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辦法是開誠布公地和她把話說清楚。但在這之前,他自己必須把有些事情想清楚。首先,他得作個決斷,今後他跟他大伯是什麽關係,其實那次他打傷堂哥後,他大伯就沒再理過他。兩家人現在形同陌路。


    其次是夏漠。他還要不要繼續查那些下毒案?


    還有她弟弟的死,他該怎麽處理?要不要重新調查?


    但不管怎麽說,還是得先離開這裏。


    “我要打個電話。”他提出了要求。


    他相信隻要請出他的上司,他一定很快就能脫身。他的上司曾是他父親的學生,按理說,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會替他說話。再說,他本來就不認識周子安,把他定為殺人兇嫌,實在是太可笑了!


    夏秋宜有沒有想過?誣陷警察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


    周希雲獨自站在走廊的窗前發呆,她實在不明白唐震雲怎麽會突然被當作嫌疑人,被警察帶走。盡管舅媽說得很清楚,“她把夏漠送迴來後,一個人去了墓地,誰知道是不是他殺了你爹”,其實這也隻能表明,他有機會行兇。但僅僅是有機會而已,要說是他殺了父親,實在是太荒唐了,他根本不認識父親。


    “希雲。”她聽到有人在叫她,一迴頭,發現姑婆已經站在她身後。眼下她真的沒心思應付這些親戚,她連招唿都懶得打。


    “能麻煩你一件事嗎?”姑婆說。


    真不知道又有什麽事找她,該不會現在讓她去照看什麽叔公吧。


    “什麽事?”她不太起勁地問。


    “能幫我去看看我哥哥嗎?他好像有點發燒。”


    果然!其實王醫生晚上就會來。


    “叔公在發燒?”她沒動彈。


    “是啊。”姑婆大概看出她不太情願,“如果你有事的話,就別管了。”姑婆急匆匆下樓。


    “你去哪兒啊?”她問道。


    “我去廚房拿點燒酒,想給他擦一下,發發汗。”


    “我來吧。”


    “啊,謝謝你。”姑婆忙道。


    她下樓的時候,無奈地歎氣,誰讓自己從來就不懂得拒絕別人呢?


    她從廚房拿了瓶燒酒,迴到二樓姑婆的房間。


    屋子裏挺安靜。姑婆坐在沙發上正在做針線活。


    “他睡著了。你把燒酒放下,一會兒我來吧。”姑婆對她說。


    她點點頭,走到床邊,果然發現叔公睡得正熟。


    “他昨天才開了刀,按理說,是會發幾天燒的。你別急,姑婆,王醫生醫術高明,應該沒事的。”她安慰道。


    姑婆朝她笑笑。


    “剛剛我看到那個警察離開,帶走他的人是誰啊?”姑婆問道。


    “是上海這邊巡捕房的人,舅舅說他有嫌疑。可是這怎麽可能啊,他根本不認識我爹。”她本來不想說的,但還是沒忍住,她現在很希望找個人聊聊。


    “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他早晚會迴來的。”姑婆像是在安慰她,“我看他是空著手走的,他的行李應該還在這裏吧。”


    “應該是。”


    姑婆看了她一眼,“他是警察,這裏的巡捕房也是警察,警察多半會幫警察的,我看沒多久,他就會被放出來,對了,他今天有沒有跟你問起阿泰?”


    “他問起過。我跟他說,阿泰不可能是兇手。阿泰跟我爹關係一直就很好。”


    她腦子好亂,她覺得不該為一個素不相識的警察瞎操心,但想到他被冤枉,還是忍不住心疼和焦急,“舅舅一開始對他那麽客氣,現在忽然變臉,這叫什麽事啊!舅舅怎麽能這樣!”她覺得自己又失言了,她不該在本來就不熟悉的姑婆麵前評論舅舅的行為。畢竟舅舅是他們家的大恩人,如果沒有舅舅,她真懷疑自己還能不能上學。照母親的意思,三年前,她就得出嫁了。


    “我覺得你舅舅也未必是錯的,”姑婆輕聲道,“如果這個警察真是兇手,他很可能會為自己找個替罪羊。”


    聽到最後三個字,她頓時火了,“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麽想的。”她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他昨天才來這裏,在這之前他根本不認識我爹,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殺人?”


    “哎呀,你真的在為他著急啊。”這是叔公的聲音。


    她臉紅了,禁不住捂住嘴,“對不起,我聲音太大了。”


    她慌裏慌張地說。


    姑婆笑了起來,“沒關係。”她走到叔公床邊,“你在發燒,希雲給你拿了燒酒來了,等會兒我給你擦背吧。”


    “還是先讓我喝口水吧。”


    姑婆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我剛剛隻是說有這樣的可能性,”姑婆道,“如果唐震雲想找個替罪羊,他就會把嫌疑引向某個人。比如說,阿泰。”姑婆接著說,“還有另一種可能,他不是兇手,他隻是在懷疑那個人,隻不過他不太聰明,把這個想法透露給了他最不應該透露的人。”


    她明白姑婆的意思,“你是說我舅舅怕事情牽連到阿泰,所以就索性把他推了出去,舅舅怎麽能這樣?”她覺得他被人陷害了。


    姑婆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


    “阿泰跟張小姐關係好嗎?”


    “張小姐?”她不明白姑婆為什麽突然會提起她,“他們挺好的。阿泰當然有時候說話是沒什麽分寸,但他對誰都一樣,姑婆,你跟他處久了,就會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


    “張小姐跟阿泰是不是特別談得來?”


    奇怪,姑婆又問了一遍幾乎相同的問題。不過這次,她終於明白姑婆究竟想問什麽了。


    “我不知道誰在瞎說,不過,我覺得阿泰跟張小姐沒什麽關係。”


    “真的嗎?”姑婆好像不太相信,“我怎麽聽說,她是阿泰的情人。”


    “沒有的事。阿泰說她是披著白兔皮的狐狸精。當然,他是笑著說的。”


    “我們都覺得是張小姐偷了你舅媽的那把槍。”姑婆慢悠悠地說。


    她大驚,“張小姐偷的?”


    “是的,所以她也可能就是兇手。”姑婆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如果你能找到張小姐,你就能幫他擺脫嫌疑。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她搖頭:“我,我不知道。”


    “她跟你爹的關係”


    “她跟我爹?沒有的事。”她站了起來,“姑婆,我突然想起還有封信要寫,我先走了,如果有什麽事,你叫我,我就在自己的房間。”


    “好的。謝謝你。”姑婆朝她笑笑,“你知道阿泰現在在哪裏嗎?”姑婆又問。


    “他在舅媽那裏。”不知不覺,她的語氣變得很生硬。現在再清楚不過了,他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不惜陷害一個好人!姑婆說得對,隻要找到張慧真,就等於找到了線索。是她偷了槍?她偷槍幹什麽?她要對付誰?


    不管她要對付誰,張慧真都應該是第一嫌疑人,應該讓巡捕房的人知道這一點。


    夏英奇透過窗子,看見阿泰和夏秋宜父子急匆匆穿過大道,走出大門。


    他們要去哪裏?火車站嗎?


    夏秋宜的下一步打算是不是要盡快將這個惹事的兒子送走?送得越遠越好?


    他們應該是想通過這個方法為阿泰爭取時間吧。乘著唐震雲不在的時候,他們會消滅所有阿泰犯案留下的證據,比如,清洗阿泰的汽車,買通附近的小店主為其作證,夏秋宜還可能會去弄一包煙土,藏在什麽地方,然後謊稱煙土已經找到了,是他自己忘記放在哪裏了。


    希雲對於這件事很積極,那樣的話,唐震雲應該最晚明天就能迴來。她得乘今天有空去張慧真的房間看看。


    “你得幫我個忙。”她走到床邊。


    哥哥翻了個身,看著她。


    “說吧。”


    “我想到一個地方可以藏煙土,我需要頂樓房間的鑰匙。”


    哥哥用下巴指指他的箱子。


    “在那裏。”


    哥哥早在十年前就學會打造萬能鑰匙了。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出入別人的房子,高興。


    毫無障礙的原因。


    她打開哥哥的竹箱,筆盒就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裏麵並排放著三支毛筆。她取出中間那支,擰下筆頭,露出一個鐵製的小東西。


    “你小心著點。”哥哥道。


    “當然。”


    她把那個小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哥哥又說話了。


    “你幹嗎讓周希雲去救他?”


    她不吭聲。


    “把他推到別的女人麵前,你就高興了?”哥哥又道。


    至少,她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如果因此能撮合他們兩人,她也為他感到半夜一點,夏英奇悄悄溜上了樓。


    頂樓被隔成了一大一小兩個房間,她一看便知,那間大的應該就是儲藏室,而旁邊的那扇小門,應該就是原先張小姐的房間。她把萬能鑰匙插入鎖孔,按照哥哥教的用法,輕輕一轉,再一轉一推,門鎖吧嗒一聲開了。


    她推門進去。


    她本以為這裏應該空無一人,她也做好了看不見一個人的準備,所以,當她打開燈忽然看見床上的那床被子裏有東西在動時,禁不住嚇了一大跳。她趕緊將那把萬能鑰匙藏在袖子裏,隨後,她一邊拚命想著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一邊慢慢朝床邊移動。


    她才剛到床邊,忽然,床上坐起一個人來,她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令她驚訝的是,她看見的是個光著身子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一坐起來,被窩裏就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怎麽啦!”


    是梅琳的聲音!她頓時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她趕緊關上了燈。陌生男人正在推身邊的梅琳。過了會兒,梅琳坐了起來。


    “她是誰?”年輕男人問梅琳。


    梅琳看著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姑婆!”她叫道,隨即就用手捂住了嘴,現在她已經完全清醒了,“你怎麽會來這裏?”雖然屋裏很暗,但她還是能看出梅琳此刻臉紅耳赤。


    “我聽見很吵的聲音,就上來看看,”她定了定神,問道,“他就是你說的郵差?”


    梅琳沒迴答,開始慌裏慌張地穿衣服。


    “姑婆,你不能告訴我爸媽,如果他們知道,阿賓就完了。”這是梅琳現在最擔心的事了。


    “反正他總要見你爸媽的,幹脆,現在就……”


    夏英奇作勢要去開門。


    “不要!”梅琳從床上跳下來,抱住了她的腿,“姑婆!求求你,你千萬不能告訴我爸媽今天的事,如果他們知道,他們一定會對付阿賓的。”


    她再看看那個男人,他正在穿衣服,對梅琳的舉動視而不見。這男人還真傲。


    “好吧。”她想了想道,“我不會告訴你父母。不過我有幾件事要問你。”


    梅琳一聽說她不會告發自己,立刻眉開眼笑。


    “沒事,沒事。姑婆你盡管問。”她繼續穿起衣服來。


    “昨天晚上,你們也在這裏?”


    梅琳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你有這裏的鑰匙?”


    “是啊,張小姐走後放在信封裏了。”梅琳道。


    “除了你,誰還有這裏的鑰匙?”


    “還有我哥,”見她麵露驚訝,梅琳忙道,“姑姑,你別瞎想,他跟張小姐沒事,這鑰匙是我給我哥的。”


    “你有兩把鑰匙?”


    “是啊。其中一把是張小姐走後放在信封裏的,另一把是她原先放在花瓶裏的。原本我以為她給我的鑰匙就是原來放在花瓶裏的那把,可後來又在花瓶裏找到了鑰匙。一開始沒找到花瓶。它不在原來的地方。”


    “所以說,是張小姐給你留了兩把鑰匙?”她覺得這很奇怪。


    梅琳點頭。“阿賓”


    梅琳朝她的小情郎招手,阿賓已經穿好衣服了,“快謝謝姑婆,來嘛!”她大聲撒嬌。


    她連忙示意梅琳說話聲音輕點,梅琳心領神會地點頭。阿賓慢騰騰很不情願地走上前在黑暗中給她鞠了一躬。


    “你為什麽要把其中一把鑰匙給你哥?”她又問。


    梅琳笑著聳肩。“他問我要的。”


    “他為什麽要這裏的鑰匙?”


    梅琳聳聳肩,“他沒告訴我。我正好有兩把,就給了他一把。”


    “你說你們昨晚就在這裏?”她提醒道。


    梅琳又點頭。“你們整個晚上都在這裏?幾點到幾點?”


    “實際上隻有兩個小時,阿賓兩點到,他上夜班後過來,淩晨四點走的。那時候園子裏的人都睡著了。其實那堵牆就是他弄壞的。他聰明吧?哈哈!”


    夏英奇朝阿賓看過去,他始終低著頭,不吭聲。她心想,如果讓夏太太知道那堵牆是他弄壞的,那八成會讓他去坐牢。這恐怕也是讓梅琳離開他的最好方式了。梅琳這樣的富家千金,等新鮮勁一過,估計就忘記他了吧。


    “你再跟我說說張小姐,她是什麽時候走的?”


    “就是11月1日,前一天,她拿薪水還請我出去吃了一碗餛飩呢,第二天又是大姑搬家,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她在我的鋼琴裏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就像我之前說的,已經讓我燒了,因為是她讓我這麽做的。她懷孕了,怕人發現。她走得好匆忙,連留在我這裏的一箱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


    “你覺得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她悄聲問。


    梅琳撇撇嘴,又迴頭看看她的情郎,“我不知道。她從沒對我說過她在跟誰好。”她嬌滴滴地說。


    “她跟你姑父,關係好嗎?”


    “他們好像從來沒說過話。我不知道。我哥哥有時候會跟她開開玩笑,不過,她好像不喜歡我哥,說我哥是紈絝子弟,不牢靠。”


    阿賓背起了他的包。


    “你要走了?”梅琳驚問。


    阿賓沒說話,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


    “小心點。”梅琳低聲提醒。


    阿賓打開窗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梅琳站在窗前,直到阿賓走得無影無蹤,才放下心。


    “姑婆,我也走了。”梅琳道,“對了,您剛剛是怎麽開的門?”


    “你還問我呢!”她假裝嗔怪道,“你們沒把門關上。”


    梅琳朝她吐吐舌頭。


    她跟梅琳一起離開張小姐的房間,等她把梅琳送迴房,她又返身上樓。剛剛她也在窗前,隻不過,她沒去看阿賓,她看的是窗前的那棵大樹。隻要把手一伸就能夠到樹枝。身手靈活的人,應該很容易就能爬到樹頂吧。


    她想起梅琳說的話。“昨晚鳥叫聲真吵,吵死我了。”


    9.針鋒相對


    對於夏秋宜來說,昨晚令人難忘,盡管他跟夫人已經是多年的夫妻,但她如此主動殷勤,倒還是生平第一次。雖然他明白,她這麽做全是為了她那個寶貝兒子。但他還是覺得很滿足。昨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好像迴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玉清。”他醒來時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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