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無所顧忌,當下就把“考成法”的具體內容簡單說了一遍:“第一,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屬官員應辦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後一本呈遞給皇帝。


    第二,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每完成一件登記一件,反之必須如實申報,否則論罪處罰;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執行情況,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最後,內閣也可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


    這放到地方上,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朝廷中樞監督地方的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再以這三司為基礎,繼續往下監督地方州府縣級的官吏。


    如此,從朝廷中央到地方州府,各級衙門所屬官員都把應辦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別登記在三本賬簿上,再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


    這樣就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官員考評機製,有效實現了考評與糾偏相結合,改變以往主要靠吏部考評官員的方法。


    曆史上,張居正推出了“考成法”後,可以說是效果立竿見影,不少擁護改革、政績卓越的官員因為“考成法”而得到重用。


    例如一度與戚繼光齊名的守遼大將李成梁(論能力確實如此,隻不過後來張居正倒台被清算,有些時候個人的命運,也可以影響王朝大勢的走向)。


    而且,其更主要的作用,還是挖出了一大批不稱職、不幹淨的“大老虎”和“小蒼蠅”。


    萬曆三年,“考成法”推行後的第三年,朝廷中樞查出各省“未完成年度目標任務”共計237件,查處撫按官員共54人。


    其中鳳陽巡撫王宗沐、巡按張更化、廣東巡按張守約、浙江巡按肖廩,因未完成事件數量太多而罰停俸三月。


    萬曆四年,山東有19名、河南有12名州府級官員,因征賦不足九成,而受到降級和革職處分。


    據統計,在張居正主政的十年間,因為執行“考成法”而被裁撤的官員,竟然占到了官員總數的三分之一。


    因為有“考成法”在,“立限考成,一目了然”,徹底打破了論資排輩的傳統,不拘出身和資曆,大膽任用人才。


    “立限考事,以事責人!”


    朱高熾微微張口,一字一頓的念起了這八字真言。


    這種把責任落實到人,杜絕官吏怠政,專門以國家大政上的重點作為考核項目,堪稱神之一手。


    這簡單的八個字,看起來似乎不是很複雜,但若沒有林先生提醒點破,他們怕是迴去悶頭想一輩子,也難以琢磨出來。


    這是當然的,張居正可是一百多年後才出生的人物,他還是結合了時勢,才悟出了這能夠讓晚明短暫迴一波血的“考成法”。


    可以說,考成法一出,大明日益腐敗的吏治,不說立刻一清,也絕對能有巨大的改善。


    因為這就是一把快刀,針對天下官吏的一把清廉快刀!


    一刀下去,斬斷所有腐敗貪汙的鬼爪!


    “優勝劣汰,從嚴治吏。”


    林煜還在繼續說道:“這便是‘考成法’考成官吏,也是我要給你們講的《國家管理科學》,針對封建專製國家的管理,所必須記住且理解的核心口訣。”


    聽到這裏,眾人連忙豎起了耳朵,端正姿態更認真聽講。


    就連朱高熾這個大明皇帝,以及袁忠徹這位方外之人,同樣也是擺正了態度,生怕漏聽一個字。


    畢竟,這可是關乎到了大明未來的吏治更化,而吏治又決定了大明這個封建帝製的王朝,它能否擺脫黃宗羲定律和血酬定律的怪圈陷阱,事關大明未來百年的國運社稷。


    容不得在場這幾個人不去認真聽講。


    朱高熾的姿態放得極低,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學生、林先生的弟子,準備聆聽先生的教誨。


    林煜也沒拖泥帶水,當下開口詳細剖析道:“要做到能讓‘考成法’貫徹落實,而不至於淪為一紙空文,我將其大致歸類劃分為三大要點。”


    “第一,注重考核的工作實效,提高效率。


    華夏的曆史就是一個怪圈,曆代王朝往往都在走入巔峰階段後,就會迅速由盛轉衰,無法長期保持這種盛世的局麵。其中原因很多,然而有一點是肯定的。


    那就是,當一個王朝承平日久後,總會滋生出隻重形式不重實效的浮誇風氣,於是在官場之中,欺上瞞下偽報虛報的現象就會蔓延開來,政令往往變作一紙空文。


    而考成法便是針對這一弊病采取的政策,即通過‘月考、歲籍’來督促官吏言行如一,提高國家管理的行政效率。”


    “第二,注重上下級的相互監督,完善層層督察與監察製度。


    內閣控製六科,六科督察六部,六部督察地方藩、臬等司及撫按官,再以兩司督察府州縣官,是考成體係的構架。


    其體係中最巧妙之處在於利用六科監察六部,用品級低的官員監督高官,甚至彈劾高官(比如嘉靖權相嚴嵩,就是被禦史鄒應龍彈劾致仕)。”


    “第三,注重對已有製度的推陳出新,抓好貫徹落實工作……”


    說罷,林煜又專門補充道:“最後還有就是優勝劣汰,從嚴治吏。說得再簡單點,就是必須要讓官吏們都卷起來,作為一個國家的官吏,他們是為國家這個龐大的政治機器在做事,所以不能有任何懶惰怠政的現象出現。”


    “因為這些官吏爛一點、懶一點、庸一點,那大明的地方就會爛一片壞一片,而要是官吏係統全爛了,那大明各地就會全爛了!”


    “國家敗壞,民不聊生,百姓連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不能得到滿足,那他們就隻有揭竿而起!”


    “黃宗羲定律和血酬定律帶來的王朝周期律,也就離得不遠了!”


    林煜沒有對此講得太細,因為完全沒這個必要。


    優勝劣汰,這四個字就是最好的闡釋。


    可以說林煜在鼓動大明掀起“內卷”,但這是必須的。


    當下,連底層百姓都在為了求生而拚命“內卷”,那官老爺們憑什麽有資格去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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