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猛和李融相互望了一眼,眼神中全部都是難以置信。


    這個案件到現在竟然都死了。


    船隻上三十多條人命都變成了白骨。


    膠州津口的陳四被人砌在了自己的土炕裏。


    而如今淮州的這幾人竟然也都死了?


    徐猛覺得這房間裏的氣氛有些壓抑,起身輕輕地推開窗戶,一股涼風吹進來,讓人稍微清醒了一點,然後轉向汪染問道:“這些人是怎麽死的?”


    “老死的,就在迴到淮州十幾天之後。”


    “老死的?迴來十幾天?”


    徐猛和李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汪染,這是說的同一批人麽?按在膠州津口那陳四的鄰居迴憶,這幾個可都是壯年,怎麽可能會突然老死?


    “你們也許不信,但的確如此。”汪染說道:“那幾個人的確是正值壯年,但他們死後的身體卻的的確確像是一具年邁老者的身體,身材據嘍瘦小,皮膚幹癟枯黑,四肢軟弱無力,幾乎身上所有的特征都分明是一個老者。”


    “是中毒麽?”徐猛望向李融,畢竟李融出身草莽,江湖閱曆豐富,見多識廣。


    李融搖搖頭,“不清楚,沒聽過這樣的劇毒。”


    “仵作做了檢驗,沒有發現身中劇毒的特征。”汪染說道:“不過,聽到一些傳說——”


    “什麽傳說?”


    “傳說他們曾經在膠州海上遇到過女鬼,他們是被女鬼吸食了精氣,才會在短時間內快速老死。”


    “胡扯,這世上哪有什麽女鬼?”李融斥聲說道,眾人在津口的島嶼上已經發現了那猩紅濃霧的秘密,擺明是當時是有人故布疑陣,然後殘害了船隻上的人。


    不過徐猛卻忽然心思一轉,難不成是另有蹊蹺?


    說不定當時還真有一個女人。


    可這個女人又會是誰呢?


    是和陳四他們一夥的麽?還是跟船上人員是一夥的?


    若是陳四一夥,可在膠州的調查之中,跟陳四接觸的僅僅是淮州這幾個已經老死的潑皮混混而已,根本沒有一絲有關女人的信息。


    還是說這女人原本就是船上的人,幸免於難,然後伺機複仇,先後殘殺了津口陳四和淮州的這幾個潑皮混混。


    暫且不說那女人是用了何種方法讓一個活生生的壯年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老死,如果真的存在這個女人,那麽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如今又在哪裏?是生是死?


    如今案件算是走進了死胡同,所有接觸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或者沒有任何信息。


    此時往外原本陰沉的天氣逐漸下起了小雨,街道上出現各種色彩斑斕的雨傘,就像是一朵朵的色彩豔麗的花朵在沉悶的街道慢慢開放,而在北方,在青山縣,基本沒有這種色彩斑斕的顏色,隻有深沉的青色或者黑色。


    “哎,又下雨了,這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汪染說道。


    “那這些潑皮可曾與孫家有過嫌隙?”李融又是問道。


    “這些人都是無所事事的潑皮混混,肯定平日裏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至於與孫家有沒有嫌隙,這個估計不可能。一來孫家是咱們淮州的豪門大戶,這些潑皮混混不會有什麽深層次的交際,也不敢得罪這些豪門大戶;二來孫家在淮州向來樂善好施、與人友善,與人結怨的事情沒有聽說過。當然也不排除這些潑皮混混,為了錢財,陡生邪念。”


    徐猛不自覺地搖搖頭,如果是陡生邪念的話,這幾個不會直奔膠州津口,顯然是有組織有預謀的。


    徐猛忽然腦子一下子清醒,如果這些人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那麽足以說明背後的謀劃者是個思維極度縝密的人,像這種人肯定不會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潑皮混混。


    “李廷尉,如今我們也隻能再次拜訪一下這些人的家人了,看能不能從中找出一些線索。”徐猛說道,如果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策劃,那麽很可能早就開始在一起策劃,不知道這些混混的家人能不能夠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不過徐猛覺得希望不大,畢竟對方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不會留下一丁點的破綻。


    李融點點頭,如今他也沒有好的辦法。


    “這雨看來是越小越大了,兩位大人在這裏先行商議。在下就先行告辭了,前幾日淮州遭災,很多事情還需要處理,隻要一下雨,便可能出事,我這邊還得前去盯著。”汪染說道。


    “謝汪主使今日款待,過幾日我二人做東再請一敘,至於這孫家的事,若是日後——”


    “放心,隻要有用得著,在下義不容辭。”


    汪染被徐猛、李融二人送出酒肆,走過幾條街巷,卻是一拐拐進了一家畫舫,此時畫舫之中早有人開了包間在候著,畫舫的小廝眼見汪染前來,急忙接過汪染遞來的雨傘,將汪染引到早就開好的包間。


    “主使大人,你可來了。”


    包間中早就等候的幾人急忙起身迎接,並大聲囑托畫舫的小廝:“快,給主使來一杯備好的參湯,讓主使暖一暖身子。”


    汪染也不客氣,唿嚕唿嚕咽下幾口早就預備好的參湯,感覺身子稍微有些熱乎,看了看在座的幾位,笑著說道:“老幾位,在這等的時間長了吧。”


    見眾人焦急等待下文,繼續說道:“放心,這次稽查司的人來淮州是真有要事要辦。”


    在座的幾人都是淮州的土族豪紳,以為李融這位稽查司的廷尉長忽然來到淮州,還以為又要跟前段日子那般找人開刀,因此拖了郡守府的主使官汪染打聽情況。


    眾人稍稍心安,卻又問道:“那他們此行前來是為了?”


    汪染看看眾人,說道:“不清楚,聽說他們在宜州發現了一艘商船,上麵所有的人都被害了,懷疑是孫家的船的,因此才來的淮州。”


    “孫家的船?是不是孫家老大孫武的船?”


    “那孫武數月前出發行商,可是到現在也沒有一丁點消息。”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


    汪染撇了撇嘴,說道:“目前看樣子他們還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就是孫家的船,不過既然他們能夠不遠萬裏找到這裏,而且還問起來之間老死的那幾個潑皮混混,估摸著十有八九就是孫家的船。”


    “若是孫家的船,那十有八九就是孫家老大的那艘商船,那豈不是說?”接著便有其他人接口說道。


    汪染點點頭,說道:“如果猜測不錯的話,那麽也就是如今孫家老大孫武已經遇害了。”


    “哎,若是孫武遇害,那豈不是說以後孫家就是孫文掌事了?”


    “這孫文掌事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啊。”


    “是啊,以前孫武在的時候,還能跟咱們這些人尿到一個壺裏。可是這段時間,孫武不在,這孫文掌事,仗著孫家家大業大,大肆提高收貨的價格,連小廝的工錢都提高了一成,還給那些遭災的莊戶漁民修什麽救濟堂,咱們的營生可是被那孫文擠兌的差不多了,最後他倒是得了好名聲。”


    “要是以後這孫家被孫文掌事,咱們的營生可都討不了便宜。”


    “哪能怎麽辦?總不能將那孫文給殺了吧?”


    “怎麽不能,那孫文不過就是一介書生,解決他還不是小菜一碟。”


    “孫文是容易解決,那孫家老爺子呢?孫家老爺子雖然現在不管事,但真要是讓孫家老爺子動起火,咱們這些人哪一個是對手。”


    一眾人議論紛紛,汪染看著眾人熱火朝天的模樣,微微冷笑,然後重重地咳嗽一聲,說道:“本主使還在這裏,你們就如此明目張膽地謀劃殺人越貨,簡直是膽大妄為。”


    眾人嗬嗬一笑,急忙說道:“主使大人,我等不是將你當作自己人了麽?再說了,那孫文若是真的以後掌事,咱們這些人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汪染冷笑一聲,說道:“如今天賜良機,扳倒孫家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麽?”


    眾人一聽,迅速疑惑地望向汪染。


    哪知汪染卻是一笑,說道:“那孫家老爺子年事已高,若是知道孫武遇害的事情,會怎樣?”


    眾人都是淮州經商的一把好手,心底豈能不懂汪染的意思,但卻還是假裝疑惑地看向汪染。


    汪染微微一笑,說道:“到時候孫家老爺子肯定會急火攻心,就算不一命嗚唿,但想再出來主事是不可能了,然後對付一個孫文,你們還怕什麽?”


    “汪主使,不是說稽查司那邊沒有直接的證據麽?”


    “但稽查司也沒說不是孫武的船啊。”汪染反聲說道。


    “汪主使的意思是,咱們安排人造些謠言,將這件事給做實?”


    汪染搖搖頭,說道:“不用,咱們現在不用做其他任何的動作,等著稽查司那邊就行,隻要稽查司一去孫家調查,以孫老爺子的精明,肯定能猜到可能是孫武出事。”


    “咱們等著就行,相反這段時間你們都手腳幹淨點,別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讓稽查司的人給盯上。”


    “汪主使說的是,若是孫家老爺子倒了,隨後咱們再解決了孫文那小子,這孫家偌大的家業可就是咱們幾人嘴裏的肉了。”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一臉興奮的期待分食孫家產業的未來。


    卻聽得一聲咳嗽,眾人急忙看向汪染,說道:“到時候,這肯定有汪主使和郡守大人的一份。”


    汪染微微一笑,扭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


    案子一時陷入停滯,徐猛和李融一行人對於這些潑皮混混的家裏人也都進行了一番仔細調查,但卻沒有獲得一絲線索。


    李融現在都懷疑這些潑皮混混是否跟青山縣發現的那艘鬼船有關係,於是猶豫的問道:“你說咱們會不會調查錯方向了,或許青山縣當初發現的那艘鬼船根本不是淮州孫家的船,這些潑皮混混也與那艘船沒有關係。”


    李融現在有些鬱悶,當初在青山縣調查迴流村一事就毫無所獲,後來本著想破獲鬼船一案,哪知到現在卻走到了死胡同。


    如果這青山縣鬼船一案,再無功而返,李融實在是沒臉迴到京畿。


    徐猛倒是覺得這些人之間肯定有著必然的聯係,隻能說這背後的謀局者做的事情幹淨,沒有露出任何一絲破綻。


    “李廷尉,你覺得這些潑皮混混去膠州津口找陳四是為了什麽?”徐猛笑道:“之後這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死去,李廷尉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麽?”


    徐猛頓頓,說道:“我們這次恐怕是遇到了一個聰明人。”


    李融也覺得徐猛說的在理。


    “李廷尉,假如這些潑皮混混和陳四都是被人殺人滅口,那麽也就意味著這些人在膠州幹了一些事情或者知道了一些事情。”徐猛頓頓,繼續說道:“但這些潑皮特意跑了一趟膠州津口,所以我覺得還是他們做了一些事才導致他們被人滅口。”


    雖然徐猛說的話挺拗口,但李融明白徐猛的意思。


    “那麽這些潑皮會為了什麽目的才去做這些事呢?”徐猛向李融反問道,“如果是一個人,或許有很多理由,比如女人、情仇啥的,但如果是淮州的幾個潑皮加上津口的陳四,這些人最可能的目的便是——”


    “錢財。”李融急忙說道。


    徐猛點點頭,這些無所事事的潑皮混混最大的可能便是為錢。


    “可咱們在津口陳四家沒有找到金錢,在淮州的這些潑皮的家屬中也沒有獲得關於錢財的線索啊。”


    徐猛搖搖頭,說道:“那如果他們是欠債呢?”


    李融迅速反應過來,“那咱們接下來查查淮州的賭坊?”


    徐猛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些潑皮社會接觸的人都比較複雜,咱們不應局限在他們的家屬方麵,也許他們在外麵的狐朋狗友或者相好的可能知道的更多。”


    李融點點頭,迅速安排人手對淮州的賭坊畫舫進行盤查。


    淮州乃是一座富庶的府城,賭坊和畫舫數不勝數,憑借稽查司和徐猛帶來的人根本就是一兩日便能完成的工作,不過稽查司的動作還是迅速在淮州引起巨大的波瀾,本來那些潑皮混混的死亡就充滿離奇詭異,因此一時間更多了很多猜測和說法。


    徐猛本來想著找機會去孫家一探究竟,或許自己可以從孫家之人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隨後想想,還是暫時作罷,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青山縣衙役,在淮州這地方,可是人生地不熟,那汪染之所以對自己客氣,是完全看在了稽查司廷尉長李融的麵子上。


    而對於李融這個稽查司的廷尉長,徐猛到現在還未完全相信,盡管對方看上去十分好打交道,但徐猛知道能從一個江湖草莽做到稽查司廷尉長的位置,每個人都不簡單。


    這次淮州之行,一切要穩,不能急。


    隻有穩,才能在無論麵對怎樣的波濤洶湧的境況下安然有度。


    這兩日稽查司對於賭坊和畫舫的盤查下來,還是帶來了不少有效的信息。


    “走吧,剛剛從畫舫歌姬那邊得到的消息,這有個潑皮裏麵有個叫黃四的,曾經有個老相好,叫翠娘,我們去瞧瞧?”


    徐猛點點頭,跟隨李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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