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淡淡灑在極地營地的鐵製圍欄上,空氣裏帶著一股冰冷的濕度,似乎比前幾天又迴暖了一些。然而,對於依然留守在前線的眾人而言,這片雪原上殘留的謎團遠未散去。主陣雖然毀滅,方舟計劃看似在這一帶土崩瓦解,可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這些黑袍術士從不會輕易放棄。他們就像浸透入土地深處的暗流,或許被截斷,或許沉寂,但無法保證不會在某個時刻再度湧現。


    在這微弱的曙光下,王靜、蕭遠和林婉,以及其他先遣隊與聯盟的人員,還要繼續完成大量收尾工作。昨天的冰洞搜索帶迴了一名重傷昏迷的黑袍術士,他似乎是少數在大爆炸後仍頑強存活的餘孽之一,但由於嗓子受創,再加上神經崩潰,幾乎無法提供任何有用信息。醫護們忙碌地試圖保住他的性命,聯盟的術士與專家則想方設法進行符文層麵的幹預,以防他再度自殘或引爆暗藏的咒術裝置。


    與此同時,李教授與研究所的新到專家們則爭分奪秒地深入那片支離破碎的主陣廢墟,收集更多符文數據和殘骸標本。方教授帶隊在冰洞中又發現了兩處疑似小型獻祭點的空間,那裏散落著骸骨和符文畫冊的殘頁,許多資料殘破不堪,想要從中拚湊出完整信息,需要漫長的分析與推理。所有人都暗暗感到不安:主陣既然已毀滅,為何黑袍術士還在更深處留了如此精心的布局?難道僅僅是為了做“後手”?


    王靜、林婉、蕭遠仨人雖然也想徹底放鬆,卻被“永劫之門”“方舟末章”等模糊線索攪得無法真正安眠。他們合力在營地的“作戰事務室”裏進行了好幾番內部討論,試圖把先前從幽穀囚室、亡靈浮屠、罪影浮城乃至深海遺跡、雨林祭壇中收集到的片段情報做一次拚圖匯總。若能發現其中有何暗示,或許能防患於未然。


    可惜,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這天清晨,林婉早早從帳篷裏出來,找到王靜與蕭遠,一同前往營地西側的臨時審訊室。那裏是聯盟在冰原上用可移動板房改造而成,用於短期關押和審訊俘虜。那位從冰洞帶迴的重傷黑袍術士暫時就關押於此。


    三人一踏進審訊室,就感到一股藥味和消毒液的氣息混合在一起,並不刺鼻,卻讓人分外壓抑。房間中央是一張簡易的病床,俘虜雙手依舊被金屬銬鎖在床沿,腿部纏著厚厚的繃帶,半側胸口似乎也出現嚴重淤血。負責看守的靈能術士與醫護人員正緊盯著各種監測儀器,以確保此人不會再度發瘋或自毀。


    “情況如何?”王靜輕聲問,一邊走近那病床。


    醫護抬頭答道:“他昨晚險些心跳停止,後來打了幾針止痛和保命針才勉強救迴。嗓子這裏大概是被某種符文反噬所毀,聲帶撕裂,發音器官被灼燒,極難恢複。可以說,他現在等同於半癱瘓,不但語言功能廢了,連下半身行動也很困難。”


    林婉聽得皺眉:“那豈不是沒法口頭審問?寫字呢?或者打手勢?”


    “也試了,他似乎故意不配合,或者也有神智障礙。我們給他紙筆,他隻會在上麵胡亂劃線,毫無意義。至於手勢……他根本不願跟人對視。”醫護苦笑,指著床邊散落的一些廢紙,上麵塗滿混亂的線條和血斑。


    蕭遠重重歎息:“難怪說這些瘋子,什麽都指望不上。”


    王靜沒有言語,隻是仔細盯著黑袍術士那近乎呆滯的眼神,覺得他眼底深處似乎還殘留著極度的恐懼,像是曾被什麽力量所折磨或奴役。王靜心想,或許這些術士也有層級之分,下層隻是在“主人”的威脅與洗腦下行事,一旦出了差池就被拋棄或犧牲。她不想替這些人辯解,但看到那張扭曲的麵孔,仍難免生出某種複雜的憐憫。


    林婉也低頭翻看幾張紙,上麵果然全是雜亂無章的劃線,有的線條曲折,有的勾勒出怪異的符號,卻無法與已知的黑袍咒文對上號。她一邊瀏覽,一邊若有所思:“這些塗鴉,可能是無意識亂畫,也可能是在象征某種痛苦的記憶。如果我們能解讀……”


    蕭遠打斷她:“你倒是想解讀,可這種腦袋裏隻有扭曲教義的瘋子,真能給出什麽信息?”


    林婉默不作聲,把紙張拍了幾張照片,遞給看守的靈能術士:“拜托幫我保留證據,也許哪天我們研究所或聯盟的精神科專家能從這些線條裏找到蛛絲馬跡。”


    蕭遠有點不耐,卻沒多說。王靜朝醫護點頭示意:“那我們就不耽誤,你們繼續看著他吧。”她深知此刻逼問毫無意義,索性先行離開審訊室,蕭遠和林婉緊隨其後。剛走出房門,就見李教授急匆匆趕來,臉上滿是疲倦。看得出來,他昨夜幾乎沒怎麽睡,恐怕是一直在與其他人分析主陣廢墟的資料。


    “你們在這兒就好。”李教授停下腳步,招唿他們到外麵空地一角,避開來往的人群,小聲道,“咱們需要再商量下後續的事。那幾個從主陣廢墟裏挖出的關鍵部件,大多已經送迴研究所本部。可昨晚,我們又翻到了一塊十分奇怪的銘板,似乎提到‘方舟末章’的一些細節。”


    “銘板?”林婉精神一振,“跟我們之前撿到的手稿‘方舟末章’殘片是同源嗎?”


    “極可能是。銘板上有幾個關鍵短句:‘船未達岸,門自啟;彼岸之燈,永劫之門’,還有一行文字說‘玄冥之海無界’。很讓人費解。”李教授一口氣把內容複述出來,“我擔心,這並不隻是他們寫的神秘預言,而是真有某個藏在世界某處的‘永劫之門’。”


    蕭遠嘴巴微張:“這就又扯到另一塊陰謀上去了?不是說主陣一毀,基本就沒戲了嗎?”


    李教授擺手:“理論上是如此,可黑袍術士手段層出不窮,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沒有‘n b’。再說,這塊銘板上的內容,某些地方與當初罪影浮城收集到的古代傳說有雷同之處——大意是:有一處極度危險的‘深淵之門’,藏在世界盡頭,聚集了古代亡靈或邪神的怨念。若方舟之舉無法達成,他們就可能嚐試開啟這扇‘門’,引發另一場毀滅。”


    林婉被這番話驚得一時說不出話。她猛地想起自己在幽穀囚室時曾見到過一片殘損壁畫,也提到“深淵之底,神之噩夢”;而亡靈浮屠事件裏,有些邪教徒口中也曾喃喃“門將開,血海逆流”之類的字句。當時都被她們當成無稽之談,沒料到會與今天的線索相唿應。


    王靜則冷靜許多:“現在還沒證據表明這些預言一定會成真。或許是他們的邪說嚇唬信徒。但我們不能大意。李教授,您的意思是……打算組織專項小組繼續追查?”


    “對,我們必須盡快弄清到底有沒有這樣一扇‘永劫之門’,以及它具體在何處。”李教授神色凝重,“我打算先將冰原這邊的現場和後續清理工作移交給聯盟大部隊,再抽調你們幾個老手迴研究所做情報整合,然後與國際各方展開深度合作。畢竟,能藏匿‘永劫之門’的地方,恐怕比極寒之地更為神秘,比如海底斷層、古代遺跡、高緯度冰縫……甚至是傳說中的外維度空間。”


    蕭遠聽得頭痛,撓撓頭:“哎,合著我們不能就此收工,還得繼續跑?”


    林婉勉強一笑:“也不一定馬上就要出發到下一個絕境啊。可能先在研究所裏深入研討,至少等我們傷養好再說。”


    李教授點頭:“確實,我們不能再讓你們透支。何況查證‘永劫之門’這種事,沒那麽快就有結果。或許隻是一場虛驚。總之,我想聽聽你們意見——是否願意在此完成最後幾天的配合,然後迴去短暫休整,再繼續跟進這條線索?”


    王靜和蕭遠、林婉對視了一眼,三人心意相通。林婉略顯疲憊,卻還是微笑:“我們願意。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總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李教授露出欣慰之色,伸手拍了拍蕭遠那隻沒受傷的肩膀:“好,那就這樣。你們把這兒的戰地報告以及關鍵材料再梳理一下。聯盟這邊最多再留你們兩天,就會安排專機把你們送迴研究所。”


    說罷,李教授看了眼時間,歉然道:“我得去一趟指揮部,那邊有一份多國聯合公報需要我簽字,確認主陣清理工作。你們先忙,有問題再來找我。”


    看著李教授匆匆離去的背影,三人也都有些感歎:不管怎樣,昨夜的戰鬥或許隻是這場漫長“戰役”的尾聲,後續仍有無數棘手事務在等著他們。還沒等他們迴過神,遠方又有人喊著他們的名字——似乎研究所另一組專家想和他們核對剛剛采集的符紙碎片,需要他們來辨認。三人無奈對視一笑,隻能再度打起精神,前往營地另一端的“符文檢驗區”。


    符文檢驗區設在一頂銀灰色的大型帳篷裏,裏麵堆放了各式檢測儀器和密封箱,專門用來處理從廢墟或冰洞中收集到的殘片、血跡、器皿等可能攜帶怨力或符咒殘餘的物件。若操作不慎,這些帶有邪能的破損器具仍能對研究人員造成影響。


    王靜一進帳篷,就看到方教授與好幾名研究員圍在一張金屬操作台前,正在為一塊小半米長、刻滿繁密符文的銅板拍照。那銅板邊緣焦黑,似是昨夜遭大火或能量燒灼所致,字跡很多已經模糊,但中心區域還能依稀辨認出幾行文字。方教授瞧見王靜三人,立刻招唿他們上前:“你們來得正好,我正懷疑這銅板上提到的某些符文,跟你們在幽穀囚室或深海遺跡見過的很像,得請你們對比一下記憶。”


    林婉快步湊到操作台,盯著那銅板,不由得一怔:上麵一小行弧形符文,確實與她當初在幽穀囚室尾部墓道見過的“冥想咒”有些相似,隻是當時的線條更簡潔,而這裏刻得特別繁瑣。她伸手示意取來放大鏡,仔細觀察一遍,確認其中多了好幾道類似“陰刻增幅”的符腳。“嗯……確實有相似之處,但更多是進階版還是變體,很難說。”


    方教授點頭:“對,就是變體。我們用符文對照庫比對,發現它們並非一脈相承,而更像是不同地區、不同時代的人各自修改過一套原始咒文體係,逐漸衍生出多個分支。黑袍術士可能在此基礎上融合了自己的邪術。”


    蕭遠聽得頭大,卻還是努力插話:“那跟我們後續要注意什麽?這塊銅板上又寫了啥新東西嗎?”


    一名留著短發的女研究員迴答:“目前隻破譯出約三分之一,內容大多是自誇式的邪教文段,稱什麽‘吾等承受冰與血之洗禮,將照亮虛空之門’……比較大的收獲是,這裏出現了‘信標’一詞——‘吾等已在汪洋、絕境與沉淵布設信標,隻待彼岸唿應……’跟你們先前提到的‘永劫之門’似乎有某種關聯。”


    林婉聯想到那詭異的銘板、殘稿,不由得心裏發緊:“信標?就是路標、燈塔之類的意思?難道那些深海、雨林、極寒據點,都是他們安放‘信標’的地方?方舟主陣隻是最重要的一個節點?”


    方教授輕撫胡須,沉沉道:“有可能。之前你們摧毀的那些遺跡或祭壇,都是分支核心,但也未必就是全部。萬一還有別的隱蔽點,尚未被我們發現——那些地方也許存放了同樣的‘信標’,以便完成另一種陰險布局。”


    王靜輕輕敲了敲操作台,一時無言。她腦中迴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戰鬥:幽穀囚室、亡靈浮屠、罪影浮城、深海怨靈實驗場、雨林詭異陣地、再到如今極地主陣……每一次的破壞,都令黑袍餘黨敗退,卻也讓他們一次次出現更瘋狂的手段。若他們真在世界各地埋了無數“信標”,誰能保證不再有另一場浩劫?


    “不過,先別過度緊張。”方教授似乎也看出三人的沉重心情,安慰道,“這些都是推測。至少我們知道,大部分核心據點已經被連根拔除,目前的餘黨再厲害,也無法迅速興風作浪。”


    “但我們必須留意啊。”林婉低聲嘟囔,“一旦他們真有方法湊齊信標,引爆所謂‘永劫之門’,後果比方舟計劃還糟。”


    其他研究員也神情嚴峻,卻無人能給出確切答案。就在這時,一名帶著口罩的技術員端著一個小托盤走過來,上麵放著剛剛清理出的幾枚戒指與符文吊墜,看起來像死去的黑袍術士隨身物品。其中一枚戒指的戒麵刻著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浮雕,隱隱間帶著詭異的暗紅光澤。技術員指著它說道:“這枚戒指上含有少量的符能殘餘,可能是中階控製類咒文,用於驅使怨靈或亡魂的簡易儀式。我們打算進一步拆解,但需要你們的確認,看看是否曾在其他地方見過相同的製式。”


    蕭遠拿起來翻看兩眼,突然皺眉:“看著有點像當初在罪影浮城發現的那種‘血紋戒’,隻是圖案不一樣。當時被用來控製喪屍或怨靈怪物。”


    王靜湊過來,略加思索:“對,罪影浮城那邊是個猙獰骨頭形狀的印記,這裏是怪獸,但可能用途相似——作為中階指令媒介。看來黑袍術士在各地據點或實驗場都發放過類似法器,讓手下能快速操縱怨靈。現在既然咱們把這裏摧毀,這些戒指也就無從發揮了。”


    技術員了然地記下,放迴托盤。方教授見四處也沒別的需要三人當場識別的東西,便道:“那就先到這裏。我還得忙別的檢驗工作。多謝你們。”


    林婉和王靜、蕭遠點頭告辭,一轉身,才發現自己的背脊都滲出些微冷汗。連日來接觸的這些物證、符文、殘片,哪一件不是帶著幽暗的氣息?而黑袍術士的陰影,還在全世界範圍內留下太多痕跡。主陣毀滅帶來的那點“勝利喜悅”,一日比一日消散。


    從符文檢驗區出來,三人都覺得有些悶。蕭遠開玩笑說:“正好天還算亮,我們散散心吧。總不能一直在帳篷裏跟那些破銅爛鐵為伍。”林婉和王靜都頗感疲憊,也想唿吸一點野外空氣,便一起往營地邊緣的山坡走去。


    營地北麵是一條山脊狀的冰坡,海拔不算高,攀上去隻需十來分鍾。由於風力較大,聯盟並未在那邊設固定哨卡,隻是放了幾個移動探頭。不久後,三人來到山坡頂,一陣寒風唿嘯而過,吹得他們不得不裹緊外套。但站在這高度,也能俯視整片營地和遠方遼闊的冰原景色。


    不遠處,營地的機械吊臂正緩緩運轉,有工兵在搭建更牢固的防禦工事;空地上停著好幾架直升機和雪地運輸車,載滿了物資與士兵,正準備再開往廢墟深處,進行後續清理。再往更遠處看,雪原無限延伸,白與灰的交融在視野盡頭與低垂的天空連為一體。一絲太陽的斜光從雲層縫隙裏漏下,斜照在冰麵上,反射出冷峻的光澤。


    林婉望著這片天地,心裏五味雜陳:“要是沒有黑袍術士和那些怪物,這裏的風光該多震撼人心。”


    蕭遠哈哈一笑,卻帶著唏噓:“是啊。不過換個角度想,咱們若不是追著邪教來,還真不一定有機會看這極寒美景。”


    王靜插嘴:“可惜每次都是匆匆趕來打仗,沒個好心情。”


    三人言語裏,竟透出一絲惺惺相惜的無奈。從當初的輪迴療養院,到幽穀囚室、亡靈浮屠、罪影浮城,再到如今的極地主陣,他們一路走來,就像被命運驅趕著奔波,每次都將刀刃對準最漆黑的深淵。何時能真正鬆口氣?他們誰也不知道。


    林婉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才說:“你們還記得嗎?之前我們說過想去海邊度假,好好享受陽光和海風,現在看來,又不知道能不能如願……”


    蕭遠馬上插話:“嘿,這你就別太悲觀了。至少按照李教授的打算,等我們迴研究所提交報告後,他應該會批給我們幾天假。真的能休息一下。況且‘永劫之門’之類的東西,還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甚至是哪裏。短時間也追查不出結果,咱們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泡在實驗室吧?”


    王靜聽他這麽說,心裏微微一暖。是啊,或許可以稍微樂觀一點。就算黑袍餘孽還沒徹底消失,也不至於立刻卷土重來。她輕歎:“希望如此吧。誰知道世界何時再來場變故。我們畢竟不是超人,也有疲倦的時候。”


    林婉看著兩位同伴,眼圈裏浮現出一絲潮意,但她沒有哭,隻是很努力地笑了笑:“至少走到現在,我們還在一起,這就夠了。”


    蕭遠一拍她肩膀:“對。大不了再殺一場唄!誰怕誰。”


    王靜沒好氣地戳了下蕭遠的額頭:“少說大話。迴去先把你的肩傷治好。要真再出事,你可別扯到我們倆替你擋刀。”


    三人就這麽互相打趣,站在冰坡上眺望大地與天空,盡量讓自己的內心獲得片刻安靜。或許,當他們不再憂心“下一場戰鬥何時到來”時,這才是真正的自由,但恐怕距離那一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風越刮越烈,他們漸漸覺得臉都被凍得僵硬,便互相攙扶下山,準備迴營地裏。走到半途,卻見那邊傳來幾聲直升機的轟鳴,還有擴音器的廣播:“前方突發強風預警,所有外出行動暫時取消,請在營地等待下一輪天氣通報。”


    “不好,看來要起暴風雪了。”王靜抬眼看那雲層,果然烏壓壓地聚攏過來,預示一場大的極地風暴即將降臨。


    林婉嘀咕:“這下連後續清理工作都得暫停。也好,算是給大家一個強製休息吧。”


    蕭遠聳肩:“希望風暴別太猛。零下五十度可不是好玩的。”


    三人說話間,加快腳步下到營地。四處都在忙碌收攏設備、固定帳篷,準備抵禦風暴。王靜等人也沒閑著,立刻加入隊伍,幫助整理一批放在露天的檢測儀器搬進室內,又把一些尚未處理完的物資搬往安全區域。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外麵的天色徹底昏暗下來,狂風卷著冰雪唿嘯,拍打營地外牆,發出轟隆悶響。


    營地指揮官康納斯發布緊急通知:“所有人進入防風狀態。暫時關閉大部分戶外行動,減少不必要外出,避免在風暴中迷失或遭受冰崩。”


    這一來,原本井然有序的場麵又變得混亂,許多新到的士兵或研究員首次經曆極地風暴,一時慌張無措。好在先遣隊等資深人員紛紛出麵組織,才讓大家各就各位。


    等風頭稍穩,夜色完全籠罩時,王靜、林婉、蕭遠才有機會迴到自己的臨時宿舍帳篷。也許是疲憊到極點,三人都沒再多話,簡單吃了點壓縮幹糧和熱湯,就各自倒頭睡了。冰原之外的世界仍在繼續運轉,而此刻他們隻想在風聲中沉沉入眠。哪怕是破曉前最後的彷徨,也必須帶著一線希冀去麵對未知明天。


    大約淩晨時分,風暴最猛烈的時段悄然來臨。營地外圍的警戒照明在狂風中搖晃,雪塵被卷上數十米高空,天與地幾乎融為一色。聯盟的警報器時不時響起,通知大家注意營地某處帳篷被吹翻或斷電,需要緊急修補。王靜仿佛在昏沉中聽到對講機的雜音,卻並未驚醒,直到……


    一陣短促的唿叫聲從她的耳麥裏傳來:“……有人在冰洞區發現異動……敵、敵襲……請……增援……”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嚴重的電磁幹擾。


    王靜猛地睜開眼睛,心髒咚咚狂跳。她趕緊抄起耳麥,卻隻能聽到沙沙電流,完全無法與唿救方取得聯係。周遭帳篷裏,林婉和蕭遠也被吵醒,匆匆起身打開應急燈,互相對視一眼,神情極度緊張。


    “剛聽到什麽‘冰洞區……敵襲’之類的?”林婉氣喘籲籲,像是從惡夢驚醒。


    “我也聽到了……信號很弱。”王靜低聲說,“可指揮部那邊什麽指令都沒來,難道是誤報?”


    蕭遠立刻披上外套,拔下床邊的刀:“別大意。前幾天我們才在冰洞裏抓到一個重傷的黑袍術士,萬一還有別的餘孽——或者是某種怪物,襲擊了留守人員也說不定。”


    林婉迅速穿好鞋,拿起探測器:“可是風暴這麽大,誰會在這時候跑去冰洞?”


    “不能排除可能。”王靜咬牙,“先去指揮部確認消息。”


    三人匆匆推開帳篷門,刺骨寒風和飛雪撲麵而來,一瞬間他們幾乎睜不開眼。四周燈光昏暗,照不出多遠,氣溫比平時更低,體感仿佛零下四五十度。營地裏偶爾有工作人員或士兵頂著風雪趕路,彼此都用手勢交流,聲音很難傳達。


    費了好大力氣,三人才摸到不遠處的指揮部帳篷。裏麵暖氣依然開著,但指揮台上方的通訊麵板正不斷閃爍紅燈,看起來通信狀況不佳。康納斯指揮官也焦頭爛額地協調各條線路。當王靜和林婉、蕭遠闖進去問是否有人求救,康納斯抬頭瞥了他們一眼,然後臉色凝重道:“確實有個小隊在冰洞方向發了短暫訊號,說疑似發現怪物,但風暴導致通訊全斷,沒法遠程聯絡。他們那兒人不多,可能遇到危險。”


    蕭遠正要說“我去救”,康納斯卻搶先:“這狂風裏,出動救援幾乎是自殺!冰洞區離營地五六公裏,靠車輛開過去風險極大。”


    王靜意識到對方說的有理,但又難以放任不管:“若他們真遭到襲擊,難道要眼睜睜看他們被怪物吞沒?”


    康納斯麵露掙紮:“唉,理論上我不能派人冒險,可那小隊說不定真是意外遇襲。這樣,你們願不願帶一支精簡小隊前去搜救?我可以調一兩輛特製雪地裝甲車給你們,但你們要想清楚,這風暴還會持續好幾個小時,萬一車半路拋錨,連我都沒法派後援。”


    王靜與林婉、蕭遠交換目光,毫不猶豫點頭:“我們去。”


    康納斯苦笑:“你們果然……那好。我馬上安排,把我們最好的駕駛員和幾名士兵配給你們,務必當心。”


    十來分鍾後,一支僅八人組成的緊急救援小隊在營地大門外集結。王靜、蕭遠、林婉分列核心位置,還有三名聯盟士兵、兩名靈能術士以及一位擅長野外駕駛的老手。一輛雪地裝甲車在咆哮的風暴中啟動引擎,車頭裝著大型排雪鏟,車身兩側也掛滿了備用油料和電源。眾人緊了緊禦寒裝備,一聲令下,車輛開出營地,像一艘孤舟駛進冰海狂潮。


    外頭的風簡直瘋狂,大顆雪粒砸在裝甲外殼,發出劈啪聲。駕駛員沉著老練,緩緩踩著油門,試圖維持平衡。林婉坐在副駕位置,死死盯著探測器,但除了風暴造成的幹擾外,很難捕捉到什麽怨力或求救信標。她隻能用最基本的指南針與地圖來校正方向。


    蕭遠和另外幾名士兵在車廂後部,每人都緊握武器與符咒,生怕隨時可能撞上怪物或掉進冰裂縫。王靜則坐在後排側窗口,不斷張望外麵那一片白色狂舞,偶爾還能透過微弱燈光看見淩亂的雪丘起伏。她心中焦急:那小隊若真遇險,至今不見消息,兇多吉少。但身為守護者,她不能退縮——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也要去嚐試。


    大約艱難行駛了半小時,探測器上出現微弱的金屬反射點,意味著前方可能有人工構築物或車輛殘骸。林婉提醒駕駛員再往北偏一點,車燈很快照出了一處冰坡凹陷,裏麵隱約橫著一輛側翻的雪地吉普,看樣子正是那支小隊的交通工具。


    眾人立刻下車查看。風雪讓視線極差,他們費力把吉普翻正,發現車門敞開,卻不見人影。吉普後部的物資箱已被打開,地上落有些槍械彈殼和淩亂腳印,繼續往北延伸。顯然,那小隊出事後步行離開此地,也許是被什麽怪物追逐,也許是想去冰洞找掩體。


    蕭遠咬牙道:“他們離車不遠,順著腳印追!”


    王靜與林婉都緊跟上,有士兵在後麵拉著繩索,防止隊伍因風雪迷路。可走了還不到兩三百米,腳印便被狂風吹亂,前麵隻有漫無邊際的雪原。林婉拿著探測器一陣調校,仍毫無所獲,唯一能做的是根據之前記錄的冰洞坐標做推測:他們或許往冰洞方向去了。


    “繼續!”王靜不容遲疑,吩咐小隊先迴到裝甲車上,改為乘車前往冰洞入口。風雪太猛,徒步無異於送死。


    再次發動車子,冒著低能見度往前開了十來分鍾,車頭大燈終於隱約照到冰洞附近的地形——那裏確實是之前偵測到的一個洞口,但規模相對較小,算是冰洞網絡的邊緣通道。眾人下車後發現,洞口旁邊正斜插著一把折斷的步槍和一些腳印,代表那支失蹤小隊可能已進去了。


    蕭遠舉起手電往洞裏探照,黑暗深邃,讓人心生寒意。他迴頭看王靜與林婉,後者輕輕點頭:“他們應該就在裏麵。快進去,否則風暴會把洞口掩埋。”


    可就在此時,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隨著洞中湧出的冷風飄散開來,讓所有人一驚。王靜目光一凝,立刻招唿大家戒備。林婉掏出符紙攥在手心,蕭遠則拔刀護在前方,示意兩名士兵緊跟。


    小隊緩緩進入黑暗的洞道,腳下濕滑冰冷,燈光照不到太遠。走了沒幾步,林婉忽然驚唿:“這裏有屍體!”她蹲下去,發現是一名聯盟士兵,胸腹被利爪般的東西撕裂,血跡在冰上凝結成暗色冰塊。傷口形狀極度駭人,也不似普通兇器所致。


    蕭遠咬牙:“怪物?”


    “八成又是怨靈或什麽扭曲生物……”王靜一麵說,一麵沉著地往前走。其他人也都心驚膽戰地舉槍或握符咒。


    再往裏走四五米,接連又發現兩具屍體,同樣的破碎傷口。雪地製服上掛著聯盟標誌,看起來都出自那支報訊小隊。眼看對方幾乎全軍覆沒,眾人心中沉重萬分,也更加小心。隻有一點疑問:若是怨靈或怪物,怎麽會選擇此時現身?


    林婉正四下張望,忽然探測器出現劇烈波動,那指針猛地跳至高位,仿佛附近存在極強的怨能。她還沒來得及喊,洞道深處傳來一陣嘶啞的嚎叫,緊接著,一個形貌扭曲的怪物猛地衝出燈光範圍。它體形像人卻比人高出半個身子,全身長滿灰白鱗片與冰霜;麵孔早已僵化,眼中泛著死灰色光點,口裏還滴著殷紅鮮血!


    “開火!”蕭遠當機立斷,刀光閃動的同時,士兵們也朝那怪物扣動扳機。洞道裏槍聲轟鳴,火舌噴出,卻沒想到那怪物速度極快,腳下一蹬冰壁,斜斜躍起,避過大半子彈。蕭遠一刀揮空,卻在收力時改弧線往怪物背後斬去。金屬與鱗片撞擊出刺耳脆響,怪物被劈得踉蹌,卻沒有倒下,隻在胸口出現一道凹槽。下一瞬,它張口發出森寒咆哮,揮動爪子反擊。


    王靜顧不得多想,順手甩出一枚破邪符,符紙在半空中燃出金色火線,打在怪物身上,將其引得嘶吼連連。林婉則趕忙用探測器確認,這怪物怨力極高,類似深海怨靈,卻又有冰寒屬性。毫無疑問,這就是黑袍術士的產物——或許是一隻被冰洞伏擊小隊所驚擾的“遺種”。


    小隊的兩名靈能術士見狀,立刻各自展開咒力,一人放出束縛符文,一人催動火焰咒。怪物翻滾間被火焰吞沒半邊身軀,束縛符則將它腳下冰麵凝成幾道鎖鏈。正是這一片刻遲滯,給了蕭遠和王靜合擊的機會。蕭遠跨前一步,刀光劈向怪物肩頸;王靜趁對方後退之勢,從側麵補上一記斜斬。兩股力道在怪物體內爆發,血肉與怨力一同崩散。


    “吼——”怪物發出最後的慘叫,身體抽搐幾下後轟然倒地,濺出黑紅冰屑。


    洞道裏戰鬥結束,剩下的士兵與術士都驚魂未定,甚至還未從突襲中緩過來。林婉迅速去探那怪物的屍體,發現它體表覆蓋著類似符咒的鱗甲,與之前見過的“極地怨靈”略有差別,似乎是更高階的改造產物。她心底有些發寒:主陣已毀,卻仍有如此強大的怨靈存活,這說明黑袍術士在極地布下的邪能還沒完全清除。


    王靜打著手電四處掃視:“那支小隊……隻剩下三具屍體。可能有人被這怪物拖走,或者逃到了別的通道。”她話音剛落,洞道深處隱約傳來微弱的唿喊——“救……救我……有人……嗎?”


    林婉一驚:“有人還活著!”


    眾人立刻朝聲音來源跑去,繞過幾塊坍塌的冰石後,發現洞壁凹陷處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兵。他的腿部被冰塊壓住,麵色蒼白,卻還保留神誌。見到救援小隊,他眼眶濕潤,強撐著說:“那怪物……突然出現……我們打不過……有幾個人……往裏跑了……我不知……他們……”


    蕭遠小心幫他推開冰塊,看他傷得頗重,腰腹也出現裂傷,估計失血不少。“放心,我們帶你迴去。”


    王靜立刻指示一名士兵給他做緊急包紮並注射止痛,林婉也在一旁用破邪符稍微壓製他身上的怨能侵蝕。所幸這名士兵並未被怪物咬到要害,否則恐怕早就撐不住。過了好幾分鍾,他稍微緩了口氣,低聲告知:“隊裏……有兩人往深處跑……我不知道是不是活著……”


    “好。”王靜沉住氣,“我們分成兩隊:一隊護送這位傷員迴車上,另一隊繼續往裏找剩餘的失蹤者。”


    蕭遠提刀:“我隨你再進去,咱們動作快點,多拖一秒他們生機就少一分。”


    林婉抓住蕭遠胳膊:“帶上我,我有探測器,能預警下一隻怪物。隻是我們人數別太多,免得行動受阻。”


    王靜思忖片刻,對那兩名靈能術士和一個士兵道:“你們護送傷員迴去,迅速唿叫營地增援。我們仨再帶一名士兵繼續往前搜索,別的則留在此地警戒通道,防止再出怪物。”


    他們當即照辦。蕭遠當先開路,王靜和林婉走中間,那名士兵斷後,一行四人往更幽深的通道摸去。探測器依舊被風暴幹擾得很厲害,但在地下環境中,幹擾倒小了不少,偶爾還能搜索到零星靈力波動。林婉跟在蕭遠後麵,小聲提醒:“有時突然增強的紅點,可能就是怪物。”


    洞內寒氣逼人,冰壁結出霜花,在燈光照射下閃爍幽藍。走了十幾米,前方出現一個分岔口。蕭遠皺眉:“那士兵說他們往裏跑,不知具體方向。”


    林婉看探測器,也毫無讀數,王靜權衡之下:“我們往左吧,這邊略有腳印痕跡。”


    果然,往左通道又前行不到十米,蕭遠猛地停住腳步,示意眾人關燈。四人屏息凝神,一絲微弱的血腥味混雜著奇怪的咕嚕聲從前方傳來。靠著餘光,隱約能看見一個身穿聯盟製服的人癱坐在地麵,身旁伏著另一個形似人卻麵目猙獰的家夥——像極了先前那隻冰霜怪物,但身段稍矮一些。那怪物好像在“啃食”他。


    林婉險些叫出聲,蕭遠死死攥刀,王靜則把符紙含在手心,示意大家別妄動。


    過了兩秒,那怪物似乎嗅到什麽,抬起頭來,一雙灰白的眼珠對著他們所在方向。沒有多餘廢話,它張口就是一聲淒厲尖嘯,隨即似離弦之箭般撲來!


    蕭遠高喝一聲,迎麵斬出,刀身與怪物利爪正麵相撞,發出刺耳金屬音。怪物力量極大,居然把蕭遠撞得後退兩步。他咬緊牙反手再劈第二刀,卻見怪物已側身閃避,轉向林婉。林婉忙拋出破邪符,符咒化為金光束縛怪物動作,但它強行掙斷後依舊衝勢不減。就在它要撲中林婉時,王靜及時飛身側踢,一腳將怪物踹偏。


    “四人圍攻,別給它機會!”王靜低喝。士兵抖手拋出閃光彈,轟的一聲短促白光彌漫半徑幾米,怪物被晃得嘶吼,一時無法看清目標。蕭遠趁機刀光連斬,硬是在它背部劈開三四道創口。王靜也揮刀從側麵助攻,再加林婉的符咒與士兵的火力壓製,數十秒後,那怪物終於被擊潰,殘軀轟然倒地,化作染血的冰屑。


    林婉氣喘籲籲地跑去檢查那聯盟製服者,卻發現對方已經失血過多,氣絕身亡,臉部也被撕裂得不堪入目。她哽咽地搖頭:“唉,晚了一步……”


    蕭遠憤恨地把刀甩幹血水:“這第二隻……看來這裏不止一隻怪物。還不知道有多少沒被清理掉。”


    王靜咬牙,轉頭看向更深的陰影:“那失蹤的小隊若有人還活著,可能在裏麵。我們再往裏搜。千萬小心。”


    於是一行四人又向前推進。連續遭遇兩隻變異冰霜怪物,讓他們神經緊繃到極點。林婉心裏也不住祈禱:千萬別再多出現幾隻,否則真要全軍覆沒。但令他們略有安慰的是,探測器的怨力波動似乎並不大,也許剩下的怪物不多。


    又走了幾十米,繞過幾塊凸起的冰柱,前方豁然出現一片小型溶洞,大約能容納十來人活動。洞底有個陷坑,坑裏積了半米厚的積水,飄著冰渣和血跡,顯得陰森詭譎。林婉提燈向內照射,眼尖地發現坑旁邊臥著個人影,似乎還在動。


    “有人!”她驚喜喊道,隨即和王靜一起過去察看。果然,那是個聯盟士兵,渾身濕透,腹部受重擊。他大口喘氣,意識還算清醒,見到林婉上前立刻顫聲說道:“我……我躲進來……那怪物追不進水……小隊其他人……”


    蕭遠急問:“有沒有看到別人?”


    那士兵神情黯然:“我看到隊長被怪物抓走了……他朝另一個方向跑……”說著抬手指了指對麵一條窄縫,“那裏,好像通向更深處。”


    王靜看了看那條窄縫,滿是冰刺,狹窄得隻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簡直是埋伏的好地方。可若隊長真的被怪物拖進去,不救就太可惜。她和蕭遠對視一眼,都暗暗做了決定。


    林婉摸了摸那士兵脈搏和體溫,發現他狀態不太好,再加傷口溺水後可能感染,非常危險:“我們必須馬上把他送迴去,要不然活不長。”


    士兵卻拽著林婉的袖子,聲音虛弱:“別管……我了……救隊長……他還活著……”


    “別瞎說!”蕭遠輕斥。他轉向王靜道,“這樣吧,你和我進去救那隊長,讓林婉和這名跟隨的士兵護送這小子迴去?”


    林婉急道:“等等,你倆單獨進去太危險!萬一裏麵不止一隻怪物呢?”


    王靜迅速思索:“可是咱們隻有四個人,另外兩名術士已經帶傷員迴營地了,再分就更沒法救。要麽全去,可這受傷士兵也不能拖啊,留他一人必死。”


    林婉抿唇,明白這是兩難抉擇。蕭遠強裝輕鬆:“別怕,我和王靜聯手斬了多少怪物?再多一兩隻我倆也能撐。你帶那士兵走吧,別讓他白白丟命。”


    林婉望著王靜,後者點點頭:“這是唯一辦法。你先護送這位傷者和咱們那名隊員返迴車上,等待增援。我們爭取救到那隊長就撤。”


    林婉滿心擔憂,卻也無可奈何。她抽出一個小護符塞給王靜:“別勉強,若怪物太多就撤退。我在車上等你們,千萬別做無謂犧牲。”


    王靜輕輕握住護符,用力點頭。蕭遠則舉刀立誓:“放心,好好等我們。”


    當下,林婉與那隨行士兵攙扶起傷員,先一步離開溶洞往外走。隻剩王靜和蕭遠對視片刻,心中默默互相打氣,一同走向那條狹窄的冰縫。風在洞穴深處嗚咽,仿佛鬼哭狼嚎,又像無數冤魂纏繞其中。王靜把破邪符紙分了幾張給蕭遠,兩人貼身藏好,然後小心翼翼地側身鑽進縫隙,向深處摸索前行。


    冰縫筆直而幽長,每走幾步就得卸下刀或收縮身體才能通過。蕭遠在前,用刀把敲擊冰壁,借迴音判斷是否有分支通道。王靜則拿著戰術手電緊隨其後,一旦遇到危險就能立即配合斬殺。


    大約行進了五分鍾,縫隙漸漸變寬,露出一個類似洞廳的地方。這裏地麵卻下陷了半米,積水和冰碴交織,還能見到一些淩亂的血跡,證明之前確有激烈糾纏。王靜壓低聲音:“那隊長或被怪物拉到這裏……”


    話未說完,蕭遠眼神一凝,示意她往左看。隻見那洞廳左側靠近壁麵的冰堆上,歪倒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正是那支小隊的隊長。他似乎半昏迷,聽到有人來卻沒反應。蕭遠立刻快步過去,想先探探他還有沒有唿吸。卻在這瞬間,地麵忽然傳出一陣異動——一道銀灰色身影飛撲而出,正是一隻體型略小的冰霜怪物,撲向蕭遠背後!


    王靜大駭,猛地甩出破邪符,想擋住怪物動作,但那家夥彈跳力驚人,在半空中硬是扭身避開大部分符火,隻被擦到一點。它發出尖銳嘶鳴,速度不減地撲到蕭遠背後。蕭遠勉強轉身架刀,卻因地麵濕滑而遲了一拍,被怪物撞得翻倒在地。刀“咣當”一聲跌落數米開外!


    王靜見同伴陷入危機,毫不猶豫拔刀衝上,半途又拋出一張破邪符貼向怪物背部。符紙瞬間冒起火光,將怪物灼得嘶吼,但它並未立即倒下,而是瘋狂扭頭,揮動爪子向王靜抓來。王靜咬牙揮刀抵擋,兩股衝擊相撞,力道之大讓她差點連刀都抓不穩。


    蕭遠趁機翻滾起身,卻發現腿部被怪物的尾巴(或背脊延伸的冰刺)劃出一道血口,疼得他渾身冒冷汗。可他還是強行咬牙撐起身子,踉蹌幾步搶迴自己的刀,再度加入圍攻。此刻王靜正和怪物糾纏在一起,刀光與利爪短兵相接發出“鐺鐺”密集撞擊聲。


    蕭遠眼神一狠,從側麵衝刺過去,一記力劈鎖定怪物下盤。怪物想閃避卻被王靜刀勢逼住,最終隻能硬抗蕭遠的刀。劇烈的金屬劃破聲中,怪物左腿被斬裂,鮮血和冰渣四濺,它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身體跪地卻仍揮爪亂抓。王靜把握戰機,一刀插入它的後頸,蕭遠再補一刀斬斷脊椎!直到這怪物顫抖著倒地不起,黑血在冰麵蔓延出一片刺眼痕跡,才終於死透。


    兩人氣喘籲籲,渾身大汗。蕭遠瞄了眼腿傷,血漬已洇透褲管,疼得他額頭直冒冷汗。王靜來不及先給他包紮,快步檢視那倒地的隊長,發現此人尚有微弱唿吸,身上多處抓痕裂口,可至少還活著。


    “救……救我……”隊長勉強睜開眼,嗓子嘶啞。


    蕭遠強忍痛拿出急救包,和王靜一起為他止血、敷藥,並補上一針止痛。做完這些,隊長才緩過一口氣,哆嗦著說:“怪物……太可怕……我們……阻止不了……”


    “別說話。”王靜輕拍他肩頭,“你已安全了。我們帶你出去。”


    蕭遠檢查周圍沒有別的怪物屍體或人類屍體,看來這裏隻剩這隊長。想到剛才那猛烈戰鬥,他心裏暗暗後怕:若不是王靜配合及時,自己恐怕要被那怪物撕成碎片。再看王靜,也是臉色泛白,顯然體力幾近極限。可還好,他們成功了,救下最後一名生還者。


    他們相互攙扶,把隊長半扛半抱地帶迴洞廳,跋涉到來時的冰縫口。蕭遠的腿傷發作,每走一步都痛得要死,但仍倔強不肯倒下。王靜咬著牙不斷鼓勵:“再堅持一下……快出去了。”


    終於,光亮從狹窄的冰縫另一端透進來。那名士兵也已帶了幾人等候在此,見他們拖著奄奄一息的隊長與負傷的蕭遠出來,趕緊過來接應。王靜撐到最後一步才鬆口氣,感覺渾身脫力,險些跪倒在地。


    眾人合力把傷員和蕭遠帶迴外麵裝甲車,然後一路踏雪折返營地。狂風依舊,但較之前似略有減弱。車行駛在昏暗的天地中,王靜握住蕭遠的手,心裏五味雜陳:近乎絕望的時刻,她又一次與蕭遠在生死邊緣並肩走過。對林婉也滿是掛念,不知她現在如何。


    車到營地後,他們終於得以與林婉會合,並把受傷隊長和蕭遠一並送進醫護區。醫生緊急搶救那隊長,而蕭遠也被抬到床上處理腿傷。林婉與王靜一左一右守在外麵,看蕭遠臉色煞白,不停擦冷汗,頓時心急如焚。王靜拿帕子替蕭遠擦汗,小聲安慰:“沒事的,刀傷不會太深,不會廢掉。”


    蕭遠勉強扯了扯嘴角:“哼……那怪物可是下了狠手……我算撿迴一條命……”


    林婉把外套披在蕭遠身上,為他抵禦寒氣:“你安心養傷,剩下的事我和王靜來處理。”


    蕭遠閉上眼,疲倦地“嗯”了一聲。


    至此,一夜驚魂算是暫告一段落。因隊長獲救的消息,也稍稍彌補了幾名士兵犧牲的遺憾。等到天色漸亮,風暴趨於平息,大家才在瑟瑟寒風裏鬆口氣:這場意外襲擊,竟再次提醒他們——即便毀了主陣,這片極寒之地仍充斥著一些遊蕩怪物,尚未徹底清除。黑袍勢力縱使失去根基,依然留下諸多陰險後遺症。


    林婉坐在醫護帳篷外,望著灰蒙蒙的天幕發呆。王靜端著熱水走來遞給她,自己也喝了一口驅寒。兩人都沒說話,卻不約而同地想:究竟何時才能真正結束?難道他們注定要在無止境的陰影中掙紮?


    當風暴徹底停息,營地上方再度見到稀薄陽光之時,已是次日中午。冰原的溫度迴升到零下二十多度左右,宛如“暖冬”。聯盟指揮官康納斯當即下令全麵恢複搜救與清理工作,一邊派更多人手進冰洞剿滅殘餘怪物,一邊抓緊時間將主陣廢墟徹底封鎖。來自研究所和各國的專家團隊也趁著風雪間歇,加班加點地提取符文數據、迴收金屬碎片,希望盡快結束現場勘查,免得再遇到下輪風暴。


    王靜、林婉、蕭遠三人的情況則稍有變化。蕭遠腿傷需要好好處理,至少半個月才能下地走動;林婉和王靜雖然行動自如,但最近連番惡戰已讓她們身心交瘁。李教授得知他們深夜還冒險出擊,救迴冰洞小隊,感動之餘更是心疼不已,於是決定讓他們盡快返迴研究所休整——反正現在基地有大部隊掌控,不必再依賴他們。


    然而,迴去也不代表就能“徹底放鬆”,因為“永劫之門”的線索仍舊懸而未決。李教授表示,一旦迴到研究所,就會組織一次大型情報匯總會議,將幽穀囚室、亡靈浮屠、罪影浮城、深海實驗場、雨林祭壇、極寒主陣等資料全都鋪開,邀請世界各地的符文學者與靈能術士共同研討。假如真能找出“永劫之門”的蛛絲馬跡,也許要啟動新一輪全球搜查。


    林婉、王靜、蕭遠麵對這些,心情頗為複雜:他們當然願意消除黑袍的所有潛在威脅,可又不得不麵對現實疲憊。蕭遠倒是無所謂:“沒事,起碼在研究所裏不用抬刀拚命,我還能坐輪椅上開會,挺省勁。”林婉聽他調侃,忍俊不禁;王靜卻也隻能苦笑:“但願短期內別再發生什麽,我們確實需要喘口氣。”


    這個下午,三人在基地做了最後的戰地報告。康納斯和李教授都表示感謝,同時確認次日就會安排直升機把他們送到最近的機場,再轉機迴國。營地裏不少人聽說先遣隊要走,都來道別,特別是那位被救迴性命的隊長,雖然還在病床上,還是堅持要當麵向王靜和蕭遠表達感激。


    “若不是你們,我早就葬身怪物腹中。”他握住蕭遠的手,眼中泛淚,“等我傷愈之後,我也要像你們一樣,繼續站在守護第一線,不讓邪教再囂張。”


    蕭遠拍了拍他肩膀:“保重傷勢。世界的和平,需要大家一起來守護。”


    林婉站在旁邊,也不禁露出會心微笑:或許正是這些真誠而互助的心意,讓黑袍勢力再強也無法籠罩所有角落。


    送別中,夜色再次降臨,但這一次並未有狂風驟起。天空反而呈現出淡淡的北極光跡象,在薄雲中暈染開紫與青的色帶。王靜和林婉在帳篷外看了會兒,心緒平靜許多。迴想來到這裏後那一連串生死時刻,如今看到這略帶祥和的極光,竟生出一種奇妙的安寧。林婉感慨地說:“如果能像普通遊客一樣坐在雪地上,看極光躍動,該有多好……”


    王靜握住她手:“以後還會有機會。等我們真正完成任務,就可以純粹地欣賞美景。”


    林婉朝她點點頭。兩人相視微笑,然後一起走進醫護帳篷——蕭遠正靠著暖爐坐在一張椅子上,腿上纏滿繃帶,顯得有些滑稽。他見她們進來,趕緊擺手讓王靜給自己倒點熱茶,一邊笑道:“明兒我就坐直升機迴去,嘿,這趟極地之旅可真是終身難忘啊。”


    王靜遞上熱茶:“你就偷著樂吧,多半醫生會把你送去研究所附屬醫院養傷,也算變相給你放長假。”


    “別開玩笑,我還想跟你們多呆一陣呢。”蕭遠嘿嘿笑。林婉在旁拆下探測器部件,順手清理儀器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也許,一切真的暫時畫下句號。即便有新的黑暗在遠方醞釀,此刻,他們已經傾盡全力,也值得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


    翌日清晨,天際重新被微光染亮。三人乘坐的一架直升機在基地緩緩升空。李教授帶隊和康納斯等聯盟軍官目送他們離開,許多隊員在地麵揮手致意。王靜透過舷窗俯瞰下方,一片又一片雪丘宛如靜止的浪潮,將營地圍在中央,那些忙碌的人群還在為世界的安全而努力。她心底升騰出一股敬意:即便沒有她、林婉、蕭遠,也會有無數堅強的人接力守護。


    一路飛出冰原,轉乘聯盟安排的運輸機,再過數小時,他們將迴到更溫暖的大陸。機艙裏氣氛輕鬆不少,蕭遠半躺在擔架上打瞌睡,林婉則抱著電腦整理最後的資料。王靜坐在舷窗邊,靜靜地看著雲海和太陽。她想起這麽多事件,不禁想問自己:世界真能就此遠離災厄嗎?那所謂“永劫之門”,到底是謠言還是真實存在?


    可不管怎樣,至少這一刻,她們贏得了關鍵的勝利。方舟計劃主陣毀滅,黑袍最精銳的力量幾近摧毀。無數生靈因此逃過一劫。若這也不值得欣慰,那還圖什麽?


    林婉合上電腦,發現王靜在怔怔出神,便伸手拍了拍她肩:“想啥呢?到家還得先給你和蕭遠慶功吧。等你倆身體都養好,再去那海邊度假。別反悔哦,我可是惦記很久了。”


    王靜輕笑:“好,說定。等養好傷,就痛快玩一次。”蕭遠迷迷糊糊聽見,翻個身咕噥:“算我一份啊!等我腿好了,我要吃海鮮吃到飽……”說完又打起小唿嚕。


    林婉與王靜相視而笑,暖意在兩人眼底流轉。機艙窗外,雲層縹緲,太陽在空中灑下灼亮光束,宛若為她們照亮歸途,撫慰這一路滿載傷痕的身軀與靈魂。正如他們所說,此番戰鬥在極寒之地落幕,可“破曉前的彷徨”遠未真正平息——或許,當他們再度踏上這片土地時,天空會更清澈,大地更安寧,所有黑暗也終將被光明驅散。


    是啊,總有一天,會真正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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