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早晨。


    趙元翰見到徐靖第一句就問:“聽說你昨日喬遷,怎麽都沒有喊弟兄們去吃酒?”


    徐靖:“昨日家裏都亂成一鍋粥了。過幾日吧,我迴去和寧明歌商量一下,什麽時候請院裏的弟兄們吃酒。”


    趙元翰和徐靖搭檔許久,最清楚他的身世來曆。


    聽聞昨日為了改姓一事,國公爺都鬧到徐靖的新居,最後還是陛下發來的聖旨,才把事情平息了。


    趙元翰揶揄道:“嘖嘖嘖,不愧是娶妻成家的人了,現在三句話不離嫂子。


    你就顯擺吧!”


    梁靖聽了溫柔一笑,沒有反駁。


    趙元翰:“咱們院裏夏季的冰政馬上要下來了。


    既然你的身份已經和嫂子都說明了,又分府另過,今年的冰你盡數拿迴家去。


    你在外麵做多大的官都不管用!


    家裏女人在乎的還是朝廷發下來的俸祿、福利。


    有了這些迴去才好和嫂子交代!”


    都察院每年除了俸祿外,還有許多其他的補貼,徐靖往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這些東西都分給下麵的弟兄了。


    徐靖覺得好笑,“我一個已經成家的,需要你一個光棍操心!”


    話是這樣說,徐靖在離開公署前,開始繞道去了庫房。


    看守庫房的老李見到徐靖,第一時間起身上前問好。


    徐靖朝他微微頷首,問道:“除了冰政,近日上麵還發了什麽東西沒有?”


    老李聽聞近日這位都察院的頭剛剛分府出來。


    老李年紀大,是過來人。


    小年輕獨立成家後,都有那麽一個階段。


    夫君一個勁地往家裏塞東西,恨不得一根雞毛都帶迴去。


    娘子在家裏麵歸置東西,明明院子也不大,忙上忙下就是一天。


    老李想說上麵發的冰還需要幾天才能運迴來,今日發消息出去,也是讓院裏人提前把家裏的冰窖打掃出來。


    可轉念一想,徐靖難得來一趟庫房,空著手走總說不過去。


    老李瞟見角落裏堆的十幾筐鮮桃,“上林苑去年向我們借了一批工具,今日送來十幾筐鮮桃。


    我還沒來得及送到各部去。


    大人您帶一筐迴去。


    上林苑的水蜜桃很有名氣,香甜多汁。


    放在房間裏,很快滿屋子都是蜜桃香氣。”


    水蜜桃?


    也不知道明歌喜不喜歡。


    徐靖空著手來,提著一筐水蜜桃迴去,留下老李看著他的背影偷笑。


    拿了桃子迴到自己的公署,徐靖才反應過來,現在連晌午都沒到。


    他還有兩個時辰才能迴家見到明歌。


    桃子的香味一點點沁了出來。


    徐靖忍不住拿了一顆桃子嚐嚐,水蜜桃香甜多汁。


    明歌一定會喜歡的!


    公署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徐靖的副手慌忙來報:“大人,金山寺那邊有錦衣衛的信煙,陛下和淮陽王被困金山寺,需不需要我們前去支援?”


    徐靖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水蜜桃,“錦衣衛的信煙,自然是發給錦衣衛看的。


    陛下身邊有魏長風,淮陽王本人就在陛下身邊。


    他都沒有發出都察院求援的信號,需要我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怎麽,錦衣衛那邊的人死光了?”


    他和魏長風不對付。


    這是陛下的意思。


    都察院和錦衣衛都是陛下手中的刀,刀與刀之間是競爭關係,沒必要弄得那麽親熱。


    加上魏長風那人又孤傲,整天斜著眼睛看人,徐靖看他不順眼!


    副手見沒有引起徐靖的重視,著急補充道:“金山寺那邊的暗線傳來消息,好像看到了您夫人的馬車。


    隻是目前金山寺已經被錦衣衛包圍了,我們的人也進不去,不知道——”


    “咚”的一聲,徐靖像一陣風一樣衝了出去,那隻被咬過一口的桃子滾落在地。


    徐靖邊走邊吹響暗哨,都察院所有能動用的人員都已聚齊。


    徐靖宣布:“全速趕往金山寺。錦衣衛求援,陛下和淮陽王被困。


    等下到了那裏,全力配合錦衣衛,出發!”


    ——


    金山寺那邊,魏長風來報:“陛下,生擒刺客一名,其餘反抗激烈,已經全部伏誅。這是從刺客身上搜集到的證物。”


    皇帝手上把玩著從淮陽王那搶的白玉扳指,“人,拉下去細審。


    東西,遞上來。”


    能被魏長風第一時間呈做證物的,一定是帶有指向性的東西。


    果然,他遞來的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刻有西北軍印記的箭矢。


    箭頭或許可以仿造,但是箭身所用的木材,都是從南地采購的禦用木材,箭身上還擦有特殊的養護蠟油。


    這幾樣東西加在一起,一般人想要造假很難。


    從魏長風呈上箭矢的那一刻,淮陽王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朝廷每年花費重金打造的箭矢,居然被用來射向當今陛下。


    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淮陽王已經可以想象,明日朝堂之上,會引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糠做的窩窩頭沒吃上,皇帝的雷霆之怒倒是先來了。


    皇帝:“查,給我順著這條線好好查!


    到底是有人構陷,還是有人監守自盜,朕要查個一清二楚!”


    很快魏長風的屬下傳來新的消息,魏長風如實來報:“刺客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了。


    是西戎的細作!”


    皇帝狠狠地拍了拍身邊的桌子,“又是西戎!


    先是構陷梁國公,如今又陷害西北鎮國公,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


    隻是真的有那麽巧嗎?


    梁國公早已經移交兵權,現在蝸居在順天城內,和徐靖這剛找迴的兒子鬥得不亦樂乎!


    他隻不過是個添頭罷了,西戎真正要對付的,是西北鎮國公才對。


    亦或者,是鎮國公真的勾結了西戎細作,生出了反心。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令皇帝感到心煩意亂。


    消息接二連三地報來,魏長風身邊又來了傳信的,皇帝第一時間看了過去,眼中似乎寫著“又怎麽了”幾個大字。


    魏長風:“陛下,都察院徐靖召集屬下,正全速趕往金山寺!”


    皇帝轉頭看向淮陽王:“你發消息求援了?”


    淮陽王一臉冤枉:“皇兄你不讓發,我哪裏敢喊人來!


    不是我,都察院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錦衣衛的信煙或許被他們捕捉到了。”


    魏長風搶白道:“金山寺的細作已經全部抓獲,我們錦衣衛的人馬——”


    皇帝抬手製止了對方繼續說下去,“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沒人和你搶功勞,此次案件交給你們錦衣衛去查,都察院不得插手!


    你去外麵跟梁靖、呃——徐靖說,讓他滾去東邊找!”


    魏長風得了令,像一隻鬥勝的公雞走了出去。


    皇帝隻覺得好笑。


    徐靖這臭小子,隻怕朕在他眼裏都隻是個添頭,人家是不放心自己的老婆!


    魏長風一個光棍,哪裏知道人家小夫妻之間的情趣!


    還以為徐靖要和他搶功勞!


    金山寺腳下,魏長風頗為神氣地清了清嗓子,“陛下說了金山寺一案,全權交給我們錦衣衛。


    陛下讓你滾去東邊找!


    尊夫人,已經由我的人,安全護送迴家去了。”


    魏長風也不是傻子,這個時候已經迴味過來,東邊正是自己命人護送徐夫人離開的方向。


    徐靖心中的大石頭落定,難得對魏長風露出好臉色,“多謝魏大人!”


    先前陛下遇刺,寧明歌沒有在慌亂中尖叫,甚至為了不拖累他們,第一時間提出要脫離隊伍,魏長風還是很欣賞她的。


    魏長風:“今日多虧徐夫人提醒,我才能第一時間找到安置陛下的場所,我魏長風欠她一個人情!”


    徐靖:“哼,你若敢不兌現,我自會替夫人上門來討!”


    說罷徐靖勒馬掉頭,向著東邊而去。


    迎麵撞上一支受傷的錦衣衛隊伍,魏長風見狀麵色凝重,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魏長風氣急敗壞道:“這身上的傷是怎麽迴事,你們不是去護送徐夫人了嗎?”


    對方語速很快:“我們奉命暗中護送徐夫人,她的馬車忽然停下。


    待我們的人發現不對,一群刺客現身,他們事先準備了迷香。


    暈倒了大部分的兄弟,我們醒來的時候,徐夫人已經不見了。”


    徐靖勒馬急停,目眥欲裂,“你說明歌怎麽了?”


    不行,他必須冷靜下來。


    徐靖急切地問:“對方去了什麽方向,大概多少人?”


    錦衣衛:“對方一行二十來人,我已經留下一半人馬去追。


    從對方的身形、手法來看,這群人可能與刺殺陛下的是同一批人。”


    魏長風一把搶過手下的馬,“徐靖,我和你一起去。


    你們都察院不善追蹤之術。”


    千裏尋人,是他們錦衣衛擅長的。


    這幫刺客,當真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今日貼著陛下射出的那一箭,已經讓魏長風在陛下麵前顏麵掃地。


    如今這夥人又在他的手底下,掠走了徐靖的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靖根本無心理會魏長風,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明歌找迴來。


    他奮力地抽打著身下的馬,心中默念快點!


    再快點!


    明歌,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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