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叮鈴鈴……


    1937年8月12日下午八點,高橋圭夫正和幾個下屬軍官在案情會議室開會,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喂!”武田少尉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筒。


    “我找高橋中佐。”電話裏傳來一個女聲。


    武田泰一把電話筒遞給高橋圭夫,“您太太的電話。”


    高橋圭夫有些惱怒地接過電話。“誰讓你打電話到這裏的?”


    “高橋君嗎?”電話裏傳來良子的聲音。“你快迴來,我隻怕……隻怕是快要生了!”


    “要生了?”


    高橋突然為剛才的火爆,感到有些後悔。


    “抱歉啊,良子。我現在走不開,”高橋用體貼的口吻說,“我讓佐藤太太送你去醫院,你在家等著!”


    “你快一點!”高橋良子“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太太生氣了。”中村中尉笑著說。


    高橋圭夫的下屬軍官中,隻有中村雄二敢跟高橋中佐開玩笑。


    高橋圭夫迅速撥通了劉簡之家的電話。


    “喂!”電話裏傳來孟詩鶴的聲音。


    “打擾了,佐藤太太。”高橋圭夫說。“我是高橋圭夫,良子她……”


    “良子是不是要生了?”孟詩鶴問。


    “是的。我想……”高橋圭夫說。


    “我這就和陽子小姐一起送高橋太太去醫院,”孟詩鶴說,“您放心,有什麽事情,我會給您打電話的。”


    “謝謝,謝謝。”


    高橋圭夫掛上電話。


    佐藤太太向來與良子親如姐妹,高橋圭夫放下心來。


    自從接手田村津喜少佐被殺一案,東京憲兵司令部案情分析室裏的燈光,就沒有再熄滅過。眼下,抓捕程振奇的通緝令貼滿了整個日本列島,舉報賞金突破了創記錄的一萬日元,仍然連程振奇的影子都沒有摸到。


    高橋圭夫的自信心似乎也在一點一點地磨損掉。一向恃才自傲的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能力來。


    我究竟適不適合當這個反情報課的課長?


    我行的,一定行的。


    於是,高橋圭夫在辦公室住了下來,每天24小時泡在田村津喜的案子上,非要抓住程振奇不可。


    直到中村雄二從美由紀那裏取迴破譯的電文,高橋圭夫才明白自己抓了芝麻丟了西瓜。


    日本混進了中國間諜,這一點毫無疑問。


    可是,中國間諜會藏在哪裏呢?是一人單幹,還是有一個組織?


    憑電文內容分析,陸軍參謀本部,甚至海軍軍令部高層身邊,都有可能存在中國間諜。


    但是,高橋圭夫知道,沒有確切證據,他無法進入參謀本部和海軍軍令部去抓什麽間諜。


    無論是日本陸軍還是日本海軍,都自恃強大,對情報保密事宜並不重視。


    對手知道了情報又如何?照樣在皇軍麵前,不堪一擊。


    這種觀點在軍中頗為流行。


    必須盡快破一個案子,用事實教育那些自恃強大的狂妄者。


    想到這裏,高橋圭夫撥通了陸軍省的值班電話。


    “我是東京憲兵司令部反情報課的課長高橋圭夫中佐。”高橋圭夫說。


    “高橋中佐,你有什麽事?”對方道。


    “我們憲兵司令部申請購買的德國無線電偵測車,什麽時候能到?”


    “高橋中佐,你是不是夢魂顛倒了?你看看手表,現在幾點了?”


    高橋圭夫看看牆上的掛鍾。


    “現在是下午九點。”高橋圭夫說。


    “你錯了,現在是晚上九點!你明天白天再打過來,或者你親自過來問問。”


    “抱歉,我們實在是等不及了。”高橋圭夫說。


    電話裏再沒有傳來迴音,高橋圭夫才醒悟到,對方早已掛斷了電話。


    “這幫庸官!”高橋圭夫氣憤地撂下電話。“武田少尉,你去把鳩山少尉叫來。”


    “是!”武田少尉走了出去。


    “最近幾天,還有人舉報嗎?”高橋圭夫轉身問竹下健太郎。


    “還有。每天都能收到三、五封舉報信件。”竹下說。


    “我們已經被這些舉報搞得精疲力盡,對這類舉報,現在全部交給警察廳那邊核實吧!”高橋圭夫說。


    “是!”竹下健太郎說。


    武田泰一和鳩山武司走了進來。


    “鳩山少尉,最近這兩天,還截獲過那部電台的電報嗎?”


    “沒有。”鳩山說。


    “是沒有還是沒有監測到?”高橋問。


    “應該是沒有。”鳩山說,“我們24小時盯著那部電台,隻要有一點動靜,一定會被我們發現。”


    “很奇怪。”高橋圭夫說。“日本軍隊正準備和中國軍隊在上海開戰,這個時候,他們反而偃旗息鼓沒了動靜。鳩山少尉,你認為這是為什麽?”


    鳩山說:“要麽是沒有獲得新的情報,要麽發覺到我們破譯了他們的密碼,主動停止了發報。”


    “繼續加強偵測。”高橋圭夫說。


    “是!”鳩山立正道。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勤務兵送來了幾盒便當。


    “吃飯,吃完繼續。”高橋圭夫說。


    軍官們各拿一盒便當吃起來。


    “這個程振奇,多半還在東京。”高橋圭夫一邊吃飯,一邊盯著黑板上程振奇的畫像苦苦思索。


    高橋圭夫猜的一點沒錯。


    程振奇從淺草寺算命棚收攤迴家,確認無人跟蹤後,開鎖進屋,卸下胡子,然後走進廚房,從水池底下取出磨刀石,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打開水龍頭,把磨刀石淋上水,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地磨著。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程振奇一怔,立即警覺起來,把刀藏進袖管裏,沾上胡子,走到門口。


    “誰?”


    “我!”


    程振奇警惕地把門打開。


    周滬森拎著一個長方形箱子和兩盒便當,站在門外。


    程振奇冷冷地說:“是你?”


    周滬森說:“怎麽,你不歡迎我?”


    程振奇往周滬森身後看看。


    程振奇說:“佐藤太太她……”


    周滬森說:“佐藤太太沒來,就我一個人。”


    程振奇側身讓周滬森走了進來。


    “你怎麽連個膳桌都沒有?”周滬森問。


    “飯桌就飯桌,什麽膳桌?”程振奇說,“三島馬車夫,你再在日本呆上幾年,恐怕你就不會說中國話了!”


    “這兒是日本,我現在的身份是東京的馬車夫,能拒絕說日本話嗎?你算命的有本事,那你算命時對日本人說幾句中國話看看?我看你根本不敢!”


    “那可不一定!”程振奇說。


    周滬森把便當盒和一個長型箱子放在地上,將箱子推到程振奇麵前打開,露出裏麵的98k狙擊步槍和上百發子彈。


    “組長命令,特工組這把唯一的狙擊步槍,配給你使用。”周滬森說。


    “真的嗎?真的嗎?”


    程振奇一時情緒激動,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廢話!不是真的,我帶它來幹什麽?還有酒嗎?”周滬森問。


    “有。”程振奇說。


    周滬森打開便當盒,取出飯菜,放在地板上。程振奇從櫥櫃裏取出一個瓶酒和兩隻碗,遞給周滬森。


    周滬森揭開酒瓶的瓶蓋,用鼻子聞了聞。說:“東北高粱酒?”


    “喝過?”程振奇問。


    周滬森一邊把酒倒進兩隻碗裏,一邊說,“佐藤君給過我一瓶這種酒,好東西!”


    “他哪兒來的?”程振奇問。


    “憲兵司令部的高橋中佐送給他的。”周滬森說。


    “你們喝鬼子送的酒,就不怕中毒?”程振奇問。


    “佐藤君和我可都是優秀的日本國民。”周滬森笑著說。“你可不一樣。你現在是高橋圭夫的通緝犯!”


    “有一天,你也會。”程振奇說。


    周滬森看了程振奇一眼。程振奇臉上沒有笑意,不像是在開玩笑。


    被通緝很正常。


    周滬森並不以為意。


    “被通緝總比死了好。”周滬森說。“你今天出示了多少個‘兇’?”


    周滬森將裝著酒的碗,遞給程振奇。


    “至少100個。”程振奇接過碗說。


    “100?這麽多?”周滬森驚訝道。


    “那麽多人去中國打仗,我看他們活不了幾個迴來!”程振奇說。


    “幹!”


    “幹!”


    兩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你剛才在幹什麽?”周滬森問。


    “磨刀。”程振奇說。


    “磨刀?”周滬森感到詫異,說:“應該給你再配一把手槍。”


    程振奇說:“不用。我問你,三島車夫,上海開戰在即,我們在東京,咋還不弄點動靜出來呢?”


    周滬森說:“不急這一會兒。”


    程振奇說:“你們不急,我急。”


    周滬森說:“現在你已經是特工組的成員,你不能再像殺田村津喜那樣,獨自單幹。任何行動,都要事先安排周密。”


    “三島君,你沒打過仗吧?”程振奇問。


    “你什麽意思?我跟鬼子真刀真槍幹過。”周滬森說。


    “那你覺得打仗能事先安排得了嗎?隨機應變才最重要!”


    周滬森說:“我看你沒打過仗。比如,你被日本鬼子逼進了一個死胡同,你告訴我,怎麽隨機應變?”


    程振奇說:“不會隨機應變,才會被鬼子逼進死胡同。”


    “算命的,你就好好算你的命,磨你的刀吧。”周滬森放下酒碗,站起身,彎腰提起裝著狙擊步槍的長箱,走向門口。


    程振奇急道:“聽你的,聽你的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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