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比賽場晴也一路狂奔,她從來沒有這麽不顧形象地在街頭奔跑,一口氣跑到十字路口橫身衝出馬路攔在一輛三蹦子麵前,騎三蹦子的小哥被突然衝出的晴也嚇得一身冷汗,剛準備破口大罵,晴也直接掏出一百塊扔給他:“五分鍾內到達電子街,再給你加一百。”


    小哥跟瘋子一樣在街巷穿梭,橫衝直撞,晴也死死扣著門,身體幾度被顛了起來,五髒六腑都仿佛錯了位,她忽然感覺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實,怎麽可能?他們怎麽敢在這種場合打人?這是晴也活到這麽大根本就不敢想象的事情,如今看來大曹在來之前就已經決定在賽場把邢武打趴下。


    她突然想起來那天她問過邢武如果不贏會怎樣?他告訴她比賽結果並不重要。


    大曹要的結果不是在比賽中贏了邢武,而是在這麽多人的麵前把邢武打倒,讓他顏麵掃地,徹底臣服在他腳下。


    而晴也之前一直認為大曹根本不可能在比賽中對邢武動手,因為這是縣裏舉辦的比賽,他怎麽可能公然在賽場鬧事?


    直到三蹦子的速度快得直接把她甩在門上,她才突然反應過來,這裏不是她原來待的地方了,山高皇帝遠,周圍的一切規則根本就不一樣。


    正是因為這場運動是上麵舉辦的,大曹在賽場對邢武動手,上麵為了避責很有可能會把事情定性為比賽衝突,壓下來不想鬧大,再加上暗堂的勢力左右盤旋其中,如果是這樣,性質完全就不同了,即使邢武被他們打殘了,隻要大曹沒有親自動手,依然什麽責任都不用承擔,晴也突然被自己的猜測嚇得臉色煞白。


    三蹦子的小哥也是把命懸在刀尖上,各種走位把晴也送到電子街,正好五分鍾整,晴也掏出另外一百塊甩給他,拔腿就穿過那條巷子往犬牙家跑。


    她憑著記憶一路跑到犬牙家門口,瘋狂地敲著院門,沒一會犬牙撒著拖鞋把院門打開,看見麵前氣喘籲籲的人怔了下:“晴也?你來幹嘛?”


    “邢武被人圍了。”她一秒也沒有耽擱,直接開門見山。


    然而犬牙的目光隻是緊了緊,沒有吃驚,沒有意外,隻是問了句:“大黑他們過去了?”


    晴也望著他的神情,忽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說:“你知道?你知道他會被打是不是?”


    犬牙看著她情緒起伏的樣子,手指攥著院門聲音發緊:“我勸過他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晴也一把抓住他抬起頭就問道:“你什麽意思?”


    犬牙目光複雜地皺起眉,晴也的聲音幾乎從喉嚨裏吼了出來:“你到底什麽意思?”


    她渾身都在發抖,眼淚不自覺奪眶而出,抓著犬牙的手顫得厲害,犬牙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對她說:“你冷靜點,武子和江老板都談好了。”


    晴也渾身發冷,思緒越來越亂,隻能抓住零星的關鍵詞死死盯著犬牙:“江老板?關江老板什麽事?”


    “這麽多年江老板的生意暗堂的人都要插一腳,每年光打點暗堂就要花不少錢,這幾年暗堂的人越來越得寸進尺,也想搞酒吧夜場,去年江老板手下有個場子鬧事,被砸過一次,後來查到就是暗堂的人幹的。


    他一直想找機會把暗堂整鍋端了,武子和江老板談好了,隻要大曹在賽場對他下手,江老板就出手對上麵施壓,逼上麵對暗堂動手。”


    晴也怔怔地望著犬牙,忽然鬆了手,身體一下子倒在院門上,所以犬牙早就料到邢武會被打,或者說隻有邢武被打,隻有事件不斷升級,江老板才好出手。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邢武忍著傷繼續參加比賽,為什麽對於那些小動作視而不見,為什麽看見大曹的挑釁按兵不動。


    為的就是不斷激怒他,讓大曹忍受不了公然對他下手,隻要大曹敢明著來,那麽邢武的目的就達到了,下麵他要做的就是打不還手,在最後案件定性的時候可以完美脫身,將所有過錯甩到大曹和暗堂身上,之後的事情隻需要交給江老板運作即可。


    所以他根本不看重比賽結果,真正要幹的是把大曹弄進去。


    暗堂的人有把握能把事情壓下去,但他們沒有料到江老板在所有人的背後等網收割。


    晴也到這一刻猛然反應過來,犬牙很清楚邢武今天必須要麵對什麽,因此他壓根不忍到場。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運動賽,也根本不是大曹和邢武兩個人的對決。


    暗堂想搶江老板的生意,江老板頻繁跟靶廠的賈總走動,暗堂的人坐不住砸了江老板的場子,然後試圖打壓邢武挺大曹上位,江老板正是想利用這次契機一鍋端了暗堂。


    而這件事最終犧牲的隻會是邢武一個人,背後最大的贏家正是江老板。


    晴也在半分鍾之內將所有事情全部理清,她直起身子咄咄地盯著犬牙問道:“舒寒知道這件事嗎?”


    犬牙的眉峰緊緊擰著搖了搖頭:“除了我,沒人知道。”


    晴也的臉上突然露出扭曲的冷笑:“你就沒想過江老板的另一個目的嗎?”


    犬牙就這樣望著晴也,她諷刺地對他說:“江老板根本就不會到場,他巴不得借暗堂的手把邢武往死裏打,帶我去找你姐。”


    犬牙猛然愣了一下,似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二話不說換上鞋拿著摩托車鑰匙直接帶著晴也殺到舒寒所在的麻將館,在一個小資的包間裏找到了舒寒。


    他們衝進去的時候,舒寒正在跟幾個人打牌,肩上披著一件鑲著手工珍珠的外套,抬了下眼皮沒搭理犬牙,然而當看見隨後衝進來的晴也時,微微愣了下,晴也直接走到她麵前對她說:“你現在方便嗎?”


    舒寒漫不經心摸了張牌,雖然沒有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她在忙。


    晴也抬頭看了眼犬牙,犬牙對舒寒說:“武子出事了,你能…”


    “沒看見我在打牌?”舒寒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旁邊幾人抬起頭看著他們,晴也從來沒有這麽難堪過,她剛準備調頭走人,隨即硬生生忍了下去,狠狠咬了咬牙,低聲下氣地說:“舒姐,很急。”


    舒寒有些煩躁地扔了一張牌,正好放炮給對家。


    她推開牌站起身對他們說:“等會。”


    然後便走出了包間,晴也很快緊隨著她進了隔壁空的包間內,舒寒低頭點燃一根細煙迴身看著他們問道:“什麽事?”


    晴也看了看犬牙,犬牙將江老板和邢武協商的內容告訴了舒寒,舒寒陰著臉聽完了,深吸一口煙看向晴也:“所以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麽?”


    晴也的指甲陷進了肉裏,如果可以,這個世上她最不願意麵對的人就是舒寒,但顯然邢武那邊的情況好壞未知,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尊嚴和顏麵,都比不上邢武的命。


    她隻是這樣望著舒寒,一字一句地說:“江老板會答應邢武把大曹弄進去,但他也一定會讓邢武吃夠苦頭,至於為什麽?你應該清楚。”


    舒寒叼著煙的手不經意間抖了一下,很快迴道:“你們都說了,他之前就和老江談好了,這事我管不了。”


    晴也哽咽地看著她,笑得極其諷刺:“難道你得不到他,就可以眼睜睜看著你的男人因為你毀了他是嗎?”


    舒寒狠狠將煙掐滅,雙手拍在麻將桌上:“跟我沒關係。”


    晴也瞬間抬起頭,眼淚悉數順著眼眶滑落,邢武被圍毆的場景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再次衝進她的大腦,讓她近乎於發狂。


    犬牙在旁邊跟舒寒吵了起來,晴也機械地轉過身往門口走,她的手握著門把手,冷不丁地說了句:“人有時候挺搞笑的,找個理由去墮落,然後把這一切歸結於命運,如果邢武今天在賽場再也站不起來,你是不是還挺痛快?這就是你想要的?”


    舒寒緩緩抬起視線看著晴也的背影,然而晴也頭也沒迴直接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龜裂的雲層漸漸合攏,大地再次歸於一片陰沉之中,晴也茫然地走在未知的街道上,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陌生,她沒有辦法了,舒寒是她最後的指望,如果她不肯去找江老板出麵,她想不出整個縣城她還能找誰把邢武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


    她抬手擦掉眼淚,可眼裏的淚水卻根本止不住地溢了出來,縣城,為什麽她偏偏在的是一個破縣城,她還能去找誰?


    找誰…晴也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街道旁川流不息的陌生麵孔,像給人猛然劈了天靈蓋一樣,眼淚瞬間止住,她站在路邊哭有個毛用?邢武還在另一頭受著折磨,她必須得想辦法!


    找人,找人是嗎?他們不是想把事情鬧大嗎?好,那就徹底把事情鬧到最大!


    晴也立馬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流年,讓他在群裏叫一聲,能叫多少就叫多少,趕緊去鞍子縣體育場集合。


    掛了電話她站在路邊又打給了方蕾,方蕾剛接通就氣喘籲籲地說:“晴也你不要急,我們快到了,你在哪?”


    就在這時,有人老遠喊了一聲:“晴同學。”


    晴也轉頭之際正好看見一群金中的人從旁邊的樓上下來,叫她的正是葉英健,她匆匆對方蕾說:“我馬上趕迴體育場。”


    說完她掛了電話,葉英健看見她雙眼通紅,一個人站在路邊上有些奇怪地問:“你在這幹嘛?怎麽了?”


    晴也隻是睜著一雙大眼盯著他,葉英健和他身邊的小夥伴奇怪地對視了一眼,又問道:“你這是要去哪?”


    晴也突然死死拽住他,把葉英健給嚇得跳了起來,卻聽見晴也匆匆說道:“送我去縣體育場。”


    葉英健莫名其妙地打開路邊停著的奧迪車門:“你,你先鬆手啊,我送你就是了。”


    晴也在臨上車前迴頭看了眼魏東,忽然湊上前在他身邊悄聲說道:“我知道你的小秘密,幫我個忙,叫你們學校的人趕緊來縣體育場,越多越好,我保證這個小秘密你們學校不會有一個人知道。”


    魏東震驚地盯著晴也,晴也給他一個眼神自己體會,便趕忙上了車,從這裏開過去並不算遠,晴也看了下時間,她已經出來半個多小時了,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偏偏副駕駛的葉英健一個勁地迴頭找她說話,就跟個蒼蠅一樣,晴也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讓他閉嘴。


    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車子很快逼近體育場,然而讓晴也沒想到的是,不知道為什麽前麵堵得水泄不通,車子被卡在路口寸步難行,她實在等不了打開車門就下了車。


    葉英健探出頭對著晴也喊道:“你這就走啦?”


    晴也剛準備抬腿往體育場跑,聽見葉英健的聲音,突然迴過頭盯著他,葉英健被晴也看得打了個寒顫,下一秒晴也已經折返迴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把將葉英健拽下車對他說:“兄弟,既然你這麽八卦不如跟我走一趟吧,不瞞你說,我男朋友遇到麻煩了,找他麻煩的是暗堂的人,暗堂你知道嗎?不知道問你老子吧。”


    “你男朋友?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去縣城的那個?長得挺帥的。”


    晴也來氣地說:“現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我眼瞎啊?他帥要你提醒?總之你今天幫了我,我也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


    “教我口語嗎?”


    “教你外星語都行。”


    說著晴也便一路扯著葉英健往人堆裏衝,然而奇怪的是,晴也剛才從體育場出來的時候,門口壓根就沒什麽人,這會突然不少人群紮堆地往那個方向走,好多五六十歲的大爺大媽,還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那架勢跟趕集似的。


    葉英健嘀咕了一句:“怎麽這麽多人?”


    晴也著急地說:“我怎麽知道?”


    越往裏衝情況越來越魔幻,這些大爺大媽居然也是往體育場裏走的,而且因為人實在太多,門口檢票的護欄直接被人群衝垮了,賣票的人都懵逼了。


    體育場門口正停著一輛麵包車,晴也一眼看見了流年和謝老頭,揮著手就大聲朝流年喊,流年很快聽見了晴也的叫聲,擠過人群就衝過來告訴她:“李老板已經帶人進去了,我也不知道裏麵怎麽樣?”


    晴也扯著嗓子問他:“怎麽這麽多人?”


    “你不是讓我叫人嗎?正好謝老頭拖了一車雞蛋過來,準備放我們那裏賣的,我直接讓謝老頭把車開這了,我怕他們不來嘛,就在群裏說了句體育場裏麵可以領雞蛋,我也不知道怎麽來這麽多人。”


    “……”絕了。


    晴也什麽話也沒說,對他豎起大拇指,扯著葉英健就跟著人群往裏擠。


    當她再次擠迴場內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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