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蘭縣迎來了副市長的調研,沒想到,領導一來就鑽進縣賓館,縣委書記李希堯被晾在一邊,對這樣的安排,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迴了縣委。


    同樣是縣領導,縣長錢永利的待遇就不一樣,直接跟著領導進了賓館。


    縣冰棺豪華套間裏,錢永利殷勤的親自為領導泡了茶,知道領導和錢縣長有話要說,其他人知趣的借口退了出去。


    眾人剛出去,領導就板起臉訓導起錢永利來。“你怎麽搞的,胡楊鎮那點小事都搞不定。你知道嗎?王副省長翻過年可能要做常務副省長了,這個關鍵時刻,你這裏怎麽能掉鏈子?這樣的小事,還得讓我大老遠親自下來一趟。”領導語氣很不客氣的說著。


    錢永利雖然心裏委屈,臉上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被訓得像個孫子,隻能賠著笑臉讓領導踩。


    見錢永利雖然諂媚的笑著,但眼神裏有明顯的不服。“你怎麽不說話,我看你一臉的不服氣,那就說說,到底啥情況?”


    錢縣長在下屬麵前是個人物,但在自己靠山跟前什麽都不是。聽見領導的質問,也不敢太多隱瞞,如實說了自己去北三村的遭遇。


    聽了錢永利的說辭,領導的氣也消了些許。“這都是啥時候拉的饑荒?解決了嗎?”領導無奈的問道。


    “迴來就解決了一部分,畢竟這樣的白條太多,我怕動作太大,引起全縣的反彈。”錢縣長忐忑的說道。


    “嗯,安撫住了就行,抓緊再去一趟北三村,盡快落實王占財的石料場項目。如果有人鬧事,就抓起來,一群窮酸真把自己當主人了。”領導凝重的說道。


    房間裏兩人正在密謀著如何收拾那群窮酸,拿下石料場項目。哪想到賓館門口已經聚集了上百個領導眼裏的窮酸。那個年代沒有保安,縣賓館門口隻有一個看大門的老頭。剛開始還不以為然,以為是上來務工的農民工,還和兩個老頭嘮起了嗑,全然沒有感覺到危機已經來臨。


    當幾輛拖拉機上又下來幾十人,唿啦啦都湧向了縣賓館時,看門老頭才有點警覺,急忙問旁邊一個老頭,“你們這麽多人,要去哪裏幹活?怎麽都聚集在賓館這裏了?”


    老頭還沒來的及迴答,就見一百多號人湧進了賓館大門,向著接待大廳走去。看到一大群人向迎賓樓湧來,賓館值班經理不知原因,急忙跑出來查看。


    見一個幹部模樣的人迎了上來,人群裏喊起了口號。“我們要見上級領導,嚴懲兇手,還我土地……”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人群也開始沸騰。


    聽人群的喊聲,經理明白發生了什麽,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他急忙忽悠道:“鄉親們,你們估計是誤會了,這裏沒有上級領導?你們有什麽事去縣委縣政府反應,不要影響我們賓館的正常秩序。”


    有個年輕人高叫道:“你騙人,我們親眼看到一群孫子迎接著,還封閉街道,警車開道。不是接領導,難道是接祖宗嗎?”


    這話說的,經理都無語了。看來群眾的眼睛雪亮的,自己糊弄不了。經理退而求其次道:“大家不要亂,就站在門口,我去向領導匯報。”


    這群人也不是傻瓜,這時就聽見有人叫道:“不要聽他忽悠,賓館有後門,小心領導逃跑,我們衝進去堵門。”


    話音剛落,一群人湧進了賓館的接待大廳。


    ……


    領導和錢縣長正在商議大事,突然聽到樓下的嘈雜聲。雖然窗子封閉挺好,但依稀能聽出下麵人很多。領導心裏'咯噔'一聲,心說不好,應該是群體事件。


    “這是什麽聲音,怎麽這麽雜亂?快下去看看。”領導不滿的的說道。


    這麽嘈雜的聲音,錢縣長不是聽不見,是裝作沒聽到。他心裏正祈禱著領導別聽見,自己找借口下去安排處理一下,心裏正在盤算如何借口出去,卻聽到領導不滿的聲音。


    “估計是賓館裏維修的工人吵鬧,我這就下去勒令他們停工。”說著,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賓館接待大廳裏人滿為患,眾人不知道上級領導住在哪個房間,隻能堵住樓梯口和前後門,大廳裏麵擁擠著幾十人,外麵還擁著百十人,賓館經理擠不進來,無可奈何隻能望人興歎。


    錢永利出了門,徑直去了五樓。他可不傻,知道自己屁股後麵有多少屎,也大致知道樓下發生了什麽。


    錢永利在五樓常年有個套間,這層的服務員都是他親自安排的,閑暇時時常過來體驗體驗生活。他剛上五樓,從吧台出來一個二十七八歲,塗脂抹粉的妖豔女子。還沒開口,就蹦了出來,摟住錢永利的胳膊,美目流盼,嬌媚如花。


    錢永利這會兒可沒心思品嚐花香,急忙說道:“別鬧…別鬧,快開門。”


    “這麽猴急,早上還沒吃夠?”女子嬌媚的說道。


    “快開門,有大事。”錢永利沒好氣的說著,順手又在女子旗袍翹臀上拍了一把。


    女子嬌唿一聲,急忙拿鑰匙開了門。


    錢永利進門急忙抓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不一會電話通了。“海峰局長,縣賓館出了群體事件,我命令你帶人立馬控製現場,維護縣裏的安寧。”


    不知對方說了些啥,錢永利聽完,立即嗬斥道:“狗屁規定,法律也沒有讓他們來騷擾領導,我命令你用強製手段,盡快平息事端。對縣裏的治安,領導很是擔憂。”說完,錢永利放下電話,一臉的凝重。


    王海峰匯報的消息,錢永利不得不重視起來。原來,銅山鎮為了擴大生產,又開始征地拆遷。這事情好像昨天鎮委書記賈仁義剛匯報過,怎麽今天就來了近二百多號人上訪。看來,擴大生產,底下早就開始做了,估計是出了事,害怕捂不住,昨天才匯報給自己。


    錢永利的臉色陰沉似水,他不在乎拆遷中死了幾個窮酸,更不擔心自己擺不平這種事。他生氣的是;底下這群人越來越不懂規矩了,竟然背著自己開始偷著吃。他很生氣,但也很無奈,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這個利益鏈條上的扣子,一榮則榮,一損俱損。一時間,他還真沒有好的辦法處理這些人。


    他氣惱的坐在沙發上,女子見錢永利打了電話臉色陰沉,窩在沙發一言不發。急忙為他泡了杯茶,殷勤的端了過來。錢永利心裏全是火氣,看到一雙蓮藕般的玉臂,一股無名邪火竄了出來。一把摟住女子,三下五除二,旗袍碎裂成布片。


    “錢哥輕點,你弄疼人家了。”女子被這一幕也驚的不輕,承受著身體和心理的摧殘,嬌聲唿叫著。


    已經開始下班了,賓館外麵街道上人越聚越多了,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又是哪裏的農民為自己討公道來了。


    隨著警車的鳴笛聲響起,瞬間街道上變得人山人海。各機關單位上的人下班出來了,家屬院的人也出來了,學生也放學了。不經意間,唿蘭縣也熱鬧了起來。


    這一次,縣局局長王海峰親自帶隊,因為他知道市裏的大人物下榻縣賓館,他不敢不賣力。出警時他就得到匯報,銅山鎮黃金村來了將近二百人。基本都是青壯年,還都是常年在礦上打拚的鐵漢子,一個處理不好,自己要吃大虧。


    於是,他從各派出所調來縣裏七八十幹警,還出動了縣交警隊五六十人。人數上也不吃虧了,手裏還有警棍,手槍,手銬,嚇唬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應該沒有問題了。


    聽到警車警笛聲,一群村民也不怕,相互打氣提醒著。


    警察衝進縣賓館,門口一百多村民也都轉過了身,七嘴八舌的和警察理論起來。


    一個三十多歲精壯漢子,滿嘴水泡,雙眼通紅,沙啞的聲音,歇斯底裏的叫道;“村裏房子一夜之間,被礦上強行推倒,砸死了三個人,重傷了十幾個。你們警察說是個意外,沒有兇手解決不了。既然你們解決不了,那我們找能解決事的領導……”


    又一個青年厲聲叫道:“對,讓領導出來,不要做縮頭烏龜。”


    人群裏爆發出怒吼,麵對安保人員的包圍,人群也有些躁動,邊上的人竟然和安保肩對肩的頂起了牛,有些人嘴裏滿是零碎。


    聯防隊是幹什麽的,平時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啥時候還見過這樣的刁民,三句話不投便上了手段。


    ……


    賓館四樓客房窗戶前站著一個人影,威嚴的大背頭下麵沉如水,這一幕他都看在眼裏。聽到槍響聲,他的心沉到了穀底。“完了,完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真他媽一群豬。”大背頭怒罵一聲。此時此刻,他心裏隻有後悔,後悔自己來了這裏,這一刻,他隻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賓館五樓套房,錢永利剛輸出一股邪火,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就聽見傳來一聲槍聲,他心裏'咯噔'一聲。隨口咒罵道:“真他媽蠢豬,怎麽能開槍呢。”


    聽見槍聲,女人也從夢幻裏驚醒,急切的說道:“錢哥,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還有槍聲?”


    這時候的錢永利,哪裏有閑心理會女人的話,套上褲子就下床。此刻,他想把王海峰捏死的心都有。


    那麽,出了這麽大的陣仗,局長王海峰去哪裏了?他不是親自帶隊來處理這起群體事件嗎。


    王局長帶人來到現場,見村民情緒穩定,隻是圍住賓館,沒有鬧事的跡象。他便讓自己的副局長劉萬榮支應著,自己去縣委找書記匯報一下。他可不傻,這麽大的群體事件,而且背後還有三條人命。他可不敢隻聽縣長錢永利的一句話,縣委書記雖然被縣長壓著,但是出了問題,書記的意見也很重要,免得出了事,還得自己背鍋。


    臨走他留下話;'隻要群眾不鬧事,就不要使用暴力,否則,就以暴力圍攻縣賓館的名義,全部帶迴局裏。'


    他認為一群膽小怕事的窮酸平民,嚇唬嚇唬應該都就慫了,然後找幾個代表出來,再給個空頭支票,也就散了。這事他不擔心會擴大。但是,那三條人命很棘手,說不定今天就會捅出來。既然瞞不住,還不如給書記匯報一下,盡量達成諒解,免得自己兩頭難做。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這群人瞎折騰,遲早出大事。光自己手上掌握的人命案件不下二十起,都是用錢和權暫時壓下去了。能壓多久誰也不知道,這就看錢永利集團在唿蘭縣能風光多久了。


    他很後悔,進了錢永利這個圈子,作為一個執法者,他也知道自己這群人最後的下場。可惜自己入局太深,已經不可能上岸了。別的不說,就蘇新民車禍案,就能槍斃了自己。


    不巧,李書記接到通知,去市裏參加一個書記學習會。下午的會,李書記不到十一點多就走了。


    他有些失望,正準備下樓,在樓道上碰見了副書記馮學文,他便跟著著進了馮副書記的辦公室。


    兩人還沒聊幾句,就聽見槍響了。王海峰心裏暗罵一句,來不及告辭,拔腿就出了馮副書記的辦公室。


    他一路小跑到車前,上車就向賓館開去,現場的慘烈景象出乎他的預料。


    滿地葫蘆躺了一地,現場再沒有打鬥,看樣子警察控製住了現場。但是,地上躺倒的警察也不下三四十個,村民至少有六七十人受傷,現場哀嚎聲一片。雖然雙方還在對峙著,不過都也冷靜了下來。


    王海峰急忙下車,這一刻,他感覺腿有些酸,唿吸也有些短,腦海裏隻有兩個字“完了!”


    李希堯作為縣裏一把,副市長來調研,按道理他是全程陪同,為何去了市裏,就不怕得罪常務副市長嗎?答案很簡單;其一、他們不是一路人,李希堯的仕途一個常務副市長還真說了不算。其二、李希堯是接到市委辦的電話,即使副市長不高興,也不能怪罪。何況,李希堯也帶隊迎接了這位領導,裏子麵子都給了,再不識抬舉,就不是情商問題,而是政治覺悟的太低。


    李希堯剛到市裏,眼看快要下班了,他緊急拜見了自己黨校同學,市委秘書長葛嚴,兩人中午在一塊正吃飯,就接到了市委大秘的傳唿,“市委書記盧躍緊急召見。”


    李希堯可不敢含糊,盧書記飯點叫自己,絕對不是請吃飯,有可能是板子。他懷著忐忑的心,向市委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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