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滬森轉身走了迴來,把長箱放在程振奇身邊。


    “算命的,你是舍不得組織,還是舍不得這把槍?”周滬森問。


    程振奇把長箱移到身後周滬森夠不著的地方,說:“我隻是,隻是舍不得你。”


    周滬森笑了。


    “阪上,你的狡猾狡猾的。來,我們再幹一碗!”


    吃飽喝足後,周滬森起身告辭。


    “阪上,相信很快就會有行動,你做好準備。”周滬森說。


    “真的嗎?”


    “我可以肯定!”周滬森說。“我們來的時候,長官說了,我們的任務,除了搞情報,還有一項,就是要削弱日軍的戰力!你想想,削弱戰力,能不動手嗎?”


    “那太好了!”程振奇說。


    “這槍,你打算藏在哪兒?”周滬森問。


    “被子裏。”


    “這麽長的槍,你藏在被子裏?”


    “我自有辦法。”


    周滬森朝門口走去,被程振奇叫住。


    “還有什麽事?”周滬森問。


    “你從後窗跳出去!”


    “是!”周滬森笑了笑,說。


    到了淺草旅館門口,周滬森趕著馬車,朝自家小院駛去。


    入夜之後,淺草附近的街頭兩側,廣告牌閃閃發光,商店櫥窗燈火通明,各種小吃攤琳琅滿目,吆喝聲此起彼伏。街道中間,汽車,馬車,黃包車川流不息。


    一輛警車突然開來,在街邊停住,十幾個警察和憲兵從車裏跳下,占用了半邊街道設置路障。一個警察舞著指揮旗,截住過往馬車一一檢查,幾分鍾之後,十幾輛馬車被截住,留給汽車通行的半邊街道也開始堵車。


    司機們鳴著喇叭催促,亂成一團。


    等周滬森發現情形不對,準備停下馬車改道時,一個警察示意周滬森牽馬靠邊,等待檢查。


    “又出了什麽事?”周滬森問。


    “沒什麽事,我們核對一下每匹馬的馬蹄鐵。”警察說。


    “我的馬已經核對過了。”周滬森說。


    “你今天遇上了,就得重新核對。”警察說著,又攔下了周滬森後麵的另一輛馬車。


    周滬森心中暗暗叫苦。


    他的兩匹馬的馬蹄鐵,並沒有更換。


    現在,他隻得機械地牽著馬,跟在前麵的馬車後麵,同時盤算著,該如何擺脫眼下的困境。周滬森看向街道對麵,街對麵被堵住的汽車也越來越多,隻是沒有人故意鳴叫喇叭。


    “下一個!”驗馬蹄鐵的警察高聲叫道。


    前麵的拉車夫牽著馬車,走到兩個警察麵前。一個警察蹲下身子,抬起馬腳,拿著一塊大橡膠泥,向馬腳上按去。另一個警察拿著馬掌印照片,亮起手電筒比對。


    抬馬腳的警察問:“對嗎?”


    亮手電的警察搖了搖頭。


    兩個警察同事站起身來,亮手電的警察對馬車夫說:“打擾了,過去吧!”


    馬車夫向警察欠欠身,牽著馬車走過路障。


    抬馬腳的警察叫到:“下一輛!”


    排在周滬森前麵的馬車夫應聲將馬車牽了過去。周滬森把手伸進了衣袋。


    口袋裏什麽都沒有。


    萬一出了什麽事,他隻能徒手應敵!


    抬馬腿的警察對拉車夫說:“把馬腿抬起來。”


    馬車夫蹲下身,抬起馬腿。


    警察拿著橡膠泥印了上去。


    然後開始比對。


    “對嗎?”


    “貌似不對!”


    “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叫下一個!”


    警察站直身體,朝周滬森招手。


    “把馬牽過來!”


    周滬森牽著馬車,慢慢走近拿著橡皮泥的警察。眼睛落在警察腰間的手槍上。


    警察核對馬蹄鐵的時候,是奪取警察手槍的好機會!奪槍之後,先幹掉兩個警察,然後再奪路逃走。


    能不能逃走,是個未知數。


    但事已至此,周滬森隻能亡命一搏了!


    “動作快一點!”警察喊道。


    周滬森把馬牽到警察麵前停住。


    “把馬腿抬起來!”警察喊道。


    周滬森彎下腰,抬起馬前腿。


    警察拿起橡皮泥印了上去。然後亮起手電筒,開始比對。


    “我這兩匹馬,前一陣子生病,剛剛好了一點。”周滬森說。


    “病了?什麽病?”


    “拉稀。”


    警察看了周滬森一眼,道,“換另一隻馬腿!”


    “八隻馬腿的馬蹄鐵,都要核對嗎?”周滬森問。


    “是的!”


    周滬森抬起另一隻馬腿。


    警察比對第一隻馬腿時,周滬森已經看出,警察手中拿的馬蹄鐵印記,正是左側這隻馬的右後腿。


    警察用橡皮泥取了樣,亮起手電繼續比對。


    “沒有問題吧?”周滬森說。“馬蹄鐵有問題的馬主人,早就會把馬蹄鐵換掉了!你們……”


    “我也是這麽跟長官說的!”警察說。“換另一隻!”


    周滬森抬起馬的左後腿,突然暗中使勁,馬匹吃痛,一彈腿,把周滬森蹬倒在地。


    周邊的人發出一陣哄笑。


    “你來抬馬腿,我來蓋橡皮泥。”周滬森說。“我的左手受過傷……這馬腿……”


    隻要麵前的警察去抬馬腿,周滬森打算趁機奪槍。


    “田間君,你來抬!”拿著橡皮泥的警察對站在一旁的一個警察說。


    “我也怕被這馬踢翻!”叫田間的警察說。“我這身衣服,可是剛剛替換的!”


    “好吧,我來抬!”拿橡皮泥的警察說。他把橡皮泥遞到田間手上,彎下腰去,用勁抓起馬腿。馬卻不肯配合,一腳蹬翻了警察。


    警察惱怒,再次抓起馬腿,手上用勁,竟將馬匹整個扳倒在地。


    “你怎麽這麽粗魯,弄傷了我的馬?”周滬森借機上前,擋在馬匹前麵。


    “田間君,你還愣著幹什麽?檢查馬蹄鐵!”警察朝田間大聲吼道。


    田間走近周滬森。


    “請讓一讓!”田間說。


    “你們先賠我的馬匹!”周滬森說。“不然的話,從明天開始,我到你們警察廳吃飯去!”


    “你去哪裏吃飯,我們管不著!”


    兩個警察走上前,抓住周滬森的胳膊,把周滬森從馬匹身邊拖開!


    田間拿起橡皮泥,在手上揉搓了幾下,朝著馬腿蓋去!


    一束刺眼的強光突然映照在幾個警察身上。


    一輛小汽車逆向開來,停在路障前。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黑穀中佐走下車來。


    “停下,你們在做什麽?”黑穀中佐滿臉怒色地問。


    領頭的警察跑過來,向黑穀中佐敬了個禮,大聲說道:“報告中佐,我們正在核對馬蹄印!”


    “核對馬蹄印?這是誰的命令?”黑穀中佐問。


    “是東京憲兵司令部反諜課課長高橋中佐的命令。”警察說。


    “高橋圭夫這個笨蛋!有問題的馬蹄印早就會換掉了,還能傻到等你在這兒查?快,把路障撤了!”黑穀中佐吼道。


    領頭警察猶豫著。“可是……”


    “山本大佐就在車上,你要山本大佐下車來親自跟你說嗎?”黑穀中佐說。


    領頭警察向幾個警察揮著手說:“撤了撤了!”


    黑穀中佐轉身鑽進汽車。


    山本大佐問:“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呢?”


    黑穀中佐說:“他們在執行高橋中佐的命令,當街核對馬蹄印。”


    山本大佐說:“高橋中佐的辦法太笨。走吧!”


    路障移開,黑穀中佐的汽車從周滬森的馬車旁開了過去。


    周滬森把手從衣袋裏移了出來,抹去額頭上的汗。


    “僥幸!”周滬森心裏說。他拍了拍馬屁,那馬兩腿在地上一撐,站直了身體。


    “哇……哇……”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聲嬰兒啼哭,讓高橋良子原本痛苦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高橋太太,是個男孩。”


    女護士抱著嬰兒,讓高橋良子看了一眼。


    “現在感覺怎麽樣?”37歲的小西若香醫生問道。


    “挺好的。”高橋良子說,“佐藤太太呢?”


    “佐藤太太,你進來吧!”小西醫生對外喊道。


    孟詩鶴應聲走了進來。


    “請打電話告訴高橋君,是個男孩。”高橋良子說,笑容燦爛無比。


    “我這就給高橋中佐打電話。”孟詩鶴說。


    “護士站有電話。”小西醫生提醒說。


    “謝謝。”孟詩鶴衝高橋良子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來到護士站,孟詩鶴問:“打擾了,我可以用一下電話嗎?”


    “你打吧。”女護士說。


    孟詩鶴借機撥通了宋春萍的電話。


    “你在dg醫院?我找你半天了。”宋春萍說。


    “高橋太太生孩子,所以……”孟詩鶴說。


    “佐藤君有消息嗎?”宋春萍問。


    “還沒有。”孟詩鶴說。


    “二號地點見,馬上。”宋春萍掛上了電話。


    孟詩鶴看見高橋圭夫家女傭小柳陽子提著便當,沿走廊走來,連忙撥通了高橋圭夫的電話。


    “高橋君嗎?”孟詩鶴問。


    “佐藤太太?”電話裏傳來高橋圭夫的聲音。


    “良子生了,是個男孩。”孟詩鶴說。


    “是嗎?太好了。”高橋說。“我正在忙,請幫我照顧好良子。謝謝!”


    高橋圭夫掛斷了電話。


    “高橋太太生了?”小柳陽子問道。


    “是的。”孟詩鶴說,“你買了什麽?”


    “有丸子燉菜、水果、米飯、焗鯛魚、茶碗蒸、味增湯,還有茶。”陽子說。


    “快給高橋太太送去吧。”孟詩鶴說,“我出去一下,很快迴來。”


    “你去吧,佐藤太太。”陽子說。


    孟詩鶴出了醫院門,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安全屋附近。下了車,拐一條街口,確認沒有人跟蹤之後,去敲安全屋的門。


    宋春萍把門打開。


    孟詩鶴走進去,隨手把門拉上。


    “宋督導,什麽事?”


    “南京軍委會有日本間諜!”宋春萍說。


    “軍委會有日本間諜?”孟詩鶴吃驚地說,“知道是什麽人嗎?”


    “現在還不知道。”宋春萍說。“南京要求我們迅速找出隱藏在軍委會的間諜。間諜不除,抗日勝利無望!”


    “軍委會的間諜,知道我們東京特工組嗎?”


    “電文裏沒有說。”


    “如果南京軍委會真有間諜,塚本大佐應該知情。”孟詩鶴說。


    “劉簡之不在,這個任務隻能交給你。”宋春萍說。“你想好辦法,馬上告訴我。”


    “是。”孟詩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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