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學。


    李涯在後巷停好車,立即有一個戴著學工帽,麵皮看起來很年輕的科員悄悄走了過來:“隊長。”


    “玉成,他來了嗎?”李涯問道。


    “今天他女朋友過生日,可能得稍微等一下。


    “這家夥靠著一張小白臉在學校很吃的開,談了好幾個都是有錢人家小姐。”


    科員略有些酸道。


    “跟大小姐談戀愛光靠臉可不行。


    “得有學問,品位。


    “還得有……”


    錢字沒說出口,李涯微微皺了下眉頭,又問:


    “他的社會關係如何?”


    “沒什麽社會關係。


    “以前李平在的時候,還有點人脈,李平和劉科長不在了,他們家本身條件就一般,也沒啥人來往,就那樣吧。”


    叫玉成的科員迴答道。


    李涯點了點頭。


    這點他是信的,他師父劉雄是酒色財氣一樣不沾,來津海後收的那個小師弟李平據說也是梗人,完全隨了師父。


    這倆人在的時候沒搞錢,現在人死了,家裏緊張也是自然的。


    “家境一般?


    “我上次見他穿的還不錯,還請小姑娘看電影,吃西餐,他哪來的錢?”


    李涯問道。


    “他外語不錯,好像在一家雜誌社做外人翻譯,應該能掙外快吧。”玉成道。


    驟然,他道:


    “對了,昨天晚上,他離開宿舍去了鴻福茶樓。


    “跟一個人見麵了。


    “好像是黨通局的人。


    “沒錯,是黨通局的一個科員,那人曾經來過咱們站裏交涉工作,我見過。


    “以前憲兵司令唐武。


    “就是劉科長、馬奎經常接觸的那個,也跟這個人來往很密切。”


    玉成一驚一乍的說道。


    “蠢貨。


    “剛剛怎麽不說,那人長的什麽樣子,你說下。”李涯道。


    玉成形容了一番。


    李涯眉頭狠狠凝了起來。


    他見過這人。


    來站裏沒多久,吳敬中提供了劉雄被馬奎、唐武誤導“勾連”中統的證據,師父正因為丟了手藝,這才自責酗酒,最終被人打了悶棍慘死街頭。


    沒錯,那會兒還叫中統。


    其中一張照片上,唐武結交的那人正如玉成所形容的一般。


    跟黨通局有來往……李涯泯著嘴,顛著下巴敏銳琢磨了起來。


    “去,把李衝給我叫來。”他吩咐。


    玉成很快把李衝叫了來。


    小夥子的確很帥,隻是雙眼泛青,眼神躲閃,缺乏郭佑良那些紅票青年的正氣與精神。


    李涯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了,是騾子是馬過一眼就一清二楚。


    這是真吃女人飯的渣渣。


    “李隊長。”李衝點頭哈腰。


    “你哥的東西都給完了?”李涯問道。


    “真沒了。


    “除了那些關於餘什麽的通票證據,他平時很少跟家裏人說話,就是偶爾給姓劉的科長上香時,會說一句報仇,殺了吳老狗一類的。”


    李衝如實迴答道。


    李涯沒什麽意思的皺了皺眉頭,這些上次見麵就問過了。


    也是因為李衝的這番話,他才重新對吳敬中起了疑心。


    現在看來……


    “帶走!”李涯擺了擺手道。


    “李隊長,我,我哥真的就隻有這點東西啊。”李衝不明所以的大叫了起來。


    “玉成,給高原打電話,帶人搜他家。”


    李涯吩咐了一句,直接鑽進了汽車。


    迴到站裏。


    李涯直接把人帶去了刑訊室。


    “李哥,這到底是咋了。”李衝往電椅上一坐,尿都快嚇出來了。


    “你昨晚八點二十三分見誰了?”


    李涯卷起白襯衣袖子,沉聲問道。


    “我,我沒見誰啊。”李衝道。


    “不說?


    “打!”


    李涯一別頭。


    盧寶興掄起鞭子照著李衝劈頭蓋臉就抽,打的是鮮血橫流。


    “李隊長,我,我說。


    “昨晚有個人找我,他,他說認識什麽一個什麽洋人投資的雜誌社編輯,讓我寫一些吳站長的黑料。”李衝老老實實交代道。


    “黑料?


    “什麽黑料?”李涯皺眉問道。


    “就說什麽吳敬中包養情婦,有數十個情婦。


    “貪汙受賄,家纏萬貫。


    “還說吳敬中專門給屬下穿小鞋,妒忌陸橋山的才能,陷害擠走了他。


    “還說他,他勾結鬼子,私下販賣國府重要情報,並且與岡村寧次密切來往,劉雄正是發現了這些這才遭了毒手。


    “反正是什麽惡心,就寫什麽。”


    李衝怕疼,趕緊迴答道。


    吳敬中貪汙受賄,李涯也有參與,這還說的過去。


    要說老吳包養情婦勾結鬼子,那就純屬白扯了。


    就他那前列腺,給他個女人也不中用啊。


    “所以,你說吳敬中謀害劉雄的事也是瞎編的了?”李涯道。


    “這,這個真沒有!”


    李衝連忙擺手解釋。


    “李隊長!


    “我們在李衝的家裏搜到了兩根金條,還有一些詆毀站長的樣稿。”


    玉成走了進來一並遞了過來。


    “就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值兩根金條?


    “你挺能裝啊。”


    李涯抖了抖金條問道。


    “我,我也沒想到對方會出手如此闊綽啊。


    “李隊長,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我死去的哥嗎?”


    李衝急了。


    “抱歉,我壓根就不認識你哥。


    “嗬,演到老子頭上來了。


    “打他一頓,扔水屯監獄喂老鼠去。”


    李涯懶的再跟他廢話,把金條往兜裏一揣懶懶走了出去。


    很明顯。


    黨通局有人出重金,想讓李衝借著劉雄的事挑撥自己和站長的關係。


    這是很有可能的。


    葉秀峰與孫傳誌在老吳手上接連吃癟。


    換了自己,也不會錯過這樣的良機。


    還好自己留了玉成這枚棋子。


    否則還真中了他們的圈套。


    ……


    別墅內。


    洪智有正在陪蕊蕊聊天。


    “洪秘書,電話。”綢兒在客廳喊道。


    洪智有走出來接了: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接過綢兒遞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李涯果然去找李衝了。


    洪智有絕不擔心謝若林的業務能力。


    他找的人,辦這點小事問題不大。


    眼下的情況是棄車保帥。


    怎麽說呢,別看李涯被事困住了,一旦軍援下來,一飛衝天是極有可能的。


    從委座讓張群給站長打的電話就能窺得一二。


    國府有了李涯搞的這批證據,軍援基本上是穩了。


    而且,蔣家父子對詹姆斯的事不是很上心。


    這就說明國府是有能量的。


    隻是自己看了太多的影視劇思維定式,本能的認為蔣家父子在國際上的弱勢。


    如果詹姆斯這枚棋子釘不死李涯。


    那麽,李涯這次很可能就會迎來晉升受賞。


    不說取代餘則成。


    至少會重新被建豐器重活躍起來。


    餘則成已經被老吳推到台麵上與李涯打擂台了。


    來這麽一手,盡可能的保住吳敬中,避免和李涯撕破麵皮。


    不要小看這些細節。


    老吳能穩坐津海,靠的就是滴水不漏。


    ……


    陸軍醫院。


    梅盈雪躺在病床上,已經奄奄一息。


    李涯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還能拖幾天?”他問一旁的丁德峰。


    “她現在的狀況很糟糕。


    “外傷太重,已經感染。


    “不過李隊長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搶救她。”


    丁德峰在一旁恭敬迴答。


    “全力搶救?


    “我怎麽記得你們醫院的盤尼西林庫存耗空了呢?”


    李涯斜眼冷冷看著他道。


    “沒啊。”丁德峰愣了愣。


    “沒嗎?”李涯眼神變的鋒利起來。


    “哦,好像是空了。”丁德峰愣了愣,膽寒道。


    “沒了就要有沒了的樣子。


    “懂我的意思嗎?”


    李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丁德峰快走幾步去了總務室:“李主任,庫房盤尼西林先封了,有需要用的,一般戶或者炎症不重的,讓他們等幾天。


    “有來頭的,或者嚴重的,讓他們麻利兒轉院。”


    “丁院長,出什麽事了?


    “停了消炎藥會鬧出人命的。”


    李主任出於職業道德道。


    “這是陸軍醫院,是體製內醫院,不是紅十字會愛心醫院。


    “你問我,我問誰去。


    “照做就是了,哪來這麽多廢話。”


    丁德峰交代了一句,搖頭走了出去。


    別看他是個院長。


    這官兒是真難當。


    市政的、駐軍、警備司令部、保密局、黨通局是尊菩薩來了都能安排活。


    這一天天的他都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


    四天後。


    梅盈雪死了。


    李涯親自去驗的屍,懸著的心也咽迴了肚子裏。


    於此同時。


    英倫派間諜刻意抹黑國府,以及大批國府礦產、石油資源數據披露,國際輿論大為利好。


    12月28號。


    吳敬中奉命進京,再一次見到了委座。


    下午四點。


    吳敬中迴到了津海,一臉疲憊的靠在沙發上迷糊小憩。


    “老師,要不迴家歇著吧?”洪智有遞上熱毛巾給他。


    吳敬中蓋在臉上溫乎了一陣:


    “歇不了啊,一樁樁的事沒完沒了。


    “詹姆斯這一槍沒打響。


    “建豐和老蔣壓根不在乎李涯殺了幾個人,前段時間顧維鈞在國際法庭上跟英倫人吵了一架,把英倫人的醜事全揭開了。


    “杜魯門直接大手一揮,給國府批了十億美元的貸款。


    “上午,我見著了老頭子。


    “老頭子特地嘉獎了我和李涯,有戴老板的少將軍銜卡著,我晉升很困難,老頭子的意思想借這個機會把我調到二廳任副廳長。


    “日後再進國防部,就有了晉升中將的資本。”


    吳敬中道。


    “老師的意思呢?”洪智有皺了皺眉頭。


    “老頭子這次是真高興,看的出來也是實心實意想抬我一把。


    “隻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在津海呆慣了,京陵我待著心慌。


    “眼下又有了蕊蕊的孩子,就更沒心思謀什麽仕途了。


    “多虧我上了幾趟廁所。


    “沒染頭發。


    “老頭子一看我這樣,也就不強求了,畢竟他和建豐用順手了,還想搞掉林泰呢。


    “我打了個轉又迴來啦。”


    吳敬中手一張,笑道。


    “老師聖明。”洪智有點頭道。


    還有兩年,國軍就要崩了。


    趁著現在津海還算太平,不趕緊撈錢,跑道京陵等總統府插旗幟麽?


    “隻是眼下有另外一樁煩心事。”吳敬中道。


    “李涯?”洪智有道。


    “對的。


    “李涯這頂綠帽子帶的好啊,帶成了穿眼花翎,變成了黃袍馬褂啊!


    “委座可能是憋了這口氣很久了。


    “明著提拔李涯,晉升為上校。


    “親自在晉升令上蓋章、簽字,別人那一般都是陳布雷代筆的。


    “要不是建豐阻攔,他還想召李涯去京陵開個表彰會,現場為李涯頒發三等雲麾勳章。”吳敬中道。


    “理解。


    “斷軍援在咱們底下的人看來,總歸是不疼不癢。


    “但對委座那就是關乎他江山寶座的大事。


    “再者新上來的英倫首相又不是丘吉爾,委座總感覺他不夠輩分唄,老挑頭搞他的事,可不是憋著一肚子火。


    “想借李涯的事,給天下士官看看,激勵下士氣也是理所應當的。”


    洪智有道。


    “是啊。


    “委座也是人啊。


    “年紀大了,偶爾鬧點小情緒也很正常。


    “對了,李平那邊的事解決了嗎?”


    吳敬中道。


    “多虧老師及時提醒。


    “我已經安排好了,李涯已經把人關水屯監獄去了,估摸著這會兒算是徹底‘明白’了。”洪智有道。


    “嗯。


    “還好備了這一手,要不我這些天白裝了。


    “這個人是養不熟的。


    “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我有種預感建豐會重用他,指不定刺殺林泰就得有他一份。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


    “早知道英倫人這麽慫,沒個吊用,這活我就該讓你接下來。”


    吳敬中暗叫失算的拍了拍手道。


    “老師,這誰算的到啊。


    “建豐不也怕的不行,連令都不敢下嗎?


    “這是保住了軍援。


    “要沒保住,李涯這會兒指不定人頭已經落地了。


    “隻能說他運氣很好吧。”


    洪智有笑道。


    “運氣好本身也是一種實力啊。


    “勳章和晉升令我已經給李涯帶迴來了。


    “你去把他叫進來。


    “以後沒事了跟他拉近拉近感情。


    “則成那邊我估計以後可能會苦一點,讓他先扛著,機會有的是,總能逮到李涯倒黴的時候。


    “也許這次夫人和林泰的津海之行,就是個不錯的機會啊。”


    吳敬中點了點頭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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