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老太太不好意思把家醜揚得到處都是,可她又不甘心讓溫錦占上風,一時間唿吸急促得像老式風箱。


    “寶貝,來給奶奶跳支舞,讓奶奶開心開心。”某太太年輕時就是海市著名的交際花,十分會調節氛圍,拉著自己上藝校的女兒給老太太表演才藝。


    當然她也有私心,女兒年紀跟祁家四公子祁江睿差不多,萬一入了老太太的眼,說不定能跟祁四少湊一對。


    隻要能搭上祁家的大船,這輩子的榮華富貴基本就跑不掉了。


    女孩子確實有些功底,站在客廳中央臨時搭建的舞台上來了段昆曲,唱腔婉轉動聽,身段嫵媚柔美。


    “真假啊。”祁坤趴在溫錦肩膀上跟她咬耳朵,“私底下把老太太的愛好打聽得清清楚楚,指不定提前練了千八百遍,還要裝著漫不經心的模樣表現出來。”


    “學著點。”溫錦端出長嫂的架子,“人家這叫陽謀,堂堂正正地展現優勢,你提前打聽打聽黃大設計師的興趣點,然後投其所好,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對呀。”祁坤恍然大悟,“確實有值得借鑒的地方。”


    “小坤,小坤。”老太太喊了好幾聲,才將二人的悄悄話打斷,“你鋼琴彈得不錯,也給大家表演一段。”


    “在古代,隻有戲子會當眾賣藝。”祁坤不屑地撇了撇嘴,“喏,站在老太太身後的,就是她給我挑選的未來的婆婆。”


    女人眸子裏的精光擋都擋不住,絕不是個好相與的。據祁坤所說,她家從事博彩業,錢來得特別容易,常常給老太太送來些名貴的首飾古董,因此極得老太太賞識。


    為了錢,她準備把唯一的孫女賣掉。溫錦幾乎有些懷疑老太太的出身,按理說她應該是見過大場麵的人,為何目光跟井底之蛙差不多淺顯?


    所以教育和讀書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氣質,再有錢不學習也是白搭。


    “彈鋼琴太普通了,我最近新學了二胡,拉給諸位聽聽如何?”祁坤大大方方地跳上舞台,立刻有人尋了把二胡遞過來。


    祁坤優雅地坐在椅子上懷抱二胡,十分賞心悅目,她隨手撥弄了兩下琴弦後便開始了演奏。


    不到一分鍾,在場眾人的麵部全都戴上了痛苦麵具。無它,實在太難聽了。


    就連溫錦這個門外漢都能聽出來,她壓根不會拉二胡。名家演奏時,二胡的兩根琴弦配合得極為默契。內弦如男人,沉穩雄厚;外弦如女人,高亢明亮,在陰陽的融合中演繹著天地的絕唱。


    祁坤手下撥出來的曲調,聲音像鋸木頭一樣難聽,如同哭傷了的喉嚨,還時不時發出殺雞聲。


    好多忍耐力稍差的人包括溫錦在內,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祁坤佯裝不知,甚至越表演越興奮,幾乎要把琴弦擦出火星子來。


    最終還是於中潔苦笑著上前阻止住她,“可以了小坤,你細皮嫩肉的,當心別把手割破。”


    “不用擔心大伯母,我可以的。”祁坤手下動作不停,難聽至極的音浪險些把近身的於中潔掀翻,“今天一定讓來賓們盡興。”


    你們不是想算計我,把我嫁給毫無底蘊的暴發戶嗎?那大家就一起玩完吧。


    老太太見祁坤愈戰愈勇,果斷給於中潔投來一個眼神,之後疲倦地捂住額頭。


    於中潔會意,“媽,您怎麽了?”


    “許是年紀大了,稍微受點累就頭疼。”老太太不複剛才的龍精虎猛,一副病懨懨的老黛玉模樣。


    “小坤,和小錦一起扶著奶奶去樓上休息。”


    雖說始終看於中潔不順眼,但那終究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奶奶。祁坤把二胡丟到一邊,與溫錦一左一右地扶著老太太進了電梯,留下於中潔在一樓招唿客人。


    老太太在裝病方麵堪稱專家,因著不愛運動好吃口,體重向來不輕,再加上雙腿不用力,兩位年輕瘦弱的女孩感覺像拖了個石獅子,好不容易才把她鼓搗到臥室的床上。


    “小坤,給奶奶倒杯蜂蜜水。”


    老太太對身側整整齊齊列隊的傭人保姆們視而不見,一門心思地折磨孫女和孫媳婦。


    祁坤比較乖巧,讓幹什麽幹什麽,老太太內心更偏向孫女,給她安排的都是些正常活計,和她相比,溫錦連舊社會的丫鬟都不如。


    “你,幫我把鞋脫掉。”


    “端個痰盂來,我要吐痰。”


    她合理懷疑,這個痰盂一旦遞到老太太麵前,她肯定會十分“不小心”地吐到自己身上。


    “痰多說明濕氣重,我來給您按摩按摩,保證神清氣爽。”


    老太太可是領教過她恐怖的按摩功力,當即連連擺手表示拒絕,溫錦由不得她反對,按住她的腳彎起大拇指,用指關節狠狠在湧泉穴上捅了一下。


    老太太當即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像條大肉蟲子似地縮成一團。天殺的,失誤了,沒讓大兒媳跟上來,徑直將自己暴露在了敵手麵前。


    “感覺到痛是好現象,人老先老足,說明您的腿腳能夠媲美年輕人。”隻有讓她徹底記住這種難熬的滋味,才能避免她一次次地拿這些東西來折磨人。


    溫錦不由分說地摁住她的腿,繼續朝湧泉穴進攻,仆人們麵麵相覷,通則不痛痛則不通的道理人人皆知,看少夫人那關切的神情,一定是對老太太無比關心。


    祁坤巴不得老太太受點罪,抱著胳膊在一旁瞧熱鬧。老太太孤軍奮戰避無可避,頓感眼前發黑金星旋轉。


    畢竟與人鬥了一輩子,積累的戰爭經驗讓老太太在電光火石間做了個最為有利於自己的決定,頭一歪暈了過去。


    這下子在場眾人頓時慌亂起來。


    “嫂子怎麽辦?”祁坤擔心這口黑鍋會扣到溫錦頭上,“我幫忙封鎖消息,你去給奶奶做人工唿吸。”


    “不用。”溫錦瞟了眼老太太均勻起伏的胸口,憑借這一手裝死絕活,她在祁家橫行霸道了大半輩子,連老爺子都對此無可奈何,自己今天非得將其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媽,您怎麽樣?”於中潔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風風火火地跑進來,“溫錦,等我把奶奶送去醫院後再跟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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