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你是說,今天就讓我把阿泰送去廣州?”


    “是啊。我昨晚上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他說他都安排好了,阿泰到廣州後,就直接送他去香港,我姑姑姑父一家都在那裏,他去了也有個照應。”她收迴了自己的手,卻溫柔地捋了捋他的頭發,“讓他走得越遠越好,等這事的風頭過了,讓他再迴來。”


    “可是我問過阿泰,他說他什麽都沒幹。”


    她坐到鏡子前,開始擦粉,“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孩子,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說實話的。就跟我們小時候一樣。你幹過什麽荒唐事,會當著你父親的麵承認嗎?”


    夫人是有所指。他們成親後一年,他曾經包養過一個女孩。後來那女孩死了,這件事,他父親一直都不知道。


    “誰沒有年輕過。”他笑道。


    她站起身,“是啊,誰沒有年輕過?”她輕聲歎著氣,替他扣上襯衫扣子,“所以,你也得原諒你兒子,他隻是太年輕了。”


    “你句句話離不開你兒子。”


    “我可是十月懷胎把他生下來的。他有什麽事,我都得替他擔著。”她拍拍他的胸口,“一會兒,你得想想怎麽跟希雲和梅琳解釋那個警察的事。”


    “有這個必要嗎?”


    “我看希雲很需要你的解釋,她昨天很激動。”


    “希雲?”


    她笑著歎氣,“我看她是有點喜歡那個警察。”她坐到鏡子前,梳起頭來,“昨天忘記提醒你了,你得趁早去打聽一下他在南京的家世背景,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


    “我昨天晚上就托人去問了,今天就會有消息。我想好了,不管他有沒有背景,到時候,就說這是一場誤會,再把張慧真的名字告訴他。他的行李還在這裏,我估計他最晚明天就能出來。”


    太太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你還可以告訴他,這案子交給上海巡捕房去辦了。他來上海的目的不是要把夏漠帶迴南京嗎?那讓他把自己的事做好,其他的事,不用他管。”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在急急地拍門。


    “誰啊。”太太打開門,是竺芳,“阿芳,什麽事這麽急?”


    “是周太太。她跟春蘭打起來了。”竺芳心急火燎地說,“老爺,太太,您快去看看吧,要不然得出事。”


    “她到底是怎麽迴事?”太太厭惡地皺起了眉頭,“她們在哪兒?”


    “在廚房。”竺芳道。


    “她怎麽會跟春蘭打起來?”他問道。


    “周太太說,昨晚上她肚子餓想叫春蘭拿吃的給她,可是怎麽也找不到春蘭。”


    竺芳快步在前麵走,夏秋宜和太太跟在她身後。現在每次看到竺芳,他都禁不住會想起之前大姐說過的話。他實在無法從竺芳那張蒼老衰敗的臉上看出任何女性的特征來,也實在難以想象她還曾經“追求”過死去的周子安。會不會又是大姐在捕風捉影?


    他們來到廚房,還沒進門,就聽見他大姐夏春榮的嚎叫聲。


    “小賤貨!眼裏沒我是吧?我打死你個小賤貨!賤胚!小赤佬!”接著是兩聲清脆的啪啪聲,和春蘭的尖叫聲。


    “啊——你憑什麽打我!你憑什麽打我?我的工錢又不是你付的!雌老虎!窮婊子!給你臉叫你聲太太,要不然,我呸!”


    啪又是一聲脆響。


    “雌老虎!雌老虎!”春蘭發狂般叫了起來。


    他衝進廚房,正好看見春蘭朝她大姐衝過去,他一腳飛去正好踢中春蘭的腹部,春蘭捂著肚子就彎下了身子。


    “你翻了天了!”他喝道,“還敢打主人!你今天就給我卷鋪蓋滾蛋!阿芳,馬上給她算賬!”


    “老爺,是她打我!”春蘭捂著肚子哭道。


    “她打你,你也不能打她!”他怒道。


    這下他大姐哭了出來,“我命好苦,在這裏處處受氣,連傭人也欺負我!”她哭喊著奔出了廚房。


    他趕緊朝旁邊的汪媽使眼色,“快去看著點。”


    汪媽不太情願。


    “快去啊。”


    汪媽這才追了過去。


    “到底怎麽迴事?”他問道。


    “她這是在向我示威呢。”他太太在旁邊冷冷吐了一句。


    他困惑地看著她。


    “昨天晚上,我讓春蘭去做別的事了,所以,她沒叫到人。”太太低聲在他耳邊道,“我吩咐她把車庫偷偷擦一遍。”


    原來如此。


    “再說,是你大姐自己說不吃飯的。誰知道,她後來又到處找吃的。”他太太瞄了一眼跪倒在地板上抽泣的春蘭,“春蘭,你以後跟秀梅換換,讓秀梅去服侍周太太。”


    春蘭匍匐在太太的腳邊磕了三個響頭,“謝謝太太,謝謝太太。”


    竺芳扶起春蘭:“這兩天,你少在周太太麵前出現。”


    “我也不想見著她。”春蘭小聲說。


    “好了,把這裏收拾一下。”他太太指著春蘭吩咐道。


    春蘭含淚點頭。


    “就這麽完了?她打我大姐,你還要留著她?”離開廚房的時候,他有點惱火。


    他太太笑道:“我可沒看見春蘭打你大姐,我就看見你大姐打她了,還有你,那一腳怎麽踢得過去!”她白了他一眼,“別把丫頭不當人。現在可不比過去了。早幾十年,你殺個丫頭就像殺隻雞。可現在呢?人家也有說理的地方。這丫頭要是一時想不開投了河,你說這事傳出去好聽嗎?小報會怎麽說?她家裏人到時候找你要錢的話,你說你給不給?”


    “好吧,好吧,我不管了。”


    太太這一串話說得他頭疼,他本來也不想管這些家長裏短的破事,“總之,你看著辦。我不希望再發生同樣的事。”


    “得了,我會好好安撫你大姐的,你去辦正經事吧。”太太道。


    他們來到客廳,他大姐蓬頭垢麵地趴在沙發上痛哭。銀娣在一邊安慰她。


    “大姐,別哭了。小心把眼睛哭瞎了。”


    “你還咒我!你這小老婆,給我滾遠點!”大姐咆哮道。


    他和太太聽見銀娣的話,都忍不住想笑。


    “銀娣,你閃遠點,你大姐要是發起火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就遭殃了。她剛剛還把春蘭打了一頓。”太太道。


    銀娣忙閃到了一邊。


    “大姐啊,”太太走到了他大姐身邊,“你何必跟一個下人過不去。希雲呢?”


    “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沒見她。她爹死了,她還怪我,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病!”大姐氣哼哼地說。


    “大姐,子安的屍體昨天送到上海巡捕房的停屍房去了,他們檢驗過之後,就會把屍體還給我們,到時候我們就給他下葬。這幾天我們也該好好想想怎麽給子安辦喪事了。他死得那麽慘,總得給他辦得風光點。”他太太道。


    這幾句話讓大姐眼睛裏的怒意消散了一些。


    “過會兒我就去打電話,到時候要是送棺材樣本來,大姐,你可得一起過來看,我可不知道你中意哪一個。”他太太又道。


    大姐輕歎一聲,“人都死了,什麽樣的棺材還不都一樣!”


    “話是這麽說,可總不能隨便給他裹張席子吧?我們還是……”


    太太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兩眼盯著玻璃窗外。他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也是一驚,阿泰?


    他怎麽又迴來了?“這是怎麽迴事?”太太問他。


    他沒法迴答,但他並不覺得有多驚訝。阿泰從來就不是那種安安分分聽父母話的好孩子。


    “我哥迴來了。”梅琳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打開了門。


    阿泰進了門。沒人想到會有接下去的事發生,大姐忽然站起來,劈頭蓋臉就給了阿泰一個耳光。


    “小痞子!殺人犯!”大姐嘴裏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


    阿泰被打懵了。


    “姑媽!你這是在幹什麽!”阿泰怒道。


    “以為我不知道!小赤佬!”大姐的聲音震耳欲聾,“他們突然找人把那警察給抓起來!為什麽?當我是瞎子?他們真的在懷疑那個警察嗎?他們會為了誰幹這種事?就是你!你個小痞子!殺人犯!你把子安還給我!”大姐一邊說話,一邊上來拉扯阿泰的衣服。


    在場!


    笑,這幾句話聽得他心頭火起。別說家裏的下人討厭他大姐,有時候,他自己也想親手掐死她。她說的這叫什麽屁話!而且當著這麽多人!連南京的姑姑也“大姐,你鬧什麽鬧!”他怒道。


    “我鬧?你們耍陰的,還不許我說話了?我告訴你希雲去哪兒了!我讓她去巡捕房了!我讓她把你們幹的這堆爛事一五一十去跟警察說!你們等著吧!”大姐冷“你們以為把他送走,就萬事大吉了?別做夢了!我夏春榮可不是傻子!”


    啪!一聲脆響,沒人想到,竟然是他太太給了他大姐一個耳光。


    “夏春榮!你吃錯藥了!”


    “玉清。”他立即上前拉住了太太的手。


    她惡狠狠地甩脫了他。


    “你沒聽到她說什麽嗎?我看她是瘋了!”


    大姐捂住臉,充滿仇恨地望著她太太冷笑,“沈玉清,你瞧瞧你這狗急跳牆的模樣!你瞧瞧你自己!我告訴你,你打我這巴掌,我給你記著!到時候一百倍還在你兒子身上。”


    太太臉色鐵青地盯著大姐,忽然,她轉頭朝他看來。


    “你大姐瘋了!”她緩了一口氣道,“趕緊讓她迴房休息去吧。”


    “說我瘋了!我才沒瘋!你們幹過什麽,你們自己心裏最清楚。”大姐還在咆哮。


    太太也不說話,默默走到大姐身後,忽然,她操起一個花瓶就朝大姐腦後砸去。


    “玉清!”他喊道。已經來不及了。


    大姐“啊”地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趕緊!把她扶迴房裏去!把門鎖上!什麽地方也別讓她去!”現在是太太在咆哮了,她將那砸壞的花瓶,隨手丟在地上,“阿芳,去打電話讓王醫生來一次。”


    幾個傭人七手八腳地把昏迷不醒的大姐抬了出去。


    他禁不住掏出手絹擦汗。


    “她醒後,你打算怎麽做?”他把太太拉到一邊。


    “不是我打算怎麽做,是她打算怎麽做!”太太餘怒未消。


    “好了好了,你別生氣,這事我來處理。我去跟她聊聊,看看她想怎麽樣?”


    “聊什麽聊!直接捆了送瘋人院!”太太別過頭去,盯著她兒子,“你跟我來!”


    阿泰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你們這是在幹嗎?真的當我是。”


    “閉嘴!”他喝道。要不是這個混球,也不會有那麽多事。他想到這些,真恨不得一掌劈死這個逆子。


    剛剛還吵鬧不堪的客廳裏轉眼就隻剩下了一臉沉思的夏英奇和茫然無措的銀娣。


    “姑姑,我們還是去吃早飯吧。我看他們是不會吃了。”發了一陣呆後,銀娣終於迴過神來了。


    “你還好吧?”夏英奇看銀娣滿臉通紅,還在不斷喘著粗氣,“要不要先坐一會兒?”


    銀娣搖頭,“剛剛孩子踢了我一腳,我剛剛,他們究竟是怎麽迴事。”


    “別管他們了,你快坐一會兒。”她連忙扶銀娣坐下。


    這時候,汪媽帶著一個女人走進了客廳。


    “朱小姐,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問問太太。”汪媽道。


    銀娣看見那個女人,向她招手。“朱小姐來啦。”


    女人唯唯諾諾地點著頭,走了進來。


    夏英奇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女人,三十多歲,身材矮胖,剪著清湯掛麵的學生頭,臉上則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她挎著個大包袱,匆匆走過夏英奇身邊時,眼鏡從鼻子上滑到了地上,夏英奇連忙替她撿了起來。


    “朱小姐。你怎麽會來?”銀娣問那女人。


    “公司已經關門了。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上班。有些周先生的私人物品,繼續留在辦公室也不是個事,我就送過來了。”朱小姐迴身看了看客廳外的走廊,“可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可不是!剛剛這裏吵架了。”


    銀娣小聲道,忽然看見了身邊的夏英奇,連忙熱情地作介紹,“這是朱小姐,周先生的秘書。”她又拍拍夏英奇的手臂,“這是我們家從南京來的姑姑。”


    朱小姐聽到銀娣叫夏英奇“姑姑”,好奇打量起她來。


    她笑著解釋:“我父親跟這裏老爺的爺爺是同一輩,所以我也成了長輩了。”


    朱小姐客氣地朝她笑笑。


    這時,汪媽走進了客廳。


    “朱小姐,太太現在正忙著,讓你把東西留下就是了。”


    朱小姐點頭稱好,將她挎著的大包袱放在了茶幾上。


    “朱小姐,這都是些什麽啊?”銀娣問道。


    “都是周先生平常用的東西,杯子、毛巾和衣服之類的,昨天警察來過後,我就把它們整理了一下。總不能就這麽留在那裏,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周太太也能留個紀念。”她掏出手絹擦了擦眼睛,隨後朝她們點了點頭,算是告別,就走了出去。


    夏英奇連忙跟上去,“朱小姐,你吃過早飯嗎?”現在才早晨七點多,“朱小姐你來得真早。”


    聽她這麽說,銀娣也捧著肚子走了過來,“我剛剛還想問呢,叫姑姑搶先了。朱小姐,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幹脆吃了早飯再走吧。”


    朱小姐搖頭道:“不麻煩了。我還是走吧。”


    朱小姐可能是最了解周子安的人了。夏英奇可不想讓她這麽快就走。


    “要不咱們到草坪那邊的亭子裏去坐會兒吧,去飯廳吃也拘束。”她提議。


    銀娣馬上表示同意,“好,我這就去跟廚房說。讓他們把點心送到那裏去,你們等等我。”


    朱小姐想謝絕,銀娣忙道:“朱小姐,你別客氣。你來一趟不容易,怎麽著也得吃碗圓子再走。”


    朱小姐聽她這麽說,也就不堅持了。銀娣快步走向廚房。


    “二太太,你慢著點。”夏英奇在她身後提醒她。


    銀娣朝她搖搖手算是迴複。


    “二太太真是個熱心人。”朱小姐頗為感傷地說。


    她等著朱小姐說下去,但後者卻隻是歎氣。她也不好追著問,迴頭正好看見了茶幾上的大包袱。


    “朱小姐,你說公司關門了?”


    “是啊,周先生都不在了,公司還怎麽開得下去?”朱小姐苦笑。


    這時銀娣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讓他們做點酒釀圓子和桂花糯米糕送過去,來,咱們走。”


    她們三人一起離開客廳,跨入草坪,向宅院西邊的小亭子走去。


    “朱小姐,你為周先生工作多久了?”在路上,夏英奇問朱小姐。


    “整整八年了。”


    “朱小姐過去是學校的老師。”銀娣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偷走的秘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鬼馬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鬼馬星並收藏被偷走的秘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