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雨狂,老板娘打的燈籠左搖右晃,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縮成一團。


    王文走得急,忽撞到了什麽東西,胸口一陣痛,這時一道霹靂打過,他看清楚是一口停在院子裏的棺材,嚇了一跳,道:“喂,這裏早就不是義莊了,怎麽還把棺材放在院子裏,晦氣。”


    老板娘指了指東院兩間房,道:“這是周家寡婦死了丈夫,帶著兒子扶靈迴鄉。”


    王文道:“說附近沒人,怎麽今天人倒多了。”


    老板娘笑道:“是啊,托這場大雨的福,說來奇怪,他們早上出去之後就一直沒迴來,或許是雨大了,在什麽地方躲雨吧。”


    進了房間,黃芪把門窗都關好了,倒了杯水,笑道:“靈芝,你一天都很少說話。”


    靈芝道:“我和他們不熟,沒什麽好說的,這裏陰冷潮濕,有些古怪。”


    黃芪道:“住的差也無所謂,就是吃的也差,現在我真有點想念酸野的味道了。”


    二人說著閑話,忽有人敲門,道:“黃公子,阿力的身子燙的很,請你再去看看。”


    是阿勝的聲音,黃芪朝靈芝道:“我去去就來。”


    路上問起阿力的情形,阿勝也說不出什麽,隻說吃完飯上樓,發現阿力人雖然醒了,但神智不清,不停的要水喝,後來一摸,身子像炭燒一樣的燙,這才趕緊過來找他。


    又來到大堂,隻見杜平一夥人和老板娘、老張、書生、中年男圍坐在一起,好像在說著什麽,有笑的,有淡然的,有驚懼的。


    上了樓,鐵手迎上來,道:“又麻煩你了黃公子。”


    黃芪笑了笑,進房去給阿力看了看,道:“不要緊,隻是風寒的症狀,他受了傷,本就虛弱,又在外麵淋了大雨,以致風邪入侵,可惜這裏沒有羌活、防風這些藥,隻好煮一碗生薑水,用冷巾敷頭,應該會好一些。”


    鐵手讓阿勝去做這些,自己送黃芪來到樓下,杜平叫道:“黃公子,鐵捕頭,你們過來,我們這說得正好玩。”


    黃芪走過去,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杜平指著書生道:“是這位公子出的主意,他說長夜漫漫,在房間裏待得無聊,叫我們一起講鬼故事。”


    書生道:“是啊,外麵下著大雨,裏麵喝著熱酒,再講些鬼故事,最好不過了。”


    鐵手道:“在晚上講鬼故事,你們不怕嗎?”


    張老道:“你這麽大個人還怕這些?說著好玩嘛,世上哪有那麽多鬼怪?”


    黃芪聽他們這麽說,也來了興致,道:“你們說到哪了?”


    小劉哥道:“剛才王武先說了一個,講什麽有個鬼穿著人皮害人,還畫眉毛、眼睛、鼻子、小嘴,真恐怖。”


    中年男笑道:“這故事沒那麽可怕,很多女人都是化妝的,卸了妝不一定有多好看,寫故事的那位老兄定是看不過去,厭煩女人化妝,所以才編了這麽個故事。”


    張老杜平都笑了起來,王武道:“你這麽說,定是很有心得了。”


    中年男笑了笑,道:“我來講個故事吧,是發生在我一個朋友身上的事。”


    王武道:“說得跟真的一樣,講故事都說是什麽我親戚、我朋友、我同窗,其實還不是胡編的。”


    中年男道:“信不信由你。”


    “十幾年前,那時我還年輕,跟著叔伯做生意,在九江客棧歇腳,年輕人血氣方剛,是閑不住的,便偷偷去了城裏最有名的一家青樓,正是在那裏,認識了一個朋友,大家都叫他賈大郎,家裏也是經商的,在九江有很多產業,父母故去後,家產都留給了他,因此常在煙華之地放蕩。”


    “那天我們談得很投緣,喝酒猜花拳,一直鬧到很晚,我想著天太黑,是迴不去了,幹脆就在青樓過夜,大郎包下了花魁,我呢也找了個叫小翠的,各自迴房去了。”


    “我酒喝的多,倒頭就睡,不知幾更天又被尿憋醒了,起來撒完尿之後,人清醒了很多,這時我好像聽到大郎的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老鼠在咬東西,青樓裏有很多紅燈籠,房間裏都不會很黑,我很奇怪,靠過去戳破窗戶紙,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有一群女人趴在大郎身上,正在啃他,那些女人都麵白如紙,鼻子、耳朵和眼睛流著血。”


    “那些女人中有花魁嗎?”杜平問道。


    “沒有,我清楚的看到花魁睡在一邊,當時我很害怕,以為見到鬼,大郎肯定被吃掉了,我不敢叫,嚇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躲在被子裏,我怕女鬼吃了大郎又過來吃我,但是不知怎麽迴事,後來竟又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睜開眼,你們猜怎麽著?大郎竟就坐在我的床頭,直勾勾盯著我,還開玩笑,說春宵一夜值千金,我怎麽隻知夢周公,冷落枕邊花。我當時嚇懵了,根本笑不出來,問他昨夜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大郎說自己精神得很,不像我這麽沒用,我不信,非要他脫衣服來看,大郎取笑我有龍陽之癖,說什麽也不肯脫。”


    “我告訴他昨天晚上見到的事,他笑我要不是做夢要不就是醉眼看糊塗了,說完脫下衣服給我看,我不敢相信,昨夜明明看到女鬼在吃他的肉,怎麽他身上卻一點傷也沒有?我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見他沒事,心中雖然存疑,但也不好再說什麽。”


    “過了幾天,拿到貨款,我隨叔伯啟程,輾轉在湖廣一帶,一個月後又來到九江,我去找大郎,誰知就這短短的一月,再見到他時,已經判若兩人了,他瘦的像隻猴子,好像老了幾十歲,我很驚訝,問他怎麽迴事,他說中間病了一場,現在已經痊愈了,見到我很高興,又拉著我去喝花酒,晚上他找花魁,我還是找小翠。那天我喝的不多,和小翠說了很多話,問了大郎的事,她不知道大郎得過病,隻說每天都要到花魁這裏來,還許諾要為花魁贖身,娶迴家裏做妾,小翠問我能不能為她這樣做,我一時高興,就隨口答應了,你們也知道,哄女人就是這樣,隨口說說,未必當真。”


    “晚上我想起那夜的事,一直睡不著,過了四更天,隔壁又傳來‘窸窸窣窣’的怪聲,我害怕得頭皮發麻,壯著膽子走到窗戶前,透過孔想看發生了什麽事,誰知對麵也有一隻眼睛正看過來,當時我嚇得大叫一聲,人就醒了,原來是做夢。”


    王武道:“到底哪次是真哪次是做夢,你自己分得清楚嗎?”


    中年男道:“我不知道,那個夢很真實,我醒來之後,就看見小翠在床邊哭,我很奇怪,問她哭什麽,她說花魁昨夜懸梁死了,原來大郎根本就不想替她贖身,隻是玩弄她,欺騙她,男人騙女人,其實很平常,尤其是在青樓這種地方,誰知道花魁卻當真,最後一氣之下,便自盡了。我到隔壁房去看,隻見大郎嚇得神誌不清,在打著哆嗦,而花魁就吊死在床上麵的橫梁上,死的時候正對著大郎,七竅還流著血。”


    杜平笑道:“醒來的時候看見頭頂有個死人,是夠嗆的。”


    “那以後我忙著做買賣,好幾天沒去找他,有一天我又去青樓,聽老鴇說大郎已經很久沒去了,我記掛著他,便去他家探望。他的家是一所老宅子,在巷子的深處,有幾棵大樹在外麵,遮著陽光,宅子顯得有些陰暗。很奇怪的是,大門是虛掩的,沒有關,我推開門進去,就看見一個老頭子坐在大堂裏的搖椅上,一搖一搖的,看見我進來,既不說話也沒有表情,我走過去仔細看,才發現原來他就是大郎,我萬萬沒想到才幾天的工夫他竟成了這副樣子,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叫他和他說話,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我急了,以為他生了病,想找大夫來,走到大門口,迴過頭再去看,把我嚇得一跤跌在地上,我看見……我看見那夜啃他的那群女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花魁也在那,都流著血,直勾勾的盯著我,大郎十分痛苦,掙紮著從搖椅上倒下來,一步一步朝我爬過來,我很害怕,什麽都顧不得,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前腳剛邁出去,大門‘砰’地就關上了。”


    書生問道:“後來怎麽樣?”


    “我知道大郎一定是撞鬼了,我不知道怎麽辦,怎麽才能救他,我來到青樓找小翠,問了大郎以前的事,小翠告訴我大郎在城裏是有名的浪蕩公子,沾花惹草,他那句替人贖身的話對很多風塵女子都說過,有的女人置之一笑,有的女人卻深信不疑,等到大郎厭倦了她們的姿色,便翻臉不認人,那些女人想不開,有好幾個人都自盡了。聽到這些,我知道害大郎的女鬼就是她們,這是冤孽,我根本救不了大郎。”


    張老道:“我記得你也答應那小翠,替她贖身,你怎麽沒事?”


    中年男歎道:“我娶了她,當然就沒事了。大郎的事讓我知道話是不能亂說的,這世上什麽都可以不管,惟有女人心是負不得的。”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中年婦就是小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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