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安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生怕再嚇到黎舒舒。


    他清了清嗓子,“當年從輪迴城逃出來的,一共有三萬人。一開始我們準備北上繼續往漠北走。”


    可是你也知道,我們是漢人,頂著這樣一張臉,在漠北簡直就是尋死。而且我們人數眾多。


    所以我們決定迴到大晉。


    可是迴來勢必會繼續受到死亡的威脅,於是我們隻能所有人分開。有的人迴了老家,農作耕地,有的人選擇鋌而走險,迴禦都。


    黎舒舒像是在聽故事一樣,整個人從剛開始的茫然。


    到現在一點一點地入迷。


    “你在皇宮裏見到的那位,曾經是晉北遊兵副尉王蒙,十年前混入宮裏成為了禁軍。”


    “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黎舒舒忍不住發問。


    許靖安倒是也不隱瞞,“在皇宮裏的,除了王蒙,還有很多。”


    “可是你們當年的身份都是很敏感的,為什麽能入宮?”


    他不屑地笑了起來,“難道你以為,黎大將軍的勢力,隻有在軍中嗎?”


    “當年我們迴到禦都的這些人都曾蒙受了幫助,給了我們新的身份,我們才得以在皇宮裏穩定下來。”


    許靖安微微晃動了下腦袋。


    “隻不過沒想到,這一藏,就藏了十年。”


    黎舒舒瞬間發問,“幫助你們的人裏,可有夏家?”


    “自然。”


    “當年夏家蒙難,黎大將軍出言阻止陛下,雖因此遭遇了牽連,但我們迴來之後,便是夏大人的門生們替我們安排好了入宮的一切。”


    環環相扣。


    到最後,都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黎舒舒看向他,循循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了路羨青的身份?”


    許靖安連連點頭。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我們也不可能貿然將手帕送給他的。”


    “這意思是,你們決定帶他一起玩?”


    黎舒舒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更準確的詞來形容現在的狀況。


    姑且稱作‘玩’吧。


    許靖安卻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難道不是公主選擇了他嗎?”


    “當初你決意要嫁給路羨青,不就是因為他是夏大人之後,你想借此來複仇的嘛。”


    看樣子,黎舒舒猜測的沒錯。


    原主嫁給路羨青,確實是另藏目的的。


    可她不清楚的是,怎麽好端端的一個狗血愛情故事,到了她這裏,就變成了一場複仇大戲了呢?


    她當真無意牽涉進這些恩怨情仇裏的啊。


    黎舒舒有些無語地看著麵前的人。


    “那你們現在,有什麽計劃嗎?”


    突然,許靖安從椅子上站起來,隨後跪在地上,“單憑大小姐吩咐。”


    “隻要您一句話,晉北軍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黎舒舒伸出手想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奈何對方死死跪在那裏,一副勢如破竹的兇猛氣勢。


    她也能作罷。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啊。你既然知道那麽多,當然也應該知道葉臻的事情了?”


    “掌握了一些。”


    “他想要的東西我並不想給,可一旦我們要報仇,那勢必會給他一個機會。”


    她頓了頓,“你懂我的意思嗎?”


    更何況,葉臻造反,至少人家是為了自己能坐上皇位。


    可她黎舒舒和路羨青若是造反,難不成殺了狗皇帝還能稱帝不成。


    她沒那個想法。


    “那公主的意思是……再等等?”


    “我的意思是,要不先算了?”


    許靖安臉上的表情變得那叫一個快,從剛才的恭敬俯首,到現在的憤怒和不可思議。


    “黎舒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黎舒舒甚至不敢再重複一遍。


    生怕這個人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直接了結了她。


    許靖安站起身,拍著桌子反問,“你難道忘記了當初黎大將軍對你的教誨了?”


    “忘記了你母親是如何死的了?”


    “我們不求你為晉北軍複仇,但你怎麽能忘記了黎家全族的性命之仇呢?”


    “莫不是狗皇帝給你許個公主當,當得你都忘記了姓甚名誰了吧。”


    黎舒舒無奈地深吸一口氣。


    盡量用最平和的口氣說,“我沒有忘記,也記得狗皇帝這些年都做了什麽惡。”


    “隻是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好時機。”


    但凡他們有什麽動作,別說皇帝會不會怎麽樣。


    葉臻絕對第一個跳出來要籠絡黎家軍。


    他們已經無端背負了一個逃兵的罪名了,難道還要再背負一個造反的罪名嗎?


    黎舒舒不忍心。


    “許校尉,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心想要為父親報仇。”


    她語氣淡然,卻比剛才多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威嚴。


    “但我說了,現在不是最好的時候。”


    許靖安冷哼一聲,“那老夫想要問問映月公主,究竟什麽時候才是最好的時候?”


    他將‘映月公主’這幾個字咬得很重。


    仿佛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滿。


    黎舒舒並不在意。


    繼續凝視著他道:“至少,等一等萬家。”


    “等萬家?公主還不知道嗎?萬家軍下個月就啟程了。”


    “公主難道覺得憑著自己的能力,能在一個月之內阻止萬家軍離開?”


    黎舒舒左右晃動了兩下腦袋。


    “不是要阻止他們離開。”


    “反而,是要讓他們快些走。”


    “什麽意思?”


    黎舒舒湊近了許靖安,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


    “你別忘了,萬將軍帶走的可是所有禁軍,你覺得這樣的一個機會,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難道沒有一點行動?”


    “你的意思是……齊王?”


    黎舒舒沒有迴答是與否。


    但她很清楚,葉臻早就坐不住了。


    他一定會在萬家軍離開禦都的時候搞事情的。


    無論他搞什麽事情,隻要黎家軍不參與其中,至少可以免除一死。


    黎舒舒將一隻手放在許靖安的肩膀上。


    似寬慰,似勸導:“許校尉,再等一等。”


    “這段日子辛苦你的人繼續潛伏,不要被任何人發現或者找到。”


    黎舒舒覺得這麽說,像是不夠一般。


    她仰起了腦袋,看著不遠處。


    悻悻道:“我答應你們,一定會讓你們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重新迴到禦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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