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暫時撕下良善的偽裝,麵露猙獰之色。


    豺狼就是豺狼,饒是披了好幾層的溫柔外衣,也總會時不時散發出捕食者的貪婪氣息。


    “阿姨,身為祁家長媳,要注意時刻維持得體的形象。”溫錦順勢坐到床旁,模仿她的口吻教訓她,“奶奶被我按得太舒服,已經美美地睡著了,無需大驚小怪,傳出去會被人笑話。”


    於中潔一把拉開她,力氣大得令人吃驚,她撲倒在老太太身前輕聲唿喚,“媽,您堅持一下,醫生馬上就來了。”


    “我都說了老太太沒事,當心把她吵醒跟你算賬。”


    “奶奶有癲癇,你知不知道?”老太太偷偷捏了一下於中潔的手,她立刻會意,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定要把溫錦狠狠踩到泥土中無法翻身。


    祁坤的憂慮果然變成現實,然而溫錦對此置若罔聞。


    “看起來極為體麵的奶奶居然得了個口吐白沫的病。”癲癇病人發作時會渾身抽搐緊咬牙關,嚴重的甚至能把舌頭咬掉,而於中潔根本沒采取任何措施,明顯是打算給自己挖個坑再埋點土。她給了祁坤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扭頭對那群不知所措的仆傭們命令道,“給我找雙筷子來。”


    有位機靈的年輕女傭迅速跑出去,很快就拿來了一雙銀質筷子。


    “你想做什麽?”於中潔搞不清她用筷子的目的,見她麵不改色,心中不禁警鈴大作,這丫頭似乎真有兩把刷子,但醜話還是得放在前麵,“萬一傷害了奶奶,十個你都賠不起。”


    “我有把握。”


    溫錦讓人用枕頭將裝暈的老太太頭墊高,裝模作樣地觀察了一番後,對著眾人來了段簡易的科普。


    “人臉上有豐富的血管和重要部位,其中以太陽穴與眼睛尤為敏感。”她把老太太當成醫學生上課使用的人體模型,雙手在太陽穴和眼睛處不斷比劃。


    每當她接近時,老太太的唿吸就會變得急促。溫錦頓時心頭雪亮,賭的就是她怕死。


    “我需要幫忙。”她把一根閃著銀光的筷子遞給於中潔,後者連連搖頭,才不願被她拖下水。


    “我來。”祁坤看出了溫錦的意圖,“嫂子,需要我怎麽做?”


    “我喊一二三,咱倆同時戳眼角。”溫錦把筷子在老太太臉上蹭了蹭,冰冰涼的觸感令她的眼皮立刻劇烈抖動起來,“瞧見沒?眼角處有個小孔,朝那裏戳,包治百病。”


    “不會戳瞎吧。”祁坤故意放大了音量,“這筷子幾乎跟我手指一般粗。”


    “我也拿不準,正常情況下應該用銀針。”溫錦語氣變得急促,“來不及了,癲癇發作絕非小事,隻能將就著用,來,先把筷子架到鼻梁上。”


    兩根筷子宛若兩座炮台,直直瞄準老太太的眼睛,在即將發射那一刻突然坍塌,原來是老太太用手將它們拂到了地上。


    “怎麽這麽多人圍著我?”


    “媽,您沒事吧。”於中潔立刻單膝半跪於床前握住她的手。


    老太太甩開她,剛才她明明有能力阻止溫錦的胡鬧,卻在旁邊佯裝甩手掌櫃,這個女人自以為將心思隱瞞得很好,實則早已將意圖暴露。


    無非就是坐山觀虎鬥,等她和溫錦兩敗俱傷後再撿漏。


    想到這裏,老太太的憤怒對象瞬間轉換,溫錦確實不招人喜歡,好歹喜怒哀樂都在明麵上,不會背地裏鼓搗小動作,於是她伸了個懶腰,“剛剛做了個美夢,結果覺得臉上有東西,然後就被驚醒了。”


    “您沒犯癲癇?太好了。”溫錦誇張地拍了兩下胸脯,“我就說您在睡覺,可阿姨非得不信。不過癲癇無小事,咱們還是去醫院吧。”


    “沒病沒災的去什麽醫院,晦氣。”老太太的目光近乎凝結成錐子,拚命朝於中潔臉上紮,編個什麽病不好,硬要整個不體麵的癲癇,一旦流言傳出去,她還怎麽在貴婦圈混。


    “幸好您沒事,否則大伯母一定會咬下我和嫂子的肉來賠罪。”祁坤素來瞧不慣於中潔的偽善,逮著機會就要挑釁幾下,“大伯母,您得學點醫學知識了,癲癇和睡覺都搞不清楚,很容易鬧笑話。”


    “我那是關心則亂。”於中潔勉強穩住心神,今天沒看黃曆,不適合搞宴會和拋頭露麵,“媽,我扶您起來吧。”


    “我頭暈得很,起什麽起。”老太太針對溫錦的整個計劃盡數失敗不說,還意外發現了大兒媳的壞心思,頓時氣血翻湧,側過身躺下不搭理於中潔。


    “奶奶是不是不開心?我唱首歌給您聽呀。”祁坤是祁家的正牌大小姐,自幼也是被老爺子嬌慣著長大,別人都怕老太太可她不怕。


    “算了吧,我怕你把狼招來。”老太太翻過身,“我堂堂一個長輩,跟你們小輩置什麽氣?都散了吧,我想靜一靜。”


    祁坤的反應極為敏捷,拉著溫錦一溜煙地跑了,屋子裏隻剩下旁邊伺候的傭人和於中潔。


    她起身將門反鎖後,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媽,我知道錯了。”


    老太太半眯著眼睛躺在鬆軟的枕頭上吟誦佛經,連理都沒理她。


    這邊溫錦剛跟祁坤從側門走到停車場,黃金金的電話就打過來了,“祁經理,來公司加個班,關於秋冬新品我有些別的想法。”


    “馬上,等我半個小時。”祁坤歡天喜地地掛斷電話,“嫂子,他親自給我打電話誒,這可是頭一次。”


    以前都是她找各種借口和他探討設計方麵的問題,往往說不上幾句話就被對方不耐煩地掛斷。


    “瞧你那不值錢的樣子。”溫錦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就應該告訴他,自己周末和晚上從不加班,讓他找別人商量去,晾他一段時間。”


    “我怕晾晾了徹底玩完,還是要趁熱打鐵比較好。”祁坤哼著小曲愉快地跳上車,“嫂子拜拜,過幾天請你出來嗨,千萬要賞臉哦。”


    “行啊。”經過數次接觸,溫錦對祁坤徹底放下了戒心,那就是個開朗的小姑娘,很聰明但不愛耍心機。


    這才是千金大小姐的風貌,向倩蔡蔡之流根本難以望其項背。


    她搖了搖頭跳上車,剛準備發動車子,副駕的門被人拉開了,葉夫人拎著裙擺幹淨利落地鑽進來,“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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