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找到她!隻有找到她,才能知道她跟阿泰到底是什麽關係。那個警察有沒有對你透露過什麽!他現在懷疑誰?”


    他看著她,“阿泰。”


    她的身子一顫。


    “我就知道是這樣!不過煙土的事應該跟張慧真沒關係,因為那時候她已經走了……”


    她歎氣,“你知道我最擔心什麽?”


    “什麽?”


    “這事是阿泰跟她合謀幹的。還記得那些恐嚇信嗎?”


    “你覺得也是他們?”


    “你不覺得這挺像阿泰跟那個女人會做的事嗎?異想天開,膽大妄為,不計後果!他們之所以需要錢,也許就是因為這女人想生下孩子,她以為這樣就能當你的兒媳婦了!”


    他避開了她釘子般紮人的目光:“如果隻是偷了煙土那也就罷了,可現在還牽涉到周子安的命案,那才是最麻煩的。有什麽天大的事,非得殺了周子安?有這個必要嗎?”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兒子殺了人。


    她望著窗外。


    “阿泰偷了煙土!不知道怎麽的,就讓周子安知道了,這是我的猜想,也許周子安是在敲詐他,他們兩個過去就喜歡在墓地那兒偷偷說話。我當然也希望這一切都隻是我的胡思亂想,可是說心裏話,你能肯定我們的兒子是清白的嗎?”


    根據現有的情況分析,他真的不敢下這樣的定論。


    “所以,在了解真相之前,我們得做最壞的打算。”她顯然已經都想好了。


    “那你說怎麽辦?”


    “把案子交給上海的巡捕房。就說,”她的語速慢了下來,“南京來的警察有可人的。能殺了周子安。”


    他大吃一驚。“你說什麽?小唐?”


    “為什麽不可以?”她目光嚴厲,“夏漠也說了,周子安的死亡是發生在唐震雲將他背迴來之後。當時,唐震雲把夏漠丟下後,就迴到墓地去了。他是一個人去的,他身上有槍,你怎麽能肯定不是他拔槍殺了周子安?至少他是有機會殺”


    “可動機呢?這,這也太荒唐了。”


    他喃喃道,他做夢也沒想到太太會想出這樣的辦法。


    “我隻想告訴你,我們把他當作嫌疑人交給上海巡捕房,完全合情合理。”


    “可他早晚會被放出來。”


    “但這為我們的兒子爭取了時間。趁他在裏麵的時候,有什麽證據,該銷毀的就銷毀,其次,我們得找到那個女人,別讓人知道,偷偷地把她交給我父親,他會處理的,我們還得安排阿泰盡快出國,等事情平息後再讓他迴來。”


    他知道張慧真一旦落在嶽父手裏,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們幹嗎不把張慧真也作為嫌疑人交給巡捕房?”


    她盯住他問道。


    “要不然給她一筆錢,送她走怎麽樣?”他輕聲道。


    “現在什麽時候了,你還要維護她?”


    他看著她,笑了出來。


    “想不到你也會吃醋!”


    她橫了他一眼。“那大姐那邊呢?她會放過我們嗎?”


    她笑,“周子安已經死了,我可沒辦法再變一個出來。你能嗎?”


    他沒法迴答。


    “到時候送她跟希雲去法國玩一次,我出錢。我會再給她買些上等的料子,也許再給她買兩件首飾,她一輩子不就在乎這些東西嗎?”她微微揚起頭,冷漠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問,“你要送那女人去哪裏?”


    他走近她,“我向你發誓,我會讓她遠走高飛,絕對不會讓她影響阿泰,對我來說,”他拉住了她的手,“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你最好別讓她再迴來了。”她的口氣軟了下來。


    她是真的在焦慮擔心和著急。這是他們相識那麽多年來,她第一次表現出對某個人特別在乎。因為是她的兒子嗎?不知為何,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妒忌阿泰。


    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她會這樣嗎?他還真的沒什麽把握。


    “秋宜,”她掙脫他的手,反過來雙手抓著他的胳臂,“阿泰是你唯一的兒子,是我們唯一的兒子。你得盡快給巡捕房打電話!”


    “你這麽做,有沒有想過梅琳的婚事?”


    “現在阿泰才是最重要的。”


    “玉清,現在還不能確定阿泰就是……”


    “秋宜。”她沒讓他說下去,當他認真看她的時候,發現她的眼眶紅了,自從嫁給他後,她好像從來沒哭過,即使當年她母親去世,她也沒流過一滴眼淚,她一直是那麽滿不在乎,好像對什麽都看透了,看膩了,可今天,他忍不住得多看她一眼。他過去隻覺得她感情涼薄,任何東西都不會讓她動心,他也知道,她為他娶二房,不是大度,隻是為了擺脫他,但今天就好像是淡泊的水墨畫被染了顏色,他忽然發現她原來也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他覺得她很美,“隻有讓上海巡捕房的人拖住唐震雲,阿泰才能脫身……我求你了,秋宜……你是他父親……”她低聲道,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掉了下來。


    在那一刻,他忽然作了決定。


    “我知道怎麽做了。”他道。


    她霎那間泄了氣。


    他用手替她抹去臉頰的淚水。


    “你別擔心,我會把事情辦好的。”他低聲安慰她。


    她點點頭。


    他順勢將太太攬在懷裏,她非常溫柔地靠在他身上,她的嘴唇近得幾乎親吻到他的脖子。他感覺暈乎乎的,他跟這個女人結婚已經二十六年了,而她從來就不算什麽大美人,也許她隻稱得上清秀。她十七歲嫁給他時,還紮著辮子,可現在,跟四十三歲的她擁在一起,竟然有種新婚的感覺。他從未真正認識她。他想。


    他還記得,當年第一次在朋友家裏看見她時,她才十六歲,她不像別的女孩那樣羞澀,即使他挑逗她,她也隻是淡淡地笑,她沒有臉紅,也不驚慌,更為重要的是,她從沒仰視過他,跟她在一起,他覺得他們兩個是平等的。她讓他感受到一種別的女人從未給過他的感覺,那是一種美好的久遠的,用金錢無法買到的感覺,那就是“戀愛”的感覺。


    他離開妻子的房間後,又想起了張慧真。忽然之間,他明白當初自己為什麽會被這小女人吸引了。雖然他獵豔無數,但過去他從未意識到,也許他隻是在這些女人的身上尋找他妻子的影子,那個總在他身邊,卻讓他覺得無比遙遠的女人。


    他想,如果她允許他進入她的生命,讓他幹什麽他都願意。何況隻是犧牲一個小小的唐震雲?


    如果唐震雲已經把這棟房子的所有房間都查過了,那是不是意味著那包煙土已經被運出夏宅了?夏英奇獨自在房裏思考這個問題。之前的那杯茶好像很提神,原本下午她總得小睡一會兒,可今天,她卻絲毫都沒有睡意。


    聽說離主樓不遠的地方有一堵牆倒了一部分,她打算去看一下。


    等她信步走到那裏時,忽然聽到客廳門口一陣喧嘩。她迴頭一看,居然是兩個男人架著唐震雲在往外走。


    “這一定是誤會!這一定是誤會!”唐震雲大聲道。


    “是不是誤會,等迴去再說。大家都是混這口飯吃的,我們也不會為難你的。”


    那兩個男人中的一個四平八穩地說。


    “現在看起來,當時的情況,你的確有嫌疑。”另一個說。


    她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夏秋宜就站在客廳門口。


    “對不起了,小唐。有些事我的確想不明白,我覺得你還是先洗脫自己的嫌疑再說。”夏秋宜彬彬有禮地說。


    那兩個男人已經帶著唐震雲走出了幾十米,聽見夏秋宜的話,唐震雲迴轉身朝他笑,好像在說,“得了吧,我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這時,他忽然看見了站在大樹下的夏英奇,一抹羞愧在他臉上閃過。他隨即轉身朝前走去。


    也許是之前哥哥的話起了作用。今天,她竟然忍不住打量起他來。事實上,她好像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他。過去是因為害羞,不好意思正視他,後來因為弟弟的事,她太過憤怒,雖然看著他,心裏卻完全沒有他,而現在,她已經不想再看他了,對她來說,他隻是敵人,唐家的人,僅此而已。


    她看著他,禁不住想起了幾年前發生的一件事。


    那次純粹是偶然,她和他在街上碰到,結果沒說兩句話,他就突然朝她身後跑去,等她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原來他是在追捕犯人。那個犯人的模樣,她現在想來仍會汗毛直豎。那人高出他大半個頭,身材魁梧得就像一堵牆,滿臉胡楂,眼睛大得像銅鈴一般,他們兩人當時就在街上廝打起來。她一開始還為他捏把汗,想著要不要上去幫忙,偷襲那頭蠻牛,可沒想到,他隻用了幾分鍾就把那人製伏了。她還記得,他當時一邊搜索犯人的口袋,一邊還跟她說話。


    “他是開肉鋪的,殺了他弟弟一家後就一直逃在外麵,想不到今天讓我遇上了……”他笑著從犯人的口袋裏拿出一把彎刀來,“想不到,你還留著它呢!”他用那把刀拍了一下犯人的臉,犯人發出一聲野獸般撕心裂肺的吼叫:“我操你媽——臭警察——”


    她嚇得禁不住後退一步。


    “別怕!他的腿折了,傷不了人了。”他道。


    這時,她發現他的臉上有一塊淤青,嘴角還在流血。她連忙掏出手絹遞給了他。他卻搖搖頭,“別把你的手絹弄髒了。”接著,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那時,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雖然不算英俊,但跟那些油頭粉麵的男子不同,他自有一股軍人特有的粗獷的男子氣。那天他走的時候,她發現他穿著長筒皮靴。那時她想,皮靴可是比布鞋硬多了,隻要稍微用得力,也許就能一下子踢斷對方的骨頭。後來幾天,那雙皮靴多次出現在她的夢裏。她意識到,她可能已經喜歡上了那個穿皮靴的男人。


    從小到大,她一直盼望能找一個有能力保護她的男人,因為哥哥太軟弱,弟弟太小,父親又年邁。在三個不中用的男人身邊生活,她常常覺得力不從心。但之前,她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直到唐震雲出現,她才發現,她隻不過是想找個會打架的男人。如果沒有這件事,她想她恐怕不會那麽快就答應這門親事。


    當年,她也曾迷戀過他,也曾經為他織過圍巾,但現在,無論他有多好,他都是她的敵人。有時候,當她想起過去的事,她就會忘記他姓唐,所以她得不斷提醒自己,他是她的敵人,是她哥哥的敵人。


    然而,當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會心痛,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們沒有多少機會深談,他又有一大家子親戚,她有時候還是覺得他生活得比她更艱難更孤獨,雖然他是男人,她還是感覺,他們倆之間,是她拋棄了他。


    周希雲滿臉驚慌地從客廳裏奔了出來。


    “唐警官!唐警官!”她喊著他,一路追了出去。但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這是怎麽迴事?舅舅!這是怎麽迴事?”她迴身問夏秋宜。


    夏秋宜沒有迴答她。


    是啊,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那兩個人顯然是巡捕房的人,因為不遠處的門口停著巡捕房的車。聽夏秋宜的意思,他在懷疑唐震雲。


    他在懷疑唐震雲?


    那天晚上唐震曾經一個人去過墓地,他迴來後說,在那裏發現了屍體。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這的確是個疑點。


    不過夏秋宜應該不會真的懷疑是唐震雲殺了周子安吧?他一定是在保護某個人。保護誰呢?毫無疑問,梅琳、夏太太、阿泰,這三個人中,阿泰最像是那個會偷煙土的人。


    假設就是阿泰偷了煙土。除非他已經將它帶離這棟住宅,否則,如果東西還在這裏,他就很難再把它帶出門。因為案發第二天早上大門就被封,誰也不許進出了,並且早上就開始了搜查。


    假設東西還在他手裏,他會放在哪兒呢?


    他是早上犯的案,而他昨天迴來的時候,兩手是空的。如果他放在車庫,那必然得乘今早唐震雲搜查車庫之前把東西移走。


    唐震雲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當成嫌犯接受審問。這當然是夏秋宜的天了。


    計策,這也更加堅定了他對阿泰的懷疑。試想,夏秋宜還會為誰這麽大費周章地誣陷一個警察?不用問,等他迴去的時候,很多證據都已經消失了。


    其實,他對這件案子是否能真相大白,並不十分在意,因為這畢竟不是他的轄區,他跟死者也不認識,真的是無頭案也不管他的事。但在夏英奇麵前,他像個卑微的罪犯那樣被人帶走,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她現在應該很高興吧,她如此討厭他,鄙視他,搞不好,她早就等著這一她站得有些遠,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他仿佛還是看到了她眼睛裏幸災樂禍的神情。他被深深地刺痛了。因為憤怒,他的一邊腦袋劇烈地疼痛起來,耳邊嗡嗡響,以至於他根本沒聽見有人在向他提問。


    “篤篤篤”,坐在他對麵的上海警察敲了敲桌麵。


    他抬起了頭。太荒謬了,他心想,我竟然在這裏接受同行的審問。


    “唐警官,我們已經聯係了你們南京巡捕房,他們說沒有派你來過上海。”


    是的,他是利用他的假期自行來上海的,他的上司和同事對他的這次遠行都一無所知。他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在南京巡捕房,沒有人把夏家姐弟當成嫌疑人,在人們眼裏,他們隻是兩個糾纏不清的死者親屬。


    他從未把對他們的懷疑,以及他對那些“怪病”的懷疑告訴任何人。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會把這一切報告他的上司。也許永遠不會。實際上,那些案子,隻是他接近她的一個借口。


    不然,他還有什麽理由去找她?他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他一個警察有什麽理由總是去找她?他也是愛麵子的人,死乞白賴地求她,他也做不出來。再說,那些案子的確應該是下毒案,他懷疑就是夏漠幹的。而他想把夏漠帶迴南京,是因為夏漠迴去,她也會迴去。


    不過,他現在突然覺得當時情急之下,想出的這個策略可能是弄巧成拙。很明顯,如果他針對她的哥哥,她隻會更恨他。現在,正所謂是前仇未清,又添新仇。從她看他的眼光就知道,她完全把他當敵人,她可沒看出他有什麽別的用意。


    他意識到,他自己可能把事情給搞糟了。


    他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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