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奶奶一大早就去了菜園,留下冬子一個人在家裏睡大覺,不過臨走時,還是貼心地給冬子做了早餐。


    等冬子吃過飯後,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邁過門檻,準備去院子裏幫忙喂雞,就看到扛著麻袋迴來的平奶奶,竟然已經忙完迴來了。


    平奶奶看到冬子走路不方便卻又硬撐的樣子,就心疼地說:“乖兒嘞,怎麽不去床上好好躺著,小心等下腳又崴了。”


    “沒事,小傷……”冬子臉皮那麽厚的人,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撓頭說:“奶奶,我不能幫您分擔農活,還要您費心照顧我,真不知道怎麽迴報您……”


    “奶奶不要你的迴報,你能在這裏陪奶奶說說話啊,就很好了。”平奶奶將肩膀上的麻袋放在地上,然後把裏麵的作物全部倒在大簸箕裏,說:“你不知道平時奶奶一個人在家,有多無聊喲,既然你現在腳受傷了,那就幹脆在我家多住幾天,等完全好了再走吧。”


    冬子趕緊懂事地搬來凳子給平奶奶坐,應和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輩子都住在這,感覺我就適合過鄉下的日子,無憂無慮,自自在在的,多好。”


    平奶奶擰開水籠頭,開始給簸箕裏一根根沾滿泥巴的山藥衝水,並再次教育冬子:“乖兒啊,你現在還這麽小,可不能不上學呀,想要以後有出息,還是得好好讀書。”


    “哈哈,您說的這些,我們院長已經講過幾百遍了,可是有什麽用呢?”冬子聳了聳肩,嘟嘴說:“我從來就不是讀書的料,永遠都不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平奶奶歎氣說:“哎,你看我家寬兒,就是因為不好好學習,所以現在就沒個好工作……”


    “反正他又不結婚,能養活自己就行了唄。”


    “這就是最讓我操心的地方啊。”平奶奶拿起小刀,一邊給洗好的山藥削皮,一邊講:“他要是一輩子都一個人過的話,那等他老了怎麽辦呢?誰去照顧他?看到別的家庭都是和諧美好,其樂融融的,他心裏能是什麽滋味?在這個世上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家寬兒啦。”


    “奶奶,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但是你內心還是挺希望寬哥結婚的吧?”冬子也學平奶奶的樣子,抓起一根山藥準備削皮。


    平奶奶見狀,趕緊提醒他:“乖兒嘞,你可不能徒手摸山藥,手會癢的!”


    “哦。”冬子一聽,就急忙放下了手,說:“那我幫您做點兒什麽好呢?”


    “幫我剪紅棗吧,等下奶奶蒸紅棗山藥糕給你吃。”平奶奶笑嗬嗬地說。


    冬子也就照辦了,立馬端來了窗台下那筐紅棗,並且找來了幹淨的剪刀和盆,和平奶奶坐在一起,開始剪紅棗,聊到:“您這是做給寬哥吃的吧?說實話,我真羨慕他,有您這麽寵他的奶奶,我要是他,絕對不會不聽您的話的,也不會像他那麽自私,隻考慮自己怎麽活,對親人的想法,完全都不在乎。”


    “他啊,其實夠懂事的……”


    冬子有點兒憤憤不平的樣子,打斷了平奶奶的話:“那他就應該努努力,早點兒讓您抱上重孫才對,都這麽大的人了,還一再得讓您擔心,這不是懂事,是幼稚。”


    “感情的問題上,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們任何人都幹涉不了,奶奶隻是不想看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那他喜歡男的,又不能結婚,也不能傳宗接代……”


    平奶奶繼續手裏的活兒,講:“奶奶不求抱什麽重孫,隻希望他能有個伴兒,陪他度過以後的生活,他找男娃兒也好,找女娃兒也好,隻要他自己覺得幸福就夠了,人活一輩子是為了什麽?不就是開心快樂嗎?比起孫媳婦,重孫什麽的,奶奶更希望看到他能遵從自己的內心,快快樂樂的生活。”


    冬子很本能地抗拒說:“奶奶,兩個男人在一起絕對不靠譜。”


    “如果是真心相愛,就沒有什麽不靠譜的。”平奶奶說:“你們這個年代啊,能找到個真心實意,互相看對眼的人,都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啦,還在乎什麽性別,任何時候,能讓一個人死心塌地跟在你身邊的原因就隻能是因為愛,而不是因為性別,連我這個老太婆都懂的道理,你怎麽就不懂呢?”


    “可是,兩個男的想要在一起,必須要放棄很多東西的,雖然,我也沒什麽東西可放棄的,但是,我還是想要結婚生孩子的,我想要組建一個家庭,有兒有女,承歡膝下,這才是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有的責任啊,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奶奶,難道,所謂愛情,真的偉大到可以把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不要問我,問你自己的心。”平奶奶看到冬子內心糾結的樣子,就語氣真誠地講:“任何事情都是有舍就有得,你覺得值得就去做,覺得不值得就不要去做,沒人可以幫你決定你自己的人生,所以,選擇你認為對的,不會後悔的路就行了,根本不用在乎別人的意見和看法。”


    冬子聽得腦袋亂糟糟的,一想到夏耿銘,就滿臉愁苦。


    就在這時,平奶奶的手機鈴聲響了。


    “過上了好日子,紅紅火火……”


    冬子猶豫了,盯著平奶奶從口袋裏掏出的手機,心事重重地問:“是寬哥嗎?”


    “是嘞。”平奶奶看了下來電號碼,就按下接聽鍵:“喂,乖孫兒啊,你終於舍得給我來個電話啦!”


    “奶奶,我這幾天過的不好,嗚嗚嗚……”隔著電話,都能聽到平寬寬那頭的哭泣聲:“我的精神寄托沒了,阿星也不在,我一個人整天加班,像個軀殼一樣活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嗚嗚嗚,奶奶,我想你了,你有沒有給我做好吃的?”


    “乖,不要哭了。”平奶奶安慰說:“奶奶剛想給你蒸點兒糕點送過去呢,你就打電話過來了。”


    “多放點兒糖……嗚嗚嗚。”


    “那個……見冬在我身邊呢,你要不要跟他說幾句話?”


    “什麽!”平寬寬不可置信地在電話那頭尖叫了起來:“他他他……他怎麽在你那裏!他他他……他把您怎麽了?”


    平奶奶:“……”


    冬子:“寬哥……”


    平寬寬聽到冬子的聲音,就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好啊你小子,你你你……竟然躲到我家去了!你知道現在全世界人都在找你嗎!你害阿星和月碩內疚,還害夏耿銘心碎,結果卻一個人在鄉下過逍遙日子!你你你……太不像話了!等我找到你,我可是非揍你一頓不可!”


    平奶奶立馬打圓場:“寬兒啊,跟朋友說話要有禮貌……”


    “狗屁朋友啊!”平寬寬喊:“他才不是我朋友,他隻是一個遇到事情就會躲起來的膽小鬼!奶奶,你幫他幹什麽?你知道他做了多過分的事嗎?你竟然還收留他?要氣死了我了!難道,難道……那貨不僅要搶走我的夏耿銘,還要搶走我的奶奶……嗚嗚嗚……”


    冬子接過平奶奶遞過來的手機,換做平時,他早就跟平寬寬對罵起來了,但此刻的他,竟然是一副低聲下氣的語氣,第一時間就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對不起,那個……寬哥,現在……小銘……他還在學校嗎?我想要聯係他們的,可是……我手機摔壞了……”


    電話那頭,是平寬寬許久的沉默,外加一聲沉重的歎息。


    學校的男生宿舍裏。


    月碩終於被夏耿銘的手機鈴聲給吵醒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拖著自己虛弱的身體從林見星的床上坐了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才發現自己滿頭汗珠,身上穿著的,也是夏耿銘的衣服,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狀態,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掀開被子,就感覺全身冷颼颼的,像是高燒還沒有完全褪去。


    夏耿銘的手機還是一直在響,夏耿銘本人卻不見蹤影,月碩隻能搖搖晃晃地下了床,雙腿的無力感,竟然有些讓他站不穩腳,差點兒跌倒,幸好他伸手抓住了扶梯,然後勉強伸手夠到夏耿銘床邊正在充電的手機,但是拿到手機的那一刻,來電鈴聲卻停下了。


    月碩剛用手指劃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麵就提示要密碼解鎖,於是,他就盯著夏耿銘屏幕壁紙上“白癡,別碰老子手機”那幾個大字出神了。


    頓時感覺宿舍裏空氣有些沉悶,月碩就放下手機,走到陽台開窗。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夏耿銘拎著早餐,站在宿舍門口,看到月碩能下床了,就很激動。


    月碩轉身,唿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感覺腦袋還是暈暈的:“我怎麽了?”


    “你發高燒了!”夏耿銘趕緊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然後跑過去,又把陽台窗戶關上了:“不要開窗戶!好不容易體溫降下來了,千萬不能再受涼!”


    說完,就又把月碩扶迴了林見星的床上。


    月碩這才清醒過來,立馬問他:“見星呢!見星迴來了嗎!”


    夏耿銘去拿早餐給他吃:“你放心吧,學姐和阿雅,已經去接他了,應該明天就能迴來的,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讓自己好起來,多吃點,才有精神和力氣和阿星繼續恩愛下去,聽我的,別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他會傷心的。”


    月碩接過夏耿銘遞過來的熱豆漿,咬著吸管喝了一口,說:“謝謝……”


    “等下吃完飯別忘了吃藥。”夏耿銘隨手抓起冬子的被子,把單薄的月碩給裹了起來,並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用不用我陪你去醫務室?不舒服的話可一定要說哈,別硬撐。”


    月碩盯著自己身上披著的被子:“這誰的……好臭……”


    夏耿銘:“當然是小冬的。”


    月碩:“……”


    夏耿銘用鼻子聞了聞:“哈哈哈,還別說,蓋了一天了,你都要被醃入味了。”


    月碩:“我可以去洗個澡嗎?”


    夏耿銘:“當然不可以!正發著燒呢!”


    月碩突然反應過來,咬了口油條說:“對了,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了,我沒有接到。”


    “不用想,一定是我爸。”夏耿銘一聽,就沮喪著臉起身去床上拿手機。


    月碩趕緊嫌棄地把冬子的被子扔得遠遠的。


    夏耿銘打開手機,被平寬寬的十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給嚇到了,自從上次輪滑場後,夏耿銘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平寬寬的騷擾,還以為平寬寬真的想通了,不知道為啥,對方突然又聯係自己了,夏耿銘顯得有些困惑。


    接著,夏耿銘看著信息內容,露出了喜悅的神色,興奮地跳到了月碩麵前,喊:“喂,有小冬的消息了!他在寬哥奶奶家!”


    “真的?”月碩一聽,也跟著開心起來:“不過……他怎麽會去那裏的?”


    “不知道,寬哥說的,應該就沒錯了!”夏耿銘說著,害了相思病的他,立馬就想見到冬子:“但是,寬哥奶奶家在哪呢?不行,我要立馬去找寬哥,讓他帶我去!”


    “你先別太激動了。”月碩提醒說:“就算你現在找到了見冬,他也不一定會跟你啊,還不知道經曆了這麽多天,他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大概是沒有,如果他能想得清楚,他早就迴來了,他為什麽不迴來呢?”夏耿銘失神地坐迴了月碩身邊,想到了什麽,就抓著月碩胳膊使勁搖:“那麽,我現在隻能做最後一擊了,我想聽學姐的,我要唱小情歌給他聽,小冬說過,如果有人用小情歌給他表白,他就會同意的,對不對?你也知道的,所以,你快教我怎麽彈。”


    月碩很不忍心地潑他冷水:“你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的。”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夏耿銘將豎在牆角的那把吉他拿了過來,用手在弦上輕輕一掃,講:“雖然吉他我不會玩,但是唱我還是會唱的,反正你是專業的,你就在一旁給我伴奏,我不信我打動不了他!”


    月碩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豆漿,問:“那如果,你的小情歌還是打動不了他呢?”


    夏耿銘堅定地目光看著月碩:“那我這次去,就當作是跟他告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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