大了眼,望著麵前嗬笑不止的他,這麽說,淩雲果然吃了一敗仗?


    她心下起伏不定,默然了半.晌,開口道:“你是說,吳毅他們輸了?”“對!”他抬起頭,大聲迴道:“淩雲和吳毅都輸了!寧遠的兵馬伏擊了他們個片甲不留,他們已經如喪家之犬般後退了百餘裏,而寧遠所率的八萬兵馬又已經隨後追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一個月內,你將會看到淩雲以叛國賊的身份出現在這大殿裏!”


    他指著門口,聲音直透蒼穹,姹.有一刹那間無法唿吸,他又走到她身前,以不可一世的神情咬牙說道:“我要讓他知道,這天下的贏家隻有我一個!淩家人再強,他淩雲再厲害,終究也鬥不過我!他根本沒資格跟我鬥!”


    整座大殿裏隻有他的話語聲.和從四擘返迴來的迴音,姹咽了咽口水,語音有點飄乎的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有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關係?”他咧嘴笑著,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你.忘了他心心念念地想要把你奪迴去嗎?天心庵外的山崗上,幸虧你推開了他,否則的話——”他手上加重了力道,陰鷙地湊近她的耳畔:“否則的話,朕根本不會給他有造反的機會!”


    “你!”姹心裏狂跳了一下,慌忙後退了兩步,“什麽山.崗?……你不要亂說!”


    “是我亂說還是你心裏有鬼?!”他咬起牙,死死盯住.她看了半晌,慢地說道:“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可以派侍衛在庵外守候,難道就不可以派人暗跟蹤你麽?你去春滿樓,半夜又去李資府,真以為我不知道麽?”他嗬笑了一聲,放開手來背在身後,“你一定以為秦嫣之所以那麽快死,完全是因為你買通了人去秦家臥底,又支使了李資告狀,所以才成事的吧?可這一切若是沒有我順水推舟,他們又怎麽可能落得這個下場?”


    他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姹,笑過之後的微瀾還留在眼,可是看起來這一切卻顯得那麽無力而蒼白,姹隔著兩步遠的距離望著他,既像是望著他眼的那抹似有若無的心傷,又像是在看與他之間的那片空氣。


    即便是贏了一仗,他的驕傲看上去也顯得那麽不堅定,好像是要強的孩麵對顯而易見的失敗和傷害,而倔強地挺直了背脊。她心裏也震撼,她本也想過這一切他心裏應該是知道的,因而行動起來也總有絲忐忑不安之感,可一旦徑直訴諸於口了,她又覺著心頭一陣惶恐,——他居然是知道山崗上那一夜的,而他竟然根本沒lo過聲色……那麽在他心裏,究竟還藏著多少他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


    “淩雲一反,我心裏是既痛恨又期待,我盼了多少年想與他交一迴手,如今等到了,所以,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反了!而他也知道,留下了那幾個字,已等於是下了戰書。”


    他歎著氣,臉上的得意之色盡皆退去,“但是,我又怎麽可能會把你拱手送出去呢?便是為了江山,那又如何!”他牽起她的手,揚唇勾起一笑,“如今他已經敗了,你也應該知道,究竟誰才是這天下的強者!你不該再在心裏想著他,這樣,對你會一點好處都沒有……”


    姹垂下眸,臉上並無變化。她靜靜地說,“那麽,我該恭喜皇上,首戰告捷了!”


    “那是自然!”他意氣風發地仰頭輕笑出聲,那股迫人的氣勢又迴到他身上,“你就記著我方才的話,一個月內我要將他生擒到你麵前來,讓你好好看看,曾經跟你發過終生誓約的丈夫,是如何的一付慘象!”


    ……姹握著絹,默默出了門檻。


    外麵太陽已然下山,暮色微微地籠罩了大地,這一日又散去了不少積雪,舉目望去,隻有遠山尖上還覆著一層白色,嘲弄似的望著人間。她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龍煜知道了她跟淩雲在山崗上的事,卻居然沒有責怪她,這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生起了一絲愧疚,——畢竟,她如今還是他的皇後,幾個月前也還是他的妃,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強忍著自己沒有問過她一句話,是如何一如既往地交付著他的愛意,僅從這一點,她已經輸了一成。


    她該慶幸他隻是把她接近李資看成是為了拉攏他們來對付秦家,如果再追究下去,也許……也許,她連接下來的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小姐,沒事吧?”


    暈暈乎乎地迴到紫陽殿,喜兒迎了出來,看見她蒼白失神的臉色,不由擔心地問了一句。她搖了搖頭,喃喃道:“淩雲輸了一陣……也不知情況如何?”等迴得神來,想起這話,不由又一臉地不自然。


    喜兒抿嘴看了她一眼,歎息道:“白擔心也沒有,他們那麽多人還不夠腦想的麽?還是顧著咱們自己些吧。”姹怔怔地望著地上,“淩雲素來行事沉穩,吳毅又是沙場老將,怎麽可能會輕易輸下這一陣呢?”喜兒道:“也許是大意疏忽了也未定,畢竟皇上兵馬這麽多,那邊是怎麽也不夠比的。”


    她還是怔怔地搖了搖頭,無力地倚上了錦榻。


    這一閉眼就眯到了夜裏,連晚膳也省了,一個人蜷在沒點燈的殿裏,隻覺得一陣陣寒冷刺入骨髓裏,而她身上明明還蓋著厚厚的絨氈,平時是連一絲寒意也感覺不到的。


    她忽然感到在這黑夜裏她是多麽孤獨,五年前孤獨,五年後還是同樣孤獨,她抱緊了胳膊,望著黑夜裏隱隱約約的家具桌凳,覺得自己渾身也像這些死物一樣冰冷。有眼淚從她眼角盈出,像糾結的心緒一樣灼熱而惹人心煩,閉目片刻,她xin被坐起,披上袍趿上了鞋。


    喜兒的側殿裏還亮著燈,昏黃的一片照在寒夜裏顯得多麽溫暖,她委屈地走過去,伸手推開了門。“今兒我跟你睡。”她像個鬧脾氣的孩一樣不由分說走了進去,歎著氣的她臉上卻又一片淒然。


    喜兒也覺有異,放下正繡著的帕從床上下了地來,柔聲問:“怎麽了?”雙手卻將她肩上的鬥篷解下。姹微微舒了口氣,上床ko裏側睡下,一雙大眼定定地望著喜兒也跟著上了床來。


    她像從前小時候一樣,將頭搭在喜兒的膊頭,親密得像一對再要好不過的姐妹。“我隻是覺得好孤單。”她喃喃地在枕畔低語,“這皇宮太大了,太安靜了,我都快找不到我自己了……我這輩,被人拋棄的次數實在太多了……我總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安心歇歇的地方,我好累……”


    喜兒一語不發,靜靜地聽著。可是,她卻隻是說了最後一句,就閉上了眼睛。


    喜兒側臉望著她雙眉之間的落寞和彷徨,好一陣也沒有動作,她仿佛也跟著陷入了這股難言的憂傷裏,而不知該如何自拔。


    “喜兒姐姐?喜兒姐姐?”


    安靜的殿外忽然傳來了紫珠的唿喊聲。她悄悄地披衣起身,下床開了門。紫珠一臉訝色地站在門外,腳底還是濕的,好像剛從哪裏迴來。“怎麽了?”她問。紫珠低聲說:“娘娘呢?”“在我這兒歇著呢。出什麽事了?”


    紫珠小驚了一下,探頭望了望屋裏,然後把喜兒拉到一邊去,“喜兒姐姐,出事了!娘娘不是下了懿旨,讓雲衣今兒一早出宮了嗎?沒想到她剛出了長安郊外,居然又被皇上的人抓迴來了!如今正在紫陽殿,皇上正在問她話呢!”


    喜兒一愣,心裏隨之一沉:“……為什麽?問她什麽話?”


    紫珠急道:“剛才聽說是問她為什麽會出宮的,真是奇怪了,皇上從來不管這些事情,今兒突然地理會起這些事來,而且偏偏又是已經歸籍了的雲衣……皇上最近總提防著咱們娘娘,姐姐,我好擔心他是為了問那件事!”


    一聽“那件事”,喜兒也不由變了臉色,立即迴頭望了望屋裏,還好姹想來是睡著了,並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一臉平靜地閉目躺在那裏。(全本.n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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