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道。


    朱小姐點點頭,侃侃而談起來。


    “那時候我教小學國文,希雲是我的學生,有一次周先生去學校接希雲,也是湊巧吧,我們聊了會兒天,那時候我丈夫剛剛去世,我還有兩個兒子要養,生活挺拮據的,他就問我想不想多幹一份工作補貼家用。這對我來說真是求之不得。從那以後,我就周末去周先生的公司上班,後來第二年,學校那邊裁人,可能也是某個校長親戚看中了我這麽個位子吧,他們就把我辭了,這以後,我就幹脆到周先生公司來了。他給我的薪水不算多,但這工作不累,他又是個非常好的老板,真沒想到真沒想到,他會被人,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朱小姐說到傷心處,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她連忙掏出了手絹擦拭起來。


    “這事真的很怕人!”銀娣跟著說,“昨晚我給我媽打電話,她一開始還不相信呢。”


    亭子就在她們前方。


    “來,我們坐下慢慢說。”夏英奇首先走進了亭子,“昨天是我第一天來這裏,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朱小姐用手絹擤擤鼻子,“周先生是個好人,他對誰都很好,每個人都很喜歡他,我真不知道誰會做這種事。”


    “可是我聽說,在過去的一兩年中,常有人寫恐嚇信給他。”她道。


    朱小姐愕然地抬頭看著她。


    “恐嚇信?”


    她的反應讓夏英奇十分意外。如果朱小姐不是演技太好,就是周子安從頭到尾都瞞著她。可作為周子安的女秘書,公司的事真的能瞞得住她嗎?


    “可公司隻有我一個員工啊。”朱小姐道。


    “隻有你一個員工?”


    “是啊。”


    這一點夏英奇更沒想到。看起來,這個公司也就是個小小的皮包公司。不過這樣的話,周子安如果有什麽事想瞞著朱小姐,就更不容易了。


    “那朱小姐你一定在公司身兼數職。請問你平時都做些什麽?——你別嫌我多事,我就是好奇,你怎麽會不知道那些恐嚇信的事。”


    朱小姐笑了笑:“我平時就是起草文件,打打字,接接電話,有時候也做一點私事。”


    “私事?去百貨公司給太太買生日禮物?”她笑道。


    “不止,有時候還陪他的朋友去醫院看病,還有,有時候會幫他收房租,或者去看一下房子。”


    “房子?他有房產?”銀娣插嘴道。


    “房子是他朋友的,他代為出租。我們用出租房子的中介費來支付公司辦公室一部分的租金。”朱小姐說到“我們”兩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這讓夏英奇禁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朱小姐相貌平平,衣著保守而樸素,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跟有婦之夫有私情的人。不過周子安或許對她沒什麽感情,那她對周子安呢?


    “朱小姐,我接著要問一個問題,你可別生氣。”


    “沒關係,你問吧。”


    “你看你們公司就你們兩個人,我猜周先生平時一定特別信任你,包括有些你們?話,他不跟太太說,也會跟你說,所以,你跟周先生在一起的時間也許還超過他跟他太太在一起的時間,他對你也許比對他太太更好。”


    朱小姐變了臉色。“你是在懷疑我跟周先生。”


    “不是我在懷疑,是周太太,你也知道她是哪種人?她難道就從來沒懷疑過。”


    朱小姐似乎被點到了痛處,“她腦子有病!”她的臉微微有些泛紅,“我跟周先生是最普通的工作關係,他雇用我,是因為一方麵我家裏困難,他想幫幫我,另一方麵,那時候他公司剛開張,也請不起全職雇員。當然,我想他也是看我人老實吧。他信任我,這是真的,我也信任他。至於那個女人,她要怎麽想就怎麽想吧,我也沒辦法,反正今後也不會再見麵了。”


    “朱小姐為人正派,才不是那種人!”銀娣道。


    朱小姐感激地朝她點點頭。


    “不過,我看周太太也不是無中生有。因為她這脾氣,難保周先生不另找安慰。”夏英奇道,“朱小姐,你是周先生最信任的人,我們悄悄問一句,他有女朋友嗎?”


    朱小姐露出被冒犯的神情。


    “我為他工作那麽多年,從來沒見過比他更正派的人了!他從來沒找過什麽女朋友,他對他太太最忠誠了!可惜……”


    她又歎氣。


    這時,喜燕正好端了點心過來。


    “來,來,先吃點心吧。”銀娣招唿道,“這是我們家劉媽做的,劉媽燒菜一般,但做點心手藝是一流的,你嚐嚐這桂花糕。”


    朱小姐邊道謝邊舉起筷子,夾了一塊軟糯的桂花糕放入嘴裏。


    “好吃吧?”銀娣問她。


    朱小姐點頭微笑,“真的好吃。”現在她心情看上去好多了。


    “姑姑你也吃啊。”銀娣又招唿夏英奇。


    “我之前剛剛吃過東西,就不吃了。”


    銀娣朝她皺皺鼻子,“姑姑一定是怕發胖。其實你已經夠苗條了,女人也不能太瘦,瘦了容易顯老。”


    她朝銀娣笑笑。多年前,母親對她的家訓之一就是,“少吃一口健康長壽”。


    所以從小到大,她都沒貪吃過什麽,即便再喜歡的食物,也最多三口。


    見她們吃得開心,夏英奇又把話題引向了周子安。


    “朱小姐,你們在公司工作,平時的午飯是怎麽解決的?”


    “我平時都自己帶飯,公司裏有個蒸爐,要吃的時候就蒸一下。周先生平時不在公司吃。公司旁邊有個餛飩攤,他有時會去那裏,還有時候,他會去朋友家吃。他不是個很講究吃的人。”


    也就是說,周子安不跟朱小姐一起吃飯。這段時間朱小姐既不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更不知道他跟誰在一起。


    “他也經常迴家吃飯的。”銀娣一邊吃酒釀圓子,一邊說,“他不講究吃的菜,但他講究吃飯的環境。他喜歡在園子裏吃飯。就是這兒,他經常中午一個人在這裏吃飯。”


    “是嗎?”夏英奇禁不住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頗為精致的小亭子,四邊是草坪,後麵則是一個人工挖鑿的小池子。


    “他一個人在這裏吃飯?那他太太不說他嗎?”


    “他直接從廚房拿了飯菜來這裏的,根本不經過餐廳。要不是有一次廚房的劉媽跟我提起這事,我們還都不知道。後來太太跟我說,他肯定是想一個人清淨清淨,我們說好了,都不告訴他太太。所以我估計,他太太現在都還不知道有這種”


    事呢。


    “他為什麽不跟他太太一起吃飯?”


    “大概是懶得看見她吧!”


    銀娣道,“過去服侍過我的丫頭告訴我。”


    她下意識地朝兩邊看看,“希雲不是親生的,是他們抱來的。那女人就因為生不出孩子才跟婆家處不好的,後來她假裝懷孕,讓周子安出去給她找了個孩子。”


    夏英奇聽到這裏又是一驚,“希雲不是親生的?”


    朱小姐也十分意外,“二太太,這種事可不能亂說啊!”


    “我哪有亂說。周太太當年讓她婆婆趕迴家,就是巧雲的姐姐服侍她的。有一次,她偶爾聽見那女人跟周先生說的話,這才知道,原來她嫁到周家後,懷孕過,但不知怎麽就掉了,醫生看過後,說她宮寒,生不出孩子。巧雲她姐聽得清清楚楚,那女人讓周先生去找個孩子來冒充是她生的。後來過了一個月,周太太突然說自己懷孕了,接著她就抱怨劉媽燒的菜太油不合她的口味,吵吵鬧鬧幾天後,就搬走了,聽說也沒去婆婆家,就是在婆家附近租了個房子,請了個娘姨,本來這邊的夏老太爺聽說她懷孕了,想把巧雲她姐派去服侍她的,可她偏偏就不要,也不準別人去看她,她說她心煩,不想看到任何人,所以,她大肚子的那段時間,壓根兒沒人見過她。她什麽時候生的,也沒人知道。直到孩子快兩歲時,老太爺才見到孩子第一麵。巧雲的姐姐說,因為這件事,老太爺挺生氣的,那女人帶著孩子來磕頭,老太爺故意躲在屋裏不出來,後來那女人在門口跪了一個小時,又大哭了一場,老太爺這才原諒了她。那時候,她是隔三差五迴來住幾天。希雲六歲的時候,她又跟她婆婆大吵一架,之後她家三口才正式搬迴來住。”銀娣吃了兩口酒釀圓子後,接著道,“她迴來後沒多久,就找了個借口把巧雲的姐姐給打發迴去了。”


    雖然未經證實,但夏英奇相信銀娣的話中至少有七八分是真的。


    “這可真沒想到。”


    朱小姐非常震驚,“不過希雲小姐又漂亮又能幹,脾氣又好,也的確不像是她生的!我聽周先生說,他太太對女兒很兇!也不怎麽肯在女兒身上花錢。”


    “聽來聽去,周太太好像對誰都不怎麽樣。”夏英奇道。


    銀娣擠擠她:“她有個幹娘。她對她幹娘還不錯。每年11月4日都去蘇州給她過生日,還送很多東西。隻不過,從前幾年開始,她就不讓周子安去了,每次就她一個人去。”


    “這是為什麽?”夏英奇道。


    “她這麽做當然是為了錢了。太太跟我說,她一個人去拜壽就是不想讓周子安知道她幹娘留給她多少錢。她幹娘好像已經八十多了,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


    “連丈夫都防,她算得真精。”朱小姐道。


    “她是死要錢的那種人。其實我看周子安一點都不喜歡她。”銀娣撇撇嘴。


    “既然如此,他就沒想過離婚?”夏英奇直截了當問。


    “我看他是不會離婚的,他怕他太太,估計離婚兩個字一出口,就要挨耳光了。再說,他也怕得罪他太太的弟弟。當初開這家公司的錢,就是這裏的夏先生資助的。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聽說那時候,夏先生跟他說,隻要他好好照顧他姐姐,他就會永遠支持他。後來,夏先生就給他一筆錢做生意,你們也知道,男人以事業為重嘛。”


    朱小姐無奈地搖頭。


    “周先生最近有沒有提起他太太?”夏英奇道,“我在想,如果他們吵架吵得很兇,那沒準也許兇手就是她,我哥哥說,他們進入墓園的時候,聽見一個男人在大聲說話,好像在罵人。”


    “姑姑,周子安是沒膽量罵他太太的啦。”銀娣提出了異議,“說句實在話,那個女人就算有一百個不是,對周子安還是一心一意的。你們想,趕走了周子安,她找誰去啊!巧雲告訴我,她說當年那女人迴娘家向夏老太爺哭訴,說她婆婆要害她,要老太爺替她作主,讓周子安上門當招女婿,當時她就被老太爺劈頭蓋臉一頓罵。老太爺問她,如果子安不肯呢?如果他就此把你休了怎麽辦?老太爺還問她,你是不是想被休迴家,一輩子讓人笑話?後來她大概想想老太爺說得也對,就沒再提這事了。所以我說,她很怕周子安離開他。如果周子安走了,你們說,還有誰要她?”


    銀娣說得振振有辭,夏英奇也承認她說得有道理,但她還有個疑問。


    “如果周先生去世,他身後的遺產應該是歸他太太和女兒所有吧?”


    “周子安有遺產嗎?”銀娣反問她,“如果他真的有錢,為什麽老爺每個月給周太太兩百塊零花錢?那可是跟我一樣多呢。”


    “周子安有沒有錢,朱小姐肯定知道。”夏英奇看向朱小姐。


    “錢的事,我是不太清楚,賬目不歸我管。但老實說,我不覺得他很有錢,他平時都很節儉。當然,我也不覺得是他太太殺了他。”朱小姐放下了筷子,“盡管我不喜歡他太太,可我覺得,他們就是一對普通的夫妻,一輩子吵吵鬧鬧的,但骨子裏還是相互依賴的。周太太如果不是那麽在乎周先生,她也不會吃醋,對不對?”


    “朱小姐把我想的也說了。”銀娣笑道。


    “如果不是他太太,那又會是誰呢?”夏英奇自言自語,接著又問,“看起來,他好像也沒什麽仇人。對了,朱小姐,你最後一次看見周先生是什麽時候?”


    “是前天傍晚。”


    “前天?昨天他沒去公司嗎?”


    朱秀雲搖頭。


    可據她所知,周子安昨天一早就離開家時去上班了。如果他沒去公司,那他去了哪裏?


    “昨天他有沒有跟你聯係過?”


    朱秀雲再次搖頭:“就是快中午的時候,跟我打了個電話,讓我先別把公司要關閉的事告訴別人。所以這裏的夏老爺來電話,我也沒說。”


    “那前天呢?他是幾點來上班的,又是幾點離開的,他有沒有見過什麽特別的客戶,或者那天是否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她問完一連串的問題,覺得有點不妥,連忙又補充道,“你別怪我問得多,通常在發生這種事之前,總會有些征兆的。你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的員工,你好好想想,也許能想起什麽來。”


    “警察也讓我好好想想,我真的是已經想破頭了。”朱小姐顯得十分無奈,“那天公司沒有客戶,他早上八點多到了之後,就在他自己的辦公室整理文件,要說那天發生過什麽怪事,那就是下班前,他把這個月的薪水都付給我了,他還另外多付了我一個月的薪水。”


    “這是為什麽?”


    “他說他打算結束這家公司。另外再開一家公司。他讓我迴去休息幾個月,等他安排好了,就通知我。”


    “可你昨天也去上班了,是嗎?”夏英奇問道。


    “是啊。他讓我做些整理工作。”


    “什麽是整理工作?”


    “他讓我把公司的文件都燒了。”


    “燒了?”


    朱小姐點點頭,“都是過去五年來簽的合同,還有些有往來的信件,我昨天上午就按照他的吩咐都燒了,他說到時候會重新開始,想不到……”


    “他要關了公司?”銀娣也很驚訝,“他在家裏可是一個字也沒提過。他太太肯定也不知道。”


    “也許是生意好,要擴大經營吧。”夏英奇道。


    朱小姐苦笑,“才不是呢。公司的生意其實一點都不好。”


    “是嗎?”


    “我不知道公司究竟是不是賺錢,但就我看到的生意,我覺得這公司能撐到現在也不容易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付我兩個月的薪水,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朱小姐哽咽道。


    “你真的從來沒見過恐嚇信?”夏英奇又提起了之前的話題。


    朱小姐搖頭,“從來沒人寄過這種信來。”


    “在生意上,周先生有沒有跟誰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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