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紫陽殿果然還亮著燈,龍煜坐在書案後邊,臉色很平靜,但是目光裏一種深深的絕望卻毫無掩飾地泄lo了出來,白天裏股得意早已經隨著消融的積雪灰飛煙滅,如今籠罩在他身上的,除了深不見底的痛苦,就隻有一股難言的悲愴……


    雲衣跪在地下,臉上早已經被打得青腫不堪,幾個拿著棍棒立在她旁邊的侍衛兇神惡煞似地惡狠狠揪著她,她顫抖著身俯對著地麵,臉龐下方,是一灘流溢著的淚水。。nben。“奴婢……求皇上……饒命……”


    龍煜望著她沒有出聲,他好像陷入了沉思,又好像靈魂已經抽離了出去。而坐在這裏的,不過是一具尚在唿吸的軀殼而已。衛玠、劉斯和宋若幽都站在旁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愕和恐慌,相比起平靜的龍煜,仿佛是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


    “把她,拖出去殺了吧。”忽然,他輕輕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好像這不過是喚人倒杯茶來般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似的,衛玠等人的臉色變了變,相互對視了一眼。雲衣在地上號啕大哭,攀住了旁邊大鼎沉重的腿不肯就範,“皇上!求求你!皇上……”


    龍煜沒有聽,臉色一點沒變。揮了揮手,再次輕輕地說:“拖下去,馬上,淩遲處死。”


    侍衛們聽見吩咐,立即彎腰.將她架住往外拖。撕心裂肺的哭喊劃破了整個寂靜的夜裏,她掙紮不過強悍的侍衛,光裸的腳踝在地上磨出一道長長的血跡,在過了門檻的那一刻,她終於在一聲哀嚎之後,禁不住昏死了過去。


    原來可以有個好結局的她,終於.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窗外有月色淺淺地照著大地,.清冷清冷的一片仿若人荒涼難言的心裏,今夜沒有風,連枯枝也定定在豎在月下,好像不知所措似的。


    龍煜怔怔地望了窗口片刻,緩緩起了身。


    三個人都跟在他的身後,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問,仿佛知道他一定要去哪裏似的,一個推開了門,一個拿了鬥篷,一個打著燈籠,竟是連別的宮人也沒有帶,一路緩緩地出了宮牆。


    鳳儀宮的側殿裏,姹已經坐起,紫珠和喜兒隔著.桌案,焦急地望著她。


    “小姐,看樣不會有別的可能了!你快拿個主意.呀!”喜兒邊說邊往外看了一眼,紫陽殿離這邊並不太遠,從那邊傳來的淒厲的哭喊聲一聲聲全部落入了她們的耳。她絞著手絹,如坐針氈地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


    姹沒有出聲,.眉頭微蹙著,目光緊盯著跳躍的燭花兒。紫珠歎著氣:“也不知究竟是怎麽走漏的風聲,雲衣叫成這個樣,皇上一定氣得不行了,這一關……出現得實在太不是時候了!”


    “娘娘!”綠珠也行色匆匆地跑了進來,喘著粗氣說:“娘娘,姐姐,雲衣已經被下旨拖去處死了!”


    喜兒一聽大驚,立即迴頭望著姹:“怎麽辦?!”


    姹閉了閉眼,舒了口氣道:“綠珠再去看看動靜。喜兒速去叫淩宵進來!”喜兒立即起身,快步出了院。紫珠一聽“淩宵”,不免大吃一驚,待要相問,見姹正準備披衣下床,於是連忙先上前侍候起來。


    才下了地,喜兒已經拉著淩宵快步進來了,紫珠迴頭一瞧是他,立即掩口驚唿:“你——你——”姹拉下她的手,靜靜說道:“怪我為了怕走漏風聲沒有告訴你,這就是當年叱吒天下的淩大將軍淩宵,並不是什麽出身寒微的侍衛。你以後也要以禮相待。”


    紫珠臉上的驚色還未退去,喃喃地望著低頭輕咳的淩宵:“怪不得……大將軍原來沒死!……太好了!”姹看見她的反應很欣慰,因為她看出來她並沒有因為淩宵的模樣而顯得嫌惡,而是滿懷著敬佩和激動。她拉起她的手,說:“大將軍沒死,個詳情以後我們再說,你切莫說錯了口,現在先說說眼下的事吧,大家先坐下。”


    淩宵在路上已經聽喜兒粗略的說過眼下的情況,坐下後立即凝重的說:“此事鬧大了,龍煜絕不可能善罷幹休,我隻怕……隻怕他真會殺了你也有可能!”他望著姹:“要不這樣,你們這就收拾收拾,我們一起逃出去算了!”


    喜兒馬上擊掌:“我也是擔心這個!小姐,咱們不如就聽二少爺的吧?!”


    姹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綠珠又倒了迴來,臉色竟比方才還要蒼白,也顧不上為什麽“林青槐”也會在這裏,趴在門框上就說:“娘娘!皇上他們……過來了!”


    一聽這話,四個人立即站了起來,姹臉色也變了變。淩宵急道:“這迴可是連走也走不成了!”姹踱了兩步,沉吟了一下,當機立斷指著他:“沒有辦法了!你速去通知李資,讓他帶上人馬在宮外候旨,一旦我這邊有令,你就立即讓他帶兵闖進來!擇日不如撞日,大概也就是今天了!”


    她皺緊雙眉望著窗外,透過那裏,已經可以看到遠處有一溜燈籠往這邊移來了。


    淩宵橫了橫心,也道:“好!這大概也是天意……我這就出去通知李資,順便讓人去把承德的宮驛準備好!到時你們一拖身,我們就立刻衝出去!”


    “慢著!”姹拉著他,迴頭看了看紫珠和喜兒,“你先把她們兩個帶出去吧!我怕龍煜會先派人對她們下手……還有,你一定別忘了先把沂兒帶走!”


    “不行!我要留下來!紫珠綠珠先走!”喜兒固執地挽緊姹的胳膊,並將綠珠往紫珠旁邊一推,“我不能丟下小姐一個人在這裏!”


    “喜兒!”姹焦急地喝道,“你在這裏萬一出了事,到時我也走不成!”


    “我不管你怎麽樣!總而言之要走我也要和你一起走,要是我萬一被拖走了,我就先死!”她目光灼灼,充滿了毫不容拒絕的堅定。紫珠也拉著綠珠跟著跪下:“娘娘!我們也不願意走!我們也要留下來!”


    “不行!你們兩個一定得走!”這迴喜兒跟姹異口同聲地說。姹道:“這是我的旨意,你們若不聽從,那以後就再也不要跟著我了!”


    “娘娘!”


    姹轉向淩宵,“她們兩個和沂兒的安危,我就全拜托你了!”淩宵望著她,深深點了點頭,“你放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妥當,那你們倆就要見機行事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拖到我迴來!”


    ……淩宵和紫珠姐妹出去的時候龍煜一行正好從另一邊的宮門上了迴廊,喜兒在廊下簡直把一顆心提到了嗓眼兒。姹已經迴到了正殿,正坐在桌案後喝著茶。她不讓她在宮裏現身,為免龍煜先行將她拿下。可是她怎麽睡得著?隔著迴廊,也是捏著把汗地在旁邊張望。


    龍煜到來時,看不出來半點戾氣,甚至,臉上連半點怒意也無。他沒有讓人通報,也不讓人跟著,就那麽緩緩地踏著方步走向了大殿燭光下長發披散在腦後的姹。


    那顆金色的火焰被燭光一映,在她額上發出耀眼的光芒,她在看著他微笑,像曾經見到他的無數次一樣,柔婉而恬淡,你絕不會從她的臉上挑出半點讓人不舒服的情緒來,也絕不會舍得移開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就因為這樣,他曾經就是那麽無法自拔地深愛著她,直到這一刻。


    她見他站在大殿央,於是也緩緩起身,十分優雅地邁了兩步上來,微微仰起頭望著他的臉:“這麽晚了,怎麽還過來了呢?”語氣親切得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她還是昨天那個蜷縮在他肩窩裏沉睡的女。


    他定定地望著她,就像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完全陌生的人,是不會讓他覺得心如刀絞的。他抿緊雙唇,緊盯著她的眼睛,仿佛想從那眼眸裏尋找自己的倒影。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來?”他仍然靜靜地說。


    姹垂了垂眸,揚起唇笑了笑,搖了搖頭。他伸手捏緊她的下巴,緩緩而執著地將她的臉對向自己,“懷孕,是假的?”姹頓了頓,還是微笑著,隻不過這迴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無力地放下手,握緊雙拳,那抹深沉的痛苦再度襲上眼眸,“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向秦家報仇嗎?……還是,也在報複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也很隱忍,好像在努力克製著自己不大聲吼出來一樣。


    姹沉默了片刻,靜靜地說:“你為何非要問呢?有些事不是放在心裏不說還好些麽?”他咬緊牙關閉了閉眼,猛地轉過身來,迸發著激烈的火花的目光像是兩道利箭,意欲刺穿她的所有偽裝:“告訴我這是假的!雲衣所說的是假的!太醫院侍郎官遞上來的驗書也是假的!告訴我你根本沒有騙我!”


    姹退後兩步,冷冷望著他:“何必這麽自欺欺人呢?你又不是傻,若這一切真是假的,你又怎麽可能把雲衣拖下去殺了?”(全本.n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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