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張庸將電話掛掉。


    暫時沒有時間管其他的事。他要審問地圖。


    那麽大一張城防部署圖,居然被日寇帶出來了。也不知道這邊的駐軍到底是怎麽保密的?


    或許根本就沒有保密?


    “天津警備司令部是哪位長官主事?”


    “這邊沒有警備司令部。”


    “哪有什麽?”


    “隻有保安司令部。還有就是三十四師師部。師長張克峽。”


    “是他?”


    張庸隱約有些印象。


    對方好像和紅黨有關係?後來還起義了?


    既然如此,就是好事。


    相信張師長是堅決主張抗日的。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


    “有三十四師部的電話嗎?”


    “沒有。”


    “收集一下。看能不能找到。”


    “好!”


    楊智去忙碌。


    這種收集資料的事情,目前都是他在做。


    他和羅一鳴都不是很擅長衝鋒陷陣。張庸物盡其用。讓他負責情報收集。羅一鳴負責和各種勢力打交道。


    隨即,張庸轉頭來看那個日諜。


    那個日諜遭受重傷。說話都含糊不清。渾身血跡斑斑。


    看到張庸進來,他沒來由的一陣顫抖。


    “你,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麽?”日諜奄奄一息的喃喃自語。


    “這張地圖,是天津衛的城防部署圖,你想要送去給誰?”張庸搬來一張凳子。椅背在前麵。反坐。


    “我,我是無意中拿到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那就太遺憾了……”


    張庸朝後麵招招手。羅一鳴馬上遞來一個錘子。


    比之前使用的還大。足足有拳頭那麽大。木柄差不多有三根手指粗。


    日諜的臉色頓時又變了。


    好狠。


    這些粗魯的家夥。


    上來就是這麽粗暴的刑罰。一點都不文明。


    你整個老虎凳、辣椒水什麽的也好啊!見麵就砸牙齒,砸手指,哪有你們這麽不專業的?


    話說,你們是專業的特工嗎?


    “等等……”


    “什麽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我說了。我叫陳虎。從外地來津門的。”


    “你們……”


    日諜崩潰了。


    難怪對方這麽粗暴。這麽不專業。


    敢情別人根本就不是特工。是他自己想多了。別人就是出來混社會的。


    混社會的,能跟你客氣?


    拿個錘子算客氣的。還有更大號的榔頭……


    想要反抗。但身體卻是誠實的。急忙說道:“我是,偷出來的。想拿去賣錢。”


    “從哪裏偷出來?”張庸擺弄著沉甸甸的錘子。


    這個羅一鳴。真是太殘暴了。


    去哪裏搞來那麽大一個錘子?


    會砸死人的好吧。


    日諜又開始沉默。顯然,這個問題很難迴答。


    一個謊需要用十個謊來圓。他發現自己無法圓謊。一旦說錯,對方的錘子就會砸下來。


    會砸哪裏?


    他不敢想。


    這幫變態,太殘暴了。


    “我知道你是日本人。”張庸淡淡的說道。


    “我不是……”日諜下意識的否則。隨即,聲音弱下去。因為看到錘子舉起來了。


    好大的錘子。


    完全可以將天靈蓋砸的粉碎。


    他不敢冒險。


    “你的上線是誰?”張庸繼續問道。


    “茂川公館。”日諜崩潰了。不敢繼續隱瞞。否則,他的下場一定會非常悲慘。


    對方既然知道他是日本人。想必知道更多。


    除了老實迴答。他的另外一個選擇,就是抗拒到底。然後被砸的粉碎。


    他不想死。


    這是人的本能。他沒那麽狂熱。


    “你潛伏在哪裏?”


    “保安司令部。”


    “名字。包括中文和日文。”


    “王增乾。竹田次男。”


    “職務?”


    “作戰處中校參謀。”


    “同夥。”


    “我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就是還有了?”


    “我……”


    日諜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對方也是機敏。居然這樣都聽出來了。沒辦法。隻好老實招供。


    “是的。還有。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


    張庸平靜說道。


    間諜一般都是單線聯係。


    隻要不是在一條線上的,肯定不會有交集的。


    他能知道還有人潛伏在保安司令部,已經是非常厲害了。這邊的情況和南邊不同。


    這邊的日諜實在太多了。都一窩一窩的。


    漢奸也是。


    遍地都是。


    所以兩年後,日寇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占領平津。


    能收買的人都被收買了。


    不能被收買的人也基本上被邊緣化了。


    剩下的,都是左右搖擺,或者無能為力的。猝不及防,如何阻擋?


    注定了是悲劇的結果……


    “隊長,我找到三十四師師部的電話了。”


    “好!”


    張庸點點頭。


    走出來。沒有直接打電話。


    不安全。


    對方也未必會聽。


    想了想,拿起話筒,撥打三十四師部電話。


    自報家門。說是複興社天津站。果然,對方表示請他等待。說張師長暫時沒有空。


    得,被禮貌的婉拒了。


    好吧。


    直接找上門去吧!


    當即帶著鍾陽等人出發,前往三十四師部。


    通報。


    好一會兒,才出來一個參謀副官。上尉軍銜。


    “你們有什麽事?”


    “我們抓到保安司令部的一個中校參謀,他手上有城防部署圖。”


    “什麽?”


    那個參謀副官似乎還沒意識到事態嚴重。


    居然沒有立刻請張庸進去。而是請他繼續等。他要進去匯報。


    結果,又是十幾分鍾過去,他才出來。看看四周,懶洋洋的說道:“你進來吧!我們師長有請。”


    “謝謝!”張庸皺皺眉頭。


    好高的效率。


    如果日本人打來怎麽辦?


    難道也這麽慢悠悠的處置?請日本人在門外等候?


    滿腹牢騷。


    日寇鐵蹄馬上就要蹂躪平津。


    可是,身為駐守平津的軍人,居然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難怪後來失敗的那麽慘。犧牲那麽慘烈。


    壯烈是壯烈了。但是,戰術指揮什麽的,簡直是一團糟。後世都不好意思提到……


    南苑那麽重要的地方,居然沒有安排主力部隊防禦。


    居然安排幾千學生兵在那裏。結果被日寇團滅。再慘烈又有什麽用。


    雖然說老蔣的指揮水平也一般。可是,如果真的讓老蔣來防禦平津,至少不會打的那麽窩囊……


    “稍等!”


    到了師部附近,又要等。


    那位張師長還在見客。暫時還沒有空。


    隻好等。


    麻木了。


    這就是抗戰前的現實。


    還好,這次隻等了十分鍾,張師長終於是請他們進來了。


    “你,複興社的?”


    “對。”


    “你們抓到了一個奸細?”


    “嚴格來說,是抓到了一個日本人。他隱藏在保安司令部裏麵。”


    “哦?日本人?”


    “對!”


    “地圖在哪裏?”


    “請看!”


    張庸遞上地圖。


    張師長看過以後,眉頭緊皺。


    沒錯,這是最新的城防部署圖。是兩天前才剛剛調整的。


    重新調整才兩天的時間啊!地圖居然就被人偷了。然後要送去給日寇軍隊。對於守軍來說,哪裏還有什麽秘密可言?


    臉色逐漸鐵青。


    不過,他沒有立刻表態什麽。


    有很多事,輪不到他來做主。他上麵還有軍長呢!


    “把人給我吧!”


    “是!”


    張庸遵命。


    將人留下。然後告辭離開。


    仿佛就是來走個過場。別人三言兩語的就將他打發了。


    唉……


    感覺這裏和金陵、淞滬完全不同。


    在金陵、淞滬,抓到日諜,至少大家還是非常欣賞的。


    可是,在這裏,也就是隨便一句,你留下吧。然後就沒有下文了。後續怎麽處理,不知道。


    這位張師長,還是比較堅決主張抗日的,也是如此反應。


    如果是遇到其他軍官,可想而知。


    唉,白抓了……


    隨即又努力抖擻精神。


    抓日諜,是自己的職責。不是為了上級的表揚。


    自己也不需要上級的表揚。


    隻要是日寇,全部抓。抓了就殺。也懶得上交了。


    或者自己關押起來。自己處理。


    什麽?不合規矩?


    這裏有什麽規矩?


    他就是規矩!


    日寇從來都沒有遵守過日內瓦戰俘條約,還講什麽規矩?


    何況,間諜也不屬於戰俘行列。


    告辭。走人。


    忽然,那個上尉軍官又出現了。


    “你們跟我來吧!”


    “做什麽?”


    “你來了就知道了。”


    “嗯?”


    張庸看看四周。


    好像沒有異常。


    這位張師長應該不會是想要幹掉自己吧?


    皺眉。


    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跟著上尉軍官來到旁邊一處偏僻的場所。居然又看到了張師長。


    古怪。


    這又是哪一出?


    剛才不是已經告辭了嗎?怎麽又冒出來了?


    張師長也不說話,拍拍手。立刻有人將那個日諜帶上來。張師長說道:“人,還是交還給你吧!”


    “為什麽?”張庸疑惑。


    “交給我,我無權處置。報告上麵,最後的結果就是放他走。”張師長坦然迴答,“你願意嗎?”


    “既然如此……”張庸忽然拿出匕首。一刀將日諜了結。


    交給我處置?那我就處置了。


    張師長:???


    你這個家夥!


    不能在我的師部殺日諜啊!


    張庸鬆開手。


    “隻有我知道他是日諜。對外,他就是一個叛徒。”


    “你……”


    張師長無奈的搖搖頭。


    他知道張庸是故意做給他看的。也是故意刺激他。


    你們是天津衛的守軍,肩負保家衛國的重任,連殺個日諜都不敢,還要放他迴去。真是丟臉。


    我,複興社一個小隊長,都敢直接剁了他!


    我都不怕。你們是正規軍。你們居然害怕?


    “唉……”


    張師長默默歎息一聲。


    朝後麵招招手。


    隨即,一群穿著軍裝,但是沒有軍銜,沒有武器的軍人出現。


    人數很多。差不多有五十人。一個個都顯得非常悲憤的樣子。


    張庸:???


    這又是哪一出?對方什麽意思?


    他們都是什麽人?


    “見笑了。”


    “何解……”


    “他們都曾經和日寇戰鬥過。都殺過日寇。”


    “為什麽這樣?”


    “因為他們違背了軍令,抗命和日寇爆發衝突。所以,遭受到了軍部的處置。下令解除軍人身份。解甲歸田。否則,軍法從事。”


    “那……”


    “聽說你們複興社殺日寇非常堅決。我鬥膽給他們謀一份出路。不知道張隊長是否肯接納?”


    “你想讓他們加入我們複興社?”


    “對!”


    “這……”


    “張隊長。我是明白人。你要什麽條件,你盡管說。隻要是我張某人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那好。我也不說二話。你們的技戰術如何。”


    “技戰術?”


    “沒錯。跟著我,是要殺日寇的。有些日寇很厲害。隨時可能被反殺。我也不瞞你,我們剛剛被殺了七個弟兄,都是被日寇一槍致命。我們天津站的站長,也被日寇偷襲,重傷住院。”


    “竟有此事?”


    “所以。我接納他們的唯一條件,就是不怕死。有本事。單純不怕死還不行。還必須有本事。否則,遇到日寇,就是白白送死。”


    “明白了!”


    張師長點點頭。轉頭看著那些士兵。


    他沒有說話。但是神情已經是在告訴所有人。對方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想要殺日寇,想要加入複興社,得有本事!


    所以,現在,亮出你們的本事來!


    別讓人看扁了!


    “比什麽?”


    “你的槍法如何?”


    “還行。”


    “那好。我指揮你。你負責打。”


    “好!”


    第一個上場的,是一個老兵。長的有點像張大彪。


    人不算壯。但是骨架很大。典型的北方人。在部隊裏麵,肯定是機槍手,或者是玩迫擊炮的。


    這魁梧的體型,單純使用步槍的話,確實是浪費了。


    然而,他似乎沒有那麽沉穩。


    他使用的是一把莫辛納幹步槍。北方軍隊的標準配置。


    “目標在什麽地方?”


    “土坯牆背後。”


    “哪裏?”


    “看到那根竹子沒有?以它為參照物。向右一丈。向下一尺。”


    “什麽?”


    老兵十分迷惑。


    這是什麽意思?


    沒有具體的目標嗎?就給一個大概位置?


    “沒錯。打吧!”


    “我……”


    老兵欲言又止。


    感覺好奇怪。這是什麽測試?


    然而,張庸沒有改口。


    他知道這些老兵的槍法很好。隻要看到日寇,肯定能打中。


    現在要考驗的隻有一個,就是對方可能看不到日寇。隻有自己能“看”到。自己需要給他指示目標。然後他按照自己的指示開槍。


    比如說,日寇躲藏在牆壁背後。他需要老兵一槍打穿牆壁,然後一槍致命。


    日寇的三八式步槍彈頭太小,容易被牆壁擋住。但是,莫辛納幹和毛瑟,穿透力就很強。一般的土坯牆都能打穿。


    恰好,張庸麵前,就是一堵土坯牆。已經年久失修。風化。


    可以肯定,莫辛納幹子彈是可以打穿的。後麵還有一堵紅磚牆。很厚。這就沒辦法打穿了。


    如果後麵沒有厚厚紅磚牆阻擋子彈,張庸也不敢讓老兵朝那個方向開槍。會打中自己人的。


    老兵轉頭看著張師長。


    張師長揮揮手,明確的說道:“就按照他的意思辦!”


    “是!”老兵緩緩的舉槍。


    瞄準不難。隻要是判斷距離有點難。


    後世的人可能覺得很簡單。就一個橫坐標,一個縱坐標,兩者交叉,就是目標,有什麽難的?


    可是,對於這個時代的士兵來說,其實非常難。


    他們沒有什麽文化。


    對於坐標係什麽的,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所以,想要判斷準確的位置,隻能是依靠眼力。依靠自己的大腦計算。


    顯然,這有點考眼力,也有點考腦力。


    十秒……


    二十秒……


    老兵遲遲都沒有開槍。


    顯然,他無法準確的判斷一丈是多長,一尺又是多長。


    如果拉繩子測量的話,當然沒問題。可是,沒繩子啊!


    無奈。


    做不到。


    “你們誰幫忙去測量一下。”


    “我來!”


    “我來!”


    幾個老兵急忙上去幫忙。


    有人拿來長長的木尺,一步一步的丈量。


    最終,一丈的距離被標記出來。一尺的距離也被標記出來。


    再用繩子交叉。終於確定坐標。


    “啪!”


    老兵開槍。


    子彈準確的穿透交叉點。


    張庸神色不動。


    距離大約五十米,當然毫無問題。


    他需要考核的,其實不是槍法。是有關空間的認識,也就是方位感。


    以後可能會經常用到。


    “通過!”


    張庸點點頭。


    那個老兵欲言又止。


    顯然,他似乎有些想法。但是被張師長眼神製止。


    現在有人願意接納你們。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趕緊去。去了複興社,就不用受軍法的限製。就自由了。


    以後想怎麽殺日寇都行。


    不用留在部隊裏麵忍氣吞聲,受這個鳥氣。


    “下一個!”


    “我來!”


    又一個老兵出來。


    張庸讓人在土坯牆前麵擺一個凳子。


    凳子向上一尺。向右八尺。


    結果,那個老兵也傻眼了。


    這麽準確的距離判斷,他做不到啊!


    幸好有人幫忙。


    “啪!”


    準確命中。


    毫無難度。


    張庸也收下了。


    其實,他知道這些老兵都不錯。


    他們都是殺過日寇的。和日寇不共戴天。這樣的部下,他求之不得,怎麽可能拒絕?


    問題是,複興社外勤,畢竟和一般的軍隊不同。戰鬥的方式,也和戰場不一樣。所以,他還是希望從裏麵淘出一兩個反應比較快的。


    隻可惜。暫時沒有。


    他們從來都沒有接受過這樣的空間距離判斷。


    你讓他們判斷目標距離多少,他們反而更容易。唯獨左右上下距離判斷,沒有係統的培訓過。


    也罷,就從自己這裏開始吧。


    要說數學知識,不是張庸吹牛,整個天津站所有人加起來,都沒有他懂得多。


    甚至,整個複興社所有人打包,都未必有他強。


    單純數學啊!其他不算。


    好歹他前世也是上過大學。學過微積分和線性代數的。光是這兩門課程,就可以將99.%的人甩在身後。


    “張師長,我都要了。”


    “真的?”


    “真的。但是,他們都要換一個身份。”


    “怎麽換?你說。”


    “這個我們會處理。他們加入複興社以後,我會給他們新的證件。他們都會擁有新的名字。從此以後,他們就和你們二十九軍沒有關係了。”


    “我明白。”


    “他們有欠糧餉嗎?”


    “我都已經全部補發。沒有拖欠的。”


    “那好。張師長,以後如果還有這樣的人。你全部送給我。我都要。”


    “謝謝!”


    “但是,我明說了。我們複興社,隻進不出。隻要雙腳踏入我複興社的大門,以後都不可能脫離。否則,會被視為叛徒處置。他們能接受嗎?”


    “你和他們直接說吧!”


    “好!”


    張庸也不怯場。


    前世的他,大學新生,上去講台做個自我介紹都臉紅,支支吾吾的。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卻洗去了這種青澀。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真的能做他們的領導。真的能帶他們殺日寇。


    他們受傷了,自己拿得出醫藥費。


    他們犧牲了,也可以給家人撫恤。


    “集合!”


    “立正!”


    “稍息!”


    張師長親自喊口令。


    所有老兵急忙立正。然後稍息。等待訓話。


    張庸站到前麵來。


    也不用清嗓子。直接朗聲說道:


    “我隻講三件事。”


    “第一件,加入複興社,很危險。隨時可能犧牲。”


    “第二件,加入複興社,以後都不能脫離。生是複興社的人,死是複興社的鬼。即使你有怨言,也隻能內部反映。絕對不能脫離。否則,你就是叛徒。我們會製裁你。所謂的製裁,就是處死!沒有第二條路。”


    “第三件,你們的敵人隻有一個。就是日寇!”


    “明白沒有?”


    張庸一字一頓。


    然後拿出一本筆記本。還有鋼筆,還有印泥。擺在桌麵上。


    他正襟危坐。一臉肅穆。


    “願意接受這三個條件的。自己上來寫名字。然後按手印。”


    “按了手印,就代表你明白並且接受我剛才說的三件事。以後不得用任何理由說自己是被騙進來的!不能接受的,不要上來!”


    “現在,誰來?”


    張庸目光橫掃。


    沉默。


    然後,第一個老兵上來。


    他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其他人估計也不會。


    隻能單純的按手印。


    在他的手指就要按下來之前。張庸伸手托住。嚴肅的說道:“你要想清楚了,一旦按下手印,就沒得反悔。”


    “你們真的殺日寇?”那個老兵反問。


    “我剛剛殺了一個。”張庸平靜迴答。


    “我不後悔!”


    “好!”


    張庸放開手。


    老兵用力按下自己的手指印。


    然後迴去列隊。


    張庸擺擺手。指著自己的身邊。


    老兵於是走過來。站在張庸身邊。垂手肅立。神情肅穆。


    第二個老兵上來……


    第三個……


    最終,全部的老兵都按了手指印。


    這是張庸預料到的結果。應該也是張師長預料到的。這些老兵肯定都沒有其他去處了。


    但凡有其他的選擇,他們都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裏。


    殺日寇,還被處罰!


    誰能接受?


    換了張庸自己,早就跑路。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天大地大,難道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張庸將本子收起來。


    一共是五十三個人。


    五十三個手指印。


    鮮紅。


    觸目驚心。


    卻也代表著某種強大的力量。某種一往無前的決心。


    “張師長,那我帶他們走了?”


    “謝謝!你們走吧!我能力有限,真是慚愧。”


    “理解!”


    張庸點點頭。


    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


    確實不好說。


    大部分人在曆史車輪的麵前,都是軟弱無力的……


    隻能讓歲月見證了。


    帶著老兵們從側門離開師部。


    張師長都安排好了。不讓那些老兵露麵。


    張庸自然明白。


    帶著老兵們走陌生小巷離開。


    那些老兵都非常沉默。估計是每個人都懂得少說多做的道理。


    對於他們來說,複興社是非常陌生的存在。之前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麽的。


    張庸吩咐鍾陽幾句,鍾陽就帶著幾個人單獨離開。


    一行人到達一家飯館。


    先吃飯。


    再幹活。


    “大家敞開吃!”


    “跟著我,別的福利沒有。大魚大肉管飽。”


    “除了不能喝酒,其他的都可以!”


    張庸溫文爾雅的說道。


    那些老兵都有些遲疑。還是不太放得開。


    嚴格來說,他們其實都是非常木訥的人。除了掌握一點戰鬥技巧,啥都不會。


    所有人都是孤兒。沒錯。他們都已經沒有親人。


    有親人的,都迴家去了。或者是去投奔親戚了。


    隻有無家可歸,沒人收留的他們,才會繼續留在部隊。等著張師長給他們尋找出路。


    “都吃飽!”


    “一會兒,我們可能就要和日寇接戰!”


    “你們不想做餓死鬼吧?”


    張庸直言不諱。


    那些老兵這才開始埋頭吃飯。


    沒人說話。


    一個個仿佛都是木頭。


    吃飯就是吃飯,不會做別的。而且,很快吃完。


    唉,都是一等一的好兵啊!


    可惜了……


    二十九軍真是對不起他們。


    現在他們交到自己的手中,自己必須將他們帶好。希望他們都能夠看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


    嗯,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


    就是讓大多數人,都看到戰勝日寇的那一天!


    抖擻精神。


    幹勁十足。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庸。是複興社特務處的小隊長。”


    “我沒有你們那麽大的本事。”


    “我槍法比較差。拳腳基本不行。所以,衝鋒陷陣的事,我做不了。”


    “但是我會給你們提供最好的武器裝備。給你們足夠的資金。給你們最好的待遇。如果你們犧牲了,也會給你們家屬最高級別的撫恤……”


    張庸緩緩的說道。


    那些老兵都很沉默。確實像木頭。


    “你們有什麽要求,可以直說。”張庸繼續說道,“我會盡可能的幫你們去辦。”


    “我沒有親人。我不用撫恤。死了隨便找個地方將我埋了就行。”一個老兵說道。


    張庸:……


    好吧。確實是一個傷心的話題。


    看其他人的神色,估計也是如此。唉。是自己錯了。不應該提這個話題。


    於是擺擺手,“吃飯!吃飯!都吃飽!”


    親自監督。


    等所有人都吃飽。


    這時候,鍾陽他們也趕迴來了。帶迴了五十三支英七七步槍。


    同時,還有一批新的證件。證件有名字。沒有相片。等他們熟悉自己的名字以後,再後續補上。從此以後,他們就和過去無關了。


    張庸拿過一本證件,上麵的名字叫做鍾奎。嘿,這是誰做的名字?蠻好記的。


    也罷,抬頭看一眼,將剛才說話的老兵叫出來。沒錯。就是他了。就叫鍾奎。


    起這個名字的人,真是天才啊!


    “這是你的。”張庸將證件遞給老兵,“記住了。你以後就是鍾奎。”


    “啥?”那個老兵顯然也是聽差了。


    “鍾馗打鬼。日寇就是小鬼子。這樣能記住了吧?”


    “啊,記住了。記住了!”


    “好!”


    張庸滿意的點點頭。


    鍾馗捉鬼。不錯。鍾奎打鬼。名字挺好。


    下一個。


    典韋?暈,這又是誰做的名字?


    嚴重偷懶啊!


    不過也能理解。因為名字都是亂起的。都是批量製作的。有時候真的想不到太多的名字。


    或許做證件的人讀過三國演義,於是隨手就寫上去了。


    這年代,證件都是手寫的。


    其實造假非常簡單。日本人也甄別不出來。


    好。給一個骨架高大的老兵。


    下一個。周倉……


    得,做證件的人果然是偷懶。


    用的都是三國演義裏麵的名字。幸好沒有最出名的幾個。


    你要整個曹操、劉備、關羽、張飛什麽的,那就過分了。


    也不看證件了。全部發下去。


    人手一本。


    五十三個人,五十三本證件,正好。


    鍾陽帶著幾個特工,上去教每個老兵新的名字叫什麽。每個讀十遍,二十遍,盡可能記住。


    “都有了嗎?”


    “有了就記住!你們以後就是這個名字!”


    “龐德!哪個是龐德?”


    “舉手!”


    張庸大聲吆喝。


    一個老兵遲遲疑疑著舉手。


    好吧,他就是龐德。不太像。瘦骨嶙峋的。


    “以後多吃點。”張庸說。


    “是……”那個老兵靦腆著迴答。


    “祖茂!”


    “到!”


    “臧霸!”


    “到!”


    張庸挨個點名。


    主要是幫助他們記住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一般人,有點知識,有點文化的,應該很快記住。可是,這些老兵都沒有。


    他們真的不認字。最簡單的數字都不會。因為沒有人教。


    在舊軍隊裏麵,沒有文化教育的說法。


    隻有紅軍才有。論文化素質,紅軍甩所有對手好幾條街。


    就連李雲龍那樣的大老粗,在大別山裏麵編籮筐的十裏八鄉的俊後生,入伍後也認識了不少字。


    下一個環節。


    發槍。發子彈。這個環節就簡單了。


    完全不用教。所有老兵都是上手就會。什麽英七七不好使。不存在的。好使得很。


    沒有不好使的武器。


    隻有不會使的蠢貨。


    無論是什麽槍,到了這些老兵手裏,都玩得轉。


    前提是有子彈。


    張庸找個地方,將隨身空間裏麵的子彈全部取出來。


    一百多發。五十支槍。每人才兩發?好慘。


    然而,他很快發現,子彈取出來以後,似乎還有。於是再取出來。然後還有……


    咦?


    這就神奇了。


    難道還能無限供應不成?


    於是反複提取……


    結果,在取出來五百多發以後,終於沒有了。


    失望……


    原來不是無限供應的啊!


    才五百多發,也不頂用啊!英七七一次裝彈就10發啊!


    其他亂七八糟的子彈也有一些。


    莫辛納幹子彈……


    春田步槍子彈……


    毛瑟步槍彈……


    還有各種型號的手槍子彈……


    像個八寶箱。


    子彈和其他東西似乎是隔離開的。似乎是一個單獨空間。像是美麗國的子彈超市。不同型號的子彈,在不同的格子裏。倒是容易分辨。


    唯一的遺憾,就是數量太少。頂天就是一百多發。


    唉……


    可能是能量不足?


    無奈。


    每人十發就每人十發吧。又不是非常慘烈的正麵交戰。五百多發子彈足夠了。


    拿到槍以後,感覺每個老兵的精神都煥發了。


    看來,槍才是他們的生命。不可或缺。沒有了槍,就等於是沒有了靈魂。


    沒有了槍,他們就是行屍走肉。


    有槍在手,他們才是活生生的。


    很好。


    忽然心思一動。


    發現地圖半徑居然又增加了。增加到了350米。


    好奇怪……


    怎麽這次增加那麽快?


    上次好像才增加沒多久。莫非是有什麽重大危險?


    暗暗擔心。


    幸好沒事。


    沒有感應到什麽危險。


    無論如何,監控範圍增加,都是好事。


    350米的距離,意味著日寇在沒有瞄準鏡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偷襲自己了。


    沒有誰的肉眼,可以在350米之外射殺自己。


    宮本家的也不行。


    忽然間,一個紅點進入地圖邊緣。


    張庸眉毛上揚。


    哦?


    是日諜還是日本人?


    管他呢!


    幹了再說!


    當即揮揮手。立刻帶人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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