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五十剛出頭的葉芬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加上長呆國企,衣食無憂的環境造就的優雅氣質和八麵琳瓏的處世哲學,讓一切看似棘手的雜事、難事、麻煩事到了她這兒“莫名其妙”地在最短的時間內理出了最合理的頭緒,圓滿解決就是遲早的、必達的唯一目標了。


    當然,這次她親自出馬相信也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結果的。


    隻是葉芬竟也因此“猝不及防”地開啟了自己與之前從未見過麵甚至沒聽說過的李光明廠長的一段鮮為人知的畸形戀情。


    這一切,是她始料不及的。但這一切,看似荒唐卻是活生生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葉芬自始至終都沒有那種“情不自禁“的感覺,因為自己早過了那種為感情衝動的年齡段,反而從一開始就有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而這一“鬧劇”的始作俑者當然不是別人,正是她要“處理關係”的天明家具廠的廠長李光明這個讓自己一開始就身陷被動到最後甚至失去做女人的“尊嚴”的老男人。


    也許“鶴立雞群”的葉芬,一踏入天明家具廠,就注定了是個美麗的錯誤。


    本是出來散心順便看下兒子的,葉芬到了天明家具廠當然有點興致勃勃。沒成想興頭還沒過的第二天,兒子強勇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情感遭遇一股腦兒地和盤托出了。


    這種現實中的無厘頭的狗血劇好久沒有來打攪葉芬清靜的耳根了。


    葉芬邊聽邊不住地搖著頭冷笑著。


    原本在葉芬多年的“社會經驗”來看,對女方“抽身而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既不得罪“位高權貴”的李廠長,留給才剛剛開始的女方傷害也不會太深。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久痛!但看到已經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的兒子對人家女方的一往情深和無限眷戀的樣子,葉芬開始猶豫起來。


    知母莫若子啊。


    強勇也趁機加緊了對老媽的“攻勢”:


    “你兒子我已經對她動了真感情了,今生非她莫娶了……”


    葉芬是過來人,明白兒子冒著火的眼神和不顧一切的言語意味著什麽。哎,可憐天下父母親啊!沒辦法,自己看來已經上了“賊船”了,退無可退了;再說兒子有“難”,身為老娘的自己不拉一把,還指望誰呢?!所以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思索著:以自己幾十年的“功力”,如何破解這一看似無頭無主的情感“殘陣”。


    畢竟是不帶“私心雜念”處理情感的“專家”啊,稍一冷靜並略作“思忖”葉芬當晚就有了主意,但成敗就在明天與李廠長會麵的一舉啊。


    第三天,等強勇上班一走,已經“破釜沉舟”的葉芬,將自己刻意打扮一番。


    當葉芬自報家門第一次出現在天明家具廠廠辦李光明廠長麵前的時候,她欣喜地看到:據說天明廠誰都忌憚三分的李廠長,見到自己居然眼睛發綠了、發直了!


    葉芬憑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兒子的“攻堅戰”自己還未開“炮”,結局似乎就“已見分曉”了。貌似“強大”的李廠長的防線已經被自己的“亂棍打死師傅”似地瞬間衝垮了!看來,兒子求辦的事是有戲了!這個時候就得“乘勝追擊”啊。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廠長吧?幸會幸會(伸出白蔥一樣的小手去輕輕地握下李廠長的粗糙大手,李廠長一愣一愣地,緊緊地抓住葉芬保養得極好的嫩手不想鬆開)!一看這氣質,李廠長就是個能力超強的人。我姓葉,是強勇的老媽。聽我家強勇說,你可是天明家具廠的頂梁柱啊!不簡單。”


    “哪裏哪裏。喲,你就是強勇的媽啊?不過,你看起來,也太年輕呀,這氣質也太好了。大老遠地來我們這鄉不鄉城不城的,實在是有點委屈你,葉小姐。什麽樣的人生什麽樣的兒子喲,看你兒子強勇表現得這麽好,葉小姐肯定差不到哪裏去,但沒想到人長得這麽靚!這麽有氣質啊!不錯不錯!有其母必有其子,有其子必有其母啊!”李廠長半天才迴過神來,邊詞不達意地說著邊尷尬地鬆開了手,一張老臉竟也飛紅了。


    “李廠長您莫要亂誇,我的孩子我知道,毛病不少,一定給您李廠長添了不少的麻煩吧?哎,都是我這個當媽的沒教育好呀,要不然也不會千裏迢迢地上這兒來給您賠不是的。李廠長,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孩子們一般見識的啊。”葉芬好不容易退出了手,嘴上卻早準備了一套為兒子“賠禮道歉”的話。


    “哎,哪裏話啊。葉小姐,要是你兒子強勇考上清華、北大也就算了,也就不會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的啊?那哪有機會讓我老李一睹你葉小姐的芳容喲?不是我誇口,強勇真的是表現搶眼的很!基本上也算得上是天明家具廠的希望吧!不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都不簡單的呀。”李廠長一聽心裏很是享受,咧開了嘴,露出滿嘴的金牙來。


    “李廠長您真是太客氣了,我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我這個做老媽的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事李廠長肯定其中也費了不少的力了,就算是有點小出息那就是托您李廠長的福。李廠長,大恩不言謝啊。這樣,您要是肯給麵子,中午我來請客,算是感謝您一直對我強勇的栽培,也算對我強勇做的不到的陪個不是。”葉芬看時機“成熟”,就開始拿出濱江的那一套“以退為進”的招數想來對付眼前的這個地道的廣東“老油條”。


    “那哪成?!葉小姐,你這麽說,我李某擔不起啊,肯定也就不敢來了。再說,要請客那也得讓我李某人一盡地主之宜的吧?你個大美女從濱江這麽大老遠地來了,還來請我吃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嘛?!你讓我老李這張老臉以後還往哪擱嗎?哈哈哈。”李廠長被葉芬激發了所謂的男人的“鬥誌”來,一時間還“臉紅脖子粗”的。


    其實,那隻不過男人們所謂的一點自尊而已,特別是遇到心儀的女人麵前更要“有所表現”的。當然,這也是葉芬在外麵場逢男人辦事就“屢試不爽”一個套路而已。


    “那就不好意思了,小女子葉氏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葉芬略一沉吟,就不再堅持了。


    其實,葉芬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雖說這些年呆在濱江市,廠裏效益不景氣,但是自己要辦點什麽事的,一般情況下還是很有必要考慮請客送禮這一套的。


    但是,精明葉芬到底低估了自己的對手啊!她哪裏知道人家李廠長的複雜心思啊?!還知道人家著了自己的“道”,對自己有好感,有利幫助兒子解決問題呢。


    也難怪,正常人的想法也就隻限如此,但他李廠長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啊?對於他而言,葉芬的這種有深度、有涵養的女人比起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小女孩而言,完全是另一種品味或口味的嘛,不親自“嚐嚐”安能知道她跟別的女人的味道是不是一個樣的?!


    李廠長跟葉芬隻一麵之緣,瞬間就打定主意要將對方弄到手。


    這種“見好就收”的做法其實特別符合李廠長的一貫作風。多少年來,因此落在他李廠長手上的女孩誰算得清楚啊?要問哪一個最好,他可能毫不猶豫地說:下一個!


    而突如其來的葉芬,就是他要找的“下一個”,而且跟以前大不相同的“下一個”!


    李廠長主意打定,精神也抖擻起來。這不,略作安排,李廠長便“馬不停蹄”地領著葉芬徑直奔向附近一家餐館,有點像模像樣的餐館。


    “葉小姐,你先坐下喝杯水,我去點菜。”李廠長一進餐館,就一反常態,首先是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了起來,眼神也發出了光,帶著一點曖昧的光芒,還借著模糊的燈光對葉芬壞笑幾秒。然後眼睛閃著光,小夥子一般輕盈地轉身去找前台小姐點菜,來去步伐穩健,舉止也顯得很紳士。


    葉芬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沒想到眼前的這個鄉村的老男人也會這套。不會是自己看走了眼?葉芬盡可能調整一下心態,保持著冷靜,不想給李廠長“一點就燃”的機會,或者可以避免由此造成的“不良”後果。於是開始有意識地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葉芬抬頭仔細打量著這家餐館,雖然不算大,裏麵卻收拾得十分幹淨整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但餐館裏的服務員卻清一色的跟自己年齡差不上下但氣色灰土一看就是本地貨色的婦女。也許是很少見到外地人吧,一個個瞅自己的眼神好像都有點怪怪的。


    哎,這也難怪,這兒本就是一個城鄉接壤的地帶嘛,沒見過世麵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


    沒幾分鍾,李廠長就騰騰地竄了出來,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葉小姐,讓你久等了。菜一會兒就上,我們喝點什麽酒呢?”


    “啊呀,李大廠長,我從來就不怎麽喝酒呀,要不你自己喝點吧。”


    “不怎麽喝?我聽出來了,那就是說葉小姐能喝一點了?不要懵我喲,我領教過的,女人們一般說能喝一點那就是不得了了,我們男人就算拚起來命來也還真不是對手呀。這樣了,我們一人都喝一點,就拿本地的雙蒸米酒吧。”


    “米酒啊?沒喝過。度數不會太高吧?(李廠長不等葉芬說完,就機靈地討好似地雙手一交叉,然後捂著嘴巴小聲笑道:“十度而已”)好吧,那就來一點點吧。”


    李廠長一聽大喜過望,本能地張大了嘴巴露出大板牙,馬上又用力地用厚嘴唇急急地蓋住,用力地向前台一招手示意,一瓶在本地廣受歡迎的雙蒸米酒應聲便放在了桌子上。


    就是這瓶看似沒有什麽度數的米酒,卻壞了葉芬的大事,以至於酒後發生了什麽事,葉芬全然不記得了。隻知道一醒來時,自己赤裸裸地睡倒在一張床上,而李廠長正對著自己得意地笑著,笑得很是曖昧很是淫蕩。


    葉芬瞬間知道自己已經被李廠長禍害了。


    但這又怪誰呢?難道像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一樣大吵大鬧?哎,隻是自己的男人走得早,自己守身如玉這麽多年,竟然這樣稀裏糊塗地給了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天功夫並且還什麽感覺都沒有的男人!這不僅大大的不值,而且傳出去實在有點丟不起這個人啊!


    “葉小姐,不要怕,我會負責的。”李廠長似乎看出了葉芬的心思,笑著安慰道。


    “我怕什麽?你負責?你想娶我啊?那還要看我葉某願意不願意呢。今天這事,你李廠長自己說,怎麽個處理法?”


    “這有什麽啊?你情我願的,難不成要我現在拿著高音喇叭來對外大聲喊叫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倆的好事啊?”


    “別別別,算了。算我怕你了,就當今天什麽事也沒發生吧。”


    “那可不成,葉小姐,我們已經有了關係,你想不承認都不行呀。”


    “大家都是過來人,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依你大廠長的意思,想咋個處理法?”


    “每天下午都來這裏陪陪我,我會讓你很舒服的。至於你兒子強勇跟顏之夏的那點事,就都不是什麽事了,在我這兒今天就算沒有事了,你就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葉芬仔細打量這個男人,其實笑起來的時候好像已經沒有之前見到的那麽惡心的了。事到如此,自己還能怎麽樣呢?不為別的,就為了兒子強勇。何況人家不也答應了嗎?


    算了算了,自認倒黴了,大不了讓他個鄉巴佬白占個便宜唄。


    葉芬不置可否,算是默認了。


    答應就是事,況且主動權還在李廠長那!因此從第二天開始,葉芬不得不就“按步就班”地與李廠長進行了不人不鬼、不倫不理的“幽會”。


    李廠長算是如願以償地抱得美人歸了!自然有點“如獲珍寶”的新鮮勁,為此調轉“火力”對新到手的“獵物”葉芬進行好一頓不知疲倦的“狂轟爛炸”,一時間腦子裏真的似乎完全忘記了還有一個顏之夏的存在。


    女人什麽都不怕,就怕死纏爛打!


    所以,麵對“老炮”李廠長這麽一個“賴皮狗”一次又一次的“見縫插針”和“不斷滲透”,雖早有心理準備的葉芬卻仍是“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啊!每天如此的幾個迴合下來,就索性拱手交出了自己自老伴走後好不容易把持了長達二十年之久的個人“禁區”。因為葉芬感覺:自己越掙紮,越是激起李廠長“肆無忌憚”的“摧殘”!如其這樣,不如“繳械投降”算了,也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啊。


    當李廠長一門心思地“撲倒”在葉芬的身上的時候, “虎口餘生”的顏之夏的機會自然也就很明顯地擺在了強勇的麵前。


    強勇原本想借機甩開膀子、光明正大地追求起顏之夏來的。但人言可畏啊,廠裏關於顏之夏與李廠長的傳言也開始多了起來,這不得不讓強勇懷疑起自己的行動的必要性。


    冰雪聰明的顏之夏,剛從醫院出來就知道關於強勇老媽的事,當然也很快就看出了強勇的心事,不免大失所望。但一想到曾經對自己“虎視眈眈”的李廠長正在“移情別戀”於強勇的老媽而“無暇顧及”自己時,也正好是自己提出辭職、一走了之的最佳機會。


    於是顏之夏趁交生產日報的機會,悄悄地給李廠長遞上了自己的辭呈。


    饒是顏之夏的“小動作”做的很隱蔽,但始終總要李廠長簽字批準的啊。


    這要是在平時,李廠長會有一百二十個理由來反對的,畢竟這坨鮮肉自己還沒吃到嘴呢。如今有了葉芬,從而讓他一個鄉下泥腿子得到了垂涎已久的城裏的貴婦人身體,一切似乎顯得都不那麽重要的,所以對於顏之夏的辭呈,大筆一揮就過了。


    一時間廠花顏之夏辭職不幹的消息不脛而走。


    強勇本對顏之夏的遲早離開已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等到這一天時,心裏卻是一通的自責和矛盾:如果此時自己勇敢地站出來,也許顏之夏會“收迴成命”不走的!但表麵看起來天真無邪的顏之夏真是那麽單純嗎?她真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嗎?


    天明家具廠有一條不成文的老規矩:凡是辭職的人,非得等廠裏招到合適的人選,方可離廠。除非辭職的人不要之前未結算的工資,或者是不影響生產、無關緊要的崗位。


    自顏之夏提出辭職後,天明家具廠人事部門就開始通過對外招聘等方式來物色新的人選。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人事部門招來招去的,快兩個月了,不是人家不願來廠裏的,就是人家來了但廠裏不願要的。從而讓顏之夏很尷尬地在天明家具廠多逗留了一個多月。


    也正是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表麵上“按兵不動”的強勇內心卻掙紮不斷!但始終也沒有理出個頭緒、得出個什麽結論來。所以雖心有不舍的強勇終於在兩個月後,也就是顏之夏臨走之前沒有“拋頭露麵”去開口挽留。


    但等顏之夏走了之後,強勇才發現自己的心裏竟然是如此地空蕩蕩也。


    為了麻痹自己對顏之夏的思念,強勇每每下了班要麽就去廠外熟悉的芝麻糊茶樓小坐一番,要麽就去附近的發廊“墜落”一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等強勇的這種消極態度傳到王部長的耳朵裏,已是三個月後的事了。


    本來這個時候,也正是一直對強勇一往情深的顏靜“大舉進攻”、“奪城掠地”的“黃金時段”,哪知“心灰意冷”的強勇卻更加不近人情地拒她於千裏之外。


    “憤憤不平”的顏靜是在多次努力失敗後,才心有不甘地向王部長“投訴”了強勇。


    強勇算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撞著王部長的“心理底線”了。


    得知“消息”的王部長不由得怒火中燒!盡管一直以來,強勇是自己在天明家具廠最為倚重的學生,但事已至此,王部長並不打算“輕饒”他。


    王部長幾乎是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聲色俱厲地“開導”著強勇如何振作精神、如何來“迷途知返”、“懸崖勒馬”的。


    其實,王部長的千言萬語不管如何地“苦口婆心”,就算是口水說幹了,始終抵不住顏之夏的突然“從天而降”來的有效!


    都說:上天自有好生之德!


    這迴可算是落到強勇的頭上來了。


    其實對強勇也很有感覺的顏之夏,雖然辭職了離廠了,但並沒有走出天明家具廠多遠。


    工作算什麽?錢財又算什麽?尋找一個好的歸宿,才是適齡女孩們的頭等大事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心動不已的男孩子,哪一個女孩子會這麽輕易地放走他呢?


    所以,聰明的顏之夏一出廠門,就選擇了在廠外附近的一家發廊裏去當洗頭工。


    顏之夏之所以這樣做,一來是想查看一下強勇對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樣有感情,或者說用情至深。也算是給他“將功補功”留下一個機會;二來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畢竟象強勇這樣的男孩子自己是第一次遇到,輕易地放走他,對自己的感情也是一種折磨啊!


    所以當顏之夏適時地出現在強勇外出必經之路時,一切像是神話般的“機緣巧合”!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多日不見如同隔世!


    當強勇猛然瞥見多日不見的顏之夏時,象是自己遺落在桑田滄海中的一顆明珠“失而複得”一樣,心裏積久的憋屈伴隨著一絲絲興奮勁一下子迸發出來了,情不自禁地衝向她,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就“強硬”地抱著她久久不能釋懷。


    顏之夏沒有拒絕,她滿眼飽滿熱淚,整個人一下子被突如其來的強勇“點燃”了。


    於是乎,一條快斷了線的風箏又接了上頭開始風起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兩段錯綜複雜“精彩紛呈”的感情大戲在天明家具廠內外同時上演著:一邊是廠裏人強勇在廠外唱著主角,和“失而複得”的顏之夏“再續前緣”;一邊卻是廠外人葉芬在廠內充當“女一號”,與李廠長愛恨交加地糾纏在一起。


    似乎外來的他(她)倆,就要“喧賓奪主”,就要在這個陌生的廣東深圳龍崗坪山的土地上來一場“內外融合”好戲來。


    到底哪出戲好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隨著倆出戲的主角的各自“浮出”,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加入了“旁觀者”和“評論員”的行列!當然,更隨著倆出戲的主角各自“無所謂”的態度擺到台麵上,開始還有人吃驚的談論著,慢慢地隨著劇情平穩地發展,談論的聲音就越來越少了,大家似乎已經開始認可了:這就是生活,可以顛覆以前的一切的生活。


    (十九)


    金秋九月,該是強勇和老媽葉芬分別“主導”的兩出“感情大戲”雙雙“刹青”的時候,也是兩種年齡段的愛情“水到渠成”的時候了。


    但是,天明家具廠的員工當著李廠長、強勇麵真心叫“恭喜”的似乎並不多,但背地裏“冷嘲熱諷”的卻是不少。


    兩股“水火不容”的輿論力量在廣大員工中間“潛滋暗長”,並一路伴隨著這兩出戲情景的不斷轉換和發展而“推波助瀾”,卻誰也難占上風。


    然則不期而遇的似乎是從來跟一家象天明這樣的工廠毫無瓜葛的教師節翩然而至,頭一次破天荒地吸住了幾乎所有天明家具廠的員工的眼球!


    原來,在教師節的頭一天,一個以生產家具的規模天明廠便出人意料地掛滿了許多對教師“歌功頌德”的標語橫幅。


    對此大多數員工一頭霧水地“莫明其妙”;還有人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不小心進入了哪所學堂呢。關於這一點,恐怕隻有王部長和他的學生軍們才能立馬“心領神會”強向西總經理的“良苦用心”,他們一路盡情地領略著眼前這不太尋常的一切,一個個內心對為長留他們等人“煞費苦心”的“幕後推手”強向西充滿著感激之情。


    沒錯,天明家具廠在某些人眼裏這一不合時宜的“安排”的確出自強向西強總之手。


    不僅如此,強總還似乎早已猜透了這幫師生們的心思,特地提前一天在深圳龍崗坪山預訂了一家豪華酒店,同時電話通知以王部長為首的學生軍早早地收工,大張旗鼓地用自己的寶馬一趟一趟不辭辛苦地把他們一個個送到酒店。


    強總對教師節“意味深長”地高調操辦的消息迅速在天明家具廠員工中不脛而走,盡管褒貶不一,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深深地刺痛了那些被他晾在一邊的資深元老們。他們私底下雖然“怨聲載道”、“沆瀣一氣”,卻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橫加指責”而“大煞風景”的”。


    天明家具廠的新舊勢力從來就是或明或暗相互碾壓但永不妥協的較量,教師節的加戲似乎有“推波助瀾”的功效,似乎以後會更加地“場麵大開”、沒完沒了。


    但資深元老們從來就不甘心自己權勢和存在感的旁落,他們的“按兵不動”最多隻是一時“隱忍”的策略,最終“伺機”“後發製人”才是他們想要大獲全勝的結局。


    關於這一點,他們的“尾巴”沒有在這次教師節活動安排中“露”出來足以證明。


    當然,包括一般員工甚至王部長及其學生們在內對此也是“渾然不知”啊。


    強總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時刻緊握著學生軍團的這張王牌!但是要想長久擁有這張王牌,必定“擒賊先擒王”地先拿下學生的頭兒王部長;而拿下王部長最好的辦法、最佳的時機莫過於一年一度的教師節了。


    接到通知的強勇,興奮之餘,跟著同學們魚貫而出之前不忘通過傳唿“請示”了在外麵的戀人顏之夏。


    一切進展神速,以致於當他們齊齊地來到酒店之後,才發現時間還停留在九月九日的下午,期待中的九月十日教師節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安排,除了聽說強向西總經理要親自來跟大家一起包餃子吃外。完全沒有了以前在學校“事先策劃、中途新聞報道”的那樣有聲有色的。。。。。。


    不過,這樣的活動對於一個內地的老師帶著一群弟子遠在廣東深圳卻得公司領導的組織來過教師節,那本身的意義似乎要遠超活動本身。


    這不是一個極佳的新聞題材嗎?


    憑著對即時新聞題材的敏感和文字功底,強勇決定一試許久沒動過筆的創作念頭。


    打定主意,強勇就避開眾同學嘻嘻哈哈地熱鬧,獨自找到酒店服務員,借來筆紙,唰唰地把明天可能發生的事情當今天已經開始的活動寫講起來。


    強勇雖然幾個月沒動筆墨,但畢竟自己的文字功底尚在,所以尚不足一小時,一篇像模像樣的有關本次活動明天可能會安排的一切新聞“為天下教師幹杯”已經躍然紙上。


    這次活動算是提前一天在強勇的筆下“預演”了、“彩排”了。


    當然,成型的文稿最終還得找個媒體發出去才會產生效果。


    發到哪兒去比較合適呢?


    想來想去,強勇最終決定大膽地發向了廣東省主流媒體--《南方日報》。


    由於強勇所做的這些有點“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所以沒有“走露半點風聲”,所以完事後一切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麽兩樣。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酒店的服務員按步就班地派送報紙到各房間時,有人眼尖突然發現了什麽的時候,酒店上下這才“炸開了鍋”!


    “快來看喲,是咱們酒店的呀,咱們酒店上報了!”


    “還是報道今天的住咱酒店的學生們慶祝教師節的呀!”


    。。。。。。


    隨著服務員的一聲聲尖叫,原本大清早“波瀾不興”的酒店頓時熱鬧了起來。


    也難怪,這個酒店雖是當地最好的,卻也隻是準三星的標準。不過位置還算可以,正街當口,房間卻隻有那麽四、五十間。所以這次同學們“傾巢而出”,幾乎包下了整個酒店的“半壁江山”。


    酒店“徒生變故”,首先是服務員們聞風而起,一個個既驚訝又興奮地四處裏找報紙。


    怎麽會有媒體來關注起咱們這些人呢?而且還提前報到?


    “找到了!”


    “找到了。”


    。。。。。。


    一會兒功夫,樓上樓下不斷地有人失聲叫喊。


    “原來又是強勇這小子啊!”


    “高手就是高手啊!得了,咱們這迴被上報紙了。”


    。。。。。


    一會功夫,幾乎看過報紙的學生軍們都嘰嘰喳喳地朝著強勇的房間擠過來。


    自打聽到服務員的尖叫時就已經心中有數的強勇,此時強抑住內心的喜悅,當著眾人的麵拿出自己在學校的招牌動作“雙肩一聳,兩手一攤,小嘴一撇:嘿嘿!”


    強勇滑稽可愛的樣子,好像讓時光又迴到了從前,迴到了濱江企管學校“新聞協會”風光不二的日子;雖然被權威媒體--南方日報“曝光”的今天這麽轟動的“新聞”講的就是王教授和同學們在一起過教師節的事,然則當事者的大家除了被上新聞還有點被興奮!


    王部長不知什麽時候也擠了進來。隻見他奪過一張報紙,正好在醒目位置看到了關於今天即將發生但還沒有發生的“新聞”,手指輕搖,嘿嘿兩聲,嗔怪不已:


    “好你個強勇啊,這麽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一下?再不然,咱們也得配個象樣的圖片嘛,那不是讓大家夥更露點臉?”


    “不錯,不錯。強勇這迴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正處了,我看這迴強總的心思沒有白費啊!不光是深圳的人民能看到這些,怕不是報紙發行到哪,哪兒就都知道了啊!”


    。。。。。


    嘩嘩嘩,同學們不等王部長的話說完,便不約而同地象在學校一樣鼓起掌來。


    “這麽熱鬧啊?是歡迎我麽?”隨著同學們的掌聲歇住,一個爽朗笑聲突然響起。


    “強總,讓您費心了!快來,坐!”王部長當然知道是誰來了,他滿臉堆笑,邊說邊來個急轉身,大踏步向門口迎上去。


    紛紛讓道的同學們再次響起了更為熱烈的掌聲。


    “王教授,不,王部長,報紙我剛才也看到了,怪事,我趕過來的路上,有人打電話給我說:廠裏的員工們也有人看到了!哈哈哈,這影響好大啊!好哇!咱廠裏花點小錢,就有大報紙肯替咱們天明家具廠做免費的廣告,劃算!劃算!咦,我們的大作家強勇呢?”強總一把握住王部長的雙手,抖了又抖,興奮之情不覺溢於言表!


    不過,大好的局麵來之不易,起碼得當麵口頭表揚一下以一己之力讓天明家具廠能夠在媒體麵前偶露崢嶸的“功臣”了。


    強總親自駕到並指名道姓地,強勇自然不敢怠慢。剛剛聳下的兩肩裝了彈簧似地瞬間彈迴來,笑著向強總伸過手去,弱弱地來了一句:


    “這次沒怎麽整好。”


    “哈哈哈。”


    “整好了,不就整到北京去了?”


    。。。。。。


    強勇的不無幽默的方式,立馬就被強弱不勻、聲道各異的混合笑聲所淹沒!


    強勇“不按常規出牌”的冒然行動,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其影響之深之廣遠非當時天明家具廠上下員工津津樂道的那樣。這也是頭一次,大家見識了強勇在濱江以外的廣東地域,而且是在機關“喉舌”“大放異彩”,不僅王部長和同學們加深了對強勇文字功底的印象,也讓強向西見證了學生軍的力量,甚至重新審視起當初自己的決定(不直接把強勇調到總經辦當自己的助手)是否得當。


    當然,最為重要是的,這事居然讓強總在跟老元們的周旋中增加了無形的籌碼。


    是的,原本由強總精心策劃的教師節已經透著超乎尋常的氣質,強勇的“強行出頭”似乎不經意地將它推向了高潮,推向了“巔峰”。


    其實,本年度的教師節過程固然“精彩紛呈”,然則熱熱鬧鬧的這一天過完以後,一切便趨於平靜。不,是被重新響起的機械聲所掩蓋,臨了好像就隻剩了天明家具廠員工們茶餘飯後對強勇的文筆精華的如潮好評。


    當初正是折服於強勇的文采而放棄家裏的工作安排來天明的顏靜,原本已經知趣地接受了強勇與顏之夏相戀的現實,而這次強勇的展示的“新能量”再次激活了她的“愛慕之心”,她幾乎變得不可理喻地向顏之夏吹起了爭奪強勇的瘋狂號角。


    顏靜已經顧不得女孩的矜持了,直接將一封包含個人情感的情書甩在強勇的辦公桌上,甚至直接在強勇的上下班路上截胡他,“強硬”地討要一個“說法”。


    天底下總有這樣的人兒,當你愛著他的時候,他卻愛著別人。這叫什麽,這叫:縱然落花有意,然則流水有情啊!


    所以強勇很快就與顏之夏結成了“攻守同盟”,很快就讓可憐的顏靜“無功而返”。


    徹底喪失“鬥誌”的顏靜,幾天後就絕望地選擇了辭職,來逃離這個讓她遍體傷痕到絕望的天明家具廠,逃離從未給自己一絲機會的“壞人”強勇。


    熱熱鬧鬧的一切,似乎又迴歸到生活的真諦“平平淡淡才是真”這個主題上來。


    然而“波瀾不興”的日子,並不是強勇想要的。


    想當初,強勇在學校每天象緊滿的發條一樣,最大限度地釋放著自己的能量,雖然辛苦但很充實,所以總有一種“風風火火”甚至有點“叱吒風雲”的感覺。


    而現在,當自己的工作穩定下來,當自己的感情穩定下來,自己就很像是一名自己都找不到的普通的天明家具廠的員工了,直到教師節那一天的“冒然行動”。


    強勇深信:惟有拿起筆杆的時候,才會顯示出自己的非常人所能期企的超級能量。


    所以自從教師節在《南方日報》了“得手”後,強勇總是“意猶未盡”,總想試著再次尋找個合適的主題在更高檔次的媒體上“錦上添花”。


    因此工作之餘,強勇開始關注起從前並不怎麽熱衷的廠長辦公室裏免費、供人隨時傳閱的省內外各類報刊雜誌。


    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收獲”不小。


    沒幾天,強勇就在《工人日報》不太引人注意的一角,欣喜地看到了由《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工人日報》等五大權威媒體聯合征文《當代優秀共產黨員風采》的重要啟事。隻不過,掐指一算:投稿截止日期卻隻有區區的兩天時間!


    對,這不是正好有現成的寫王教授這個老共產黨員帶著一群學生南下集體打工的題材麽?隻是留自己創作的時間太短了!而且要求還更高呢!


    不,奇跡總是人創造出來的!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盡管時間如此緊迫,強勇仍然被創作的激情所點燃。


    其實這種突擊創作的事,要是擱以前在學校那陣,那是再平常不過了。強勇不僅能夠攻堅克難“屢屢得手”,文心雕龍還經常有神來之筆。強勇很清楚,自己能夠入圍同學們的“三強兩顏”的口碑圈子並非浪得虛名,要說能夠從中“拔得頭籌”那就完全得益於自己的筆杆“快”和“妙”。


    現如今隻能在王教授身上做文章了,但自己對王教授的從前還不怎麽了解啊?!看來看來要想“梅開二度”,隻有不動聲色地去找王教授“套辭”了!


    強勇打定主意,就以上次《南方日報》報道的後續報道為由,拉著王教授迴憶式“閑扯”了兩個多小時。


    好了!材料齊了,接下來就是如何選材和組織文字了。


    如果說上次發表的是廣東省級的標準,那麽這次要上的卻是最高級別的國家級的標準了,所以不但題材要新穎別致,文字組織也要得體彰顯功力!


    這麽高的要求,分分鍾讓人“望而卻步”的。但對於強勇而言,似乎開始了就不知道什麽的“害怕”,所以他強勢下筆,沽沽千言猶如行雲流水。


    強勇把王部長這個在教學上碩果累累的優秀共產黨員、退休後放棄學校返聘的優厚待遇、發揮餘熱,義無反顧地帶著一群剛畢業的學生前往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開始著理論聯係實際的新課題,為濱江市企業管理學校畢業生集體自謀出路開創了一條新穎而又充滿魅力的寬闊新路子一點點寫將出來!


    由於整個過程自己“身臨其境”,所以強勇寫起來幾乎是“信手拈來”,卻也不失文筆精華,甚至處處透著“情真意切”、“感同身受”。


    當強勇在截止日期當天搶忙急忙地將一封厚厚的文稿信封投進附近的郵箱的時候,整個人“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床上。


    沒有人知道,剛剛榮登廣東省省報“喉舌”的《南方日報》的強勇,此時竟“心比天高”!這會兒竟又不知疲倦、“不知死活”向一般專業寫手們都無法企求的更高級別的國家權威媒介的榮譽殿堂發起了強有力的衝擊!


    這對於不知情的天明家具廠員工而言,差不多就是被強勇又偷偷地安裝了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啊!


    接下來的時間,對於其他人而言可能就是日複一日地在天明家具廠重複著勞作;但對於強勇而言卻是多了一份期待,一份可能再次更大能量地驚爆天明家具廠的期待,所以分分鍾顯得格外地煎熬。


    (二十)


    好事多磨。


    正當翹首期盼了一個多月、差不多有點想放棄的某一天,強勇照例地在車間檢查報表的時候,突然聽到從未有過任何來往的經常哇啦哇啦地講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在天明家具廠誰也瞧不上的營銷部居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還不斷地招手透過來滿臉的笑容。


    怎麽迴事呢?難道是上次《南方日報》的露臉在營銷部也有了自己的粉絲?


    強勇好奇地朝著喊聲和招手的方向信步走過去。


    “大才子,快點快點,是北京的長途呢,人家指名道姓說是要找你強勇喲。”


    “什麽?北京的長途?”


    強勇邊接過有人遞過來的電話,一開始聽對方查人口一樣的提問邊隨口應著,臉上卻寫滿疑惑甚至還帶著點小“恐懼”。


    心想:北京是祖國的首都、政治中心,那兒來的長途可不是開玩笑的喲?然則自己在北京舉目無親,怎麽就找上自己了呢?該不會自己無意中觸犯了什麽法律法規吧?


    直到對方核實完了以後,講到重點:


    “這樣的,我們是《當代優秀共產黨員》征文組的,中央文獻出版社的,想找你了解一下你在征文中所描述的王部長是否確有其人?”


    原來是問這個的呀,強勇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頓時落了地。沒有了緊張,強勇的迴答馬上就猶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臨了,對方才通報此次來電的真實意圖:


    “恭喜你,強勇。你的作品已經被我們征文組從10多萬來稿中選用了。”


    。。。。。。


    什麽?被選用?


    強勇放下電話,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還未走出營銷部就高聲地喊道:


    “我的文章被國家級《人民日報》副刊錄用了!”


    強勇的話音未落,一向以嚴肅和高傲著稱的諾大營銷部居然掌聲雷動!


    大家紛紛停下了手頭的活,邊起勁地鼓掌邊欣賞作品一樣地審視著強勇。


    是啊,這強勇也太厲害了吧!之前在省報喉舌《南方日報》在露上一小臉的熱乎勁沒還散去呢,沒隔多久就又在更高的國家級的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那可是在天明家具廠建廠以來的頭一遭啊!


    看到如此熱烈的場麵,強勇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失態,忙笑著迴頭向大家示意地擺擺手,然後強抑住內心的狂喜之情,健步飛出營銷部。


    看來自己幾天前親手安裝的“定時炸彈”引爆了!而且威力比以前的更大!強勇莫名欣慰,一路上興高采烈地向辦公室衝過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不知是在商量什麽重要事務的王部長和李廠長倆人。


    王部長隨手招唿了一下強勇,剛想問點什麽,強勇就顧不得客套搶先發話了,劈裏啪啦地把剛才在營銷部發生的一切和盤托了出來。


    強勇的“驚人之舉”大大出乎了王部長和李廠長的意料,他倆邊聽邊咧開了嘴。饒是一向板著臉的李廠長,這會兒也笑得像個孩子;而王部長錯愕的樣子似乎也不好到哪兒去。不過他是由衷地高興呐!那可是自己的弟子的成就啊!


    臨了,王部長似是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頭一次當著李廠長的麵向強勇豎起了大拇指!而李廠長也是頭一次向王部長舒展開了他鮮為人知的八顆金牙。


    強勇的文章被最高級別的《人民日報》等五家權威媒體聯合征文錄用的消息一會兒功夫就象疾風吹勁草一起,再次瞬間“席卷”了天明家具廠。


    “強勇,沒看出來呀,真是大才子啊,這迴直接整到北京去了,請客請客!”


    “好家夥!不聲不響就上《人民日報》了!”


    “這才是我們的大才子的狀態嘛。”


    “上個月在《南方日報》上露了個臉,這個月就跑到《人民日報》副刊上去湊熱鬧去了。強勇,照這種架式,再下個月你還不得出國啊?!”


    。。。。。。。


    作為當事人,強勇自然是最開心的。這可是自己的文章自出學校門以來連續被高級別的媒體雜誌所認可的“裏程碑”喲。


    葉芬和顏之夏聞訊後,再次與強勇在相約的餐館裏進行了有點儀式感的慶祝!


    但是,高興歸高興,這並不能代表一切,工作和生活還得繼續。等過了這高興勁,強勇吃驚地發現: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卻似乎一點也沒有因此改變。


    更讓強勇有點難以接受的是,沒幾天,還在“雲裏霧裏”的自己一下子就跌落到現實。因為即便是上這麽高級別雜誌的文章,相應的稿費卻並不高,心中不免生些惆悵。


    而在這個時候,老媽葉芬的反應似是更加“理性”,說出來的話不象是安慰強勇,反倒像是給本就有點失落的強勇當頭潑了一瓢冷水。


    “喲,強勇,這事點到為止就好,不能當飯吃的。你自己都看到了,這麽努力地上這麽高檔的雜誌才這麽一點兒稿費,是不是還不夠我們娘兒三個在餐館裏吃一頓的啊?所以,你要麵對現實,現實就是你要工資來養活你老娘和你未來的媳婦!光憑這些,用來吹個牛還行,養家糊口啊?恐怕隻能喝西北風了!我看你還是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吧。”


    就這麽一席話,雖讓強勇很是掃興,但細細想來也不無道理。


    工作才是自己現在闖蕩社會的謀生手段啊,自己的文章上了最高級別的文化陣地又怎樣?那點稿費確實是千萬養不活自己的,更別說還要養活一家人了。所以說工作才是自己的第一要務,工作丟了自己還有時間還有心情還有經濟能力來支撐自己再搞文學創作嗎?


    就這麽思前想後了好幾天,強勇終於一狠心,放下了本當一發不可收拾的筆頭和心思。


    時間就像大浪淘沙,一天天地不經意地在學生軍中淘來了張三,淘走了李四。


    。。。。。。


    一年以後,天明家具廠的人們忽然發現:原來最高峰時三十多人的龐大學生軍隊伍,慢慢地在縮水,縮到現在,還在上班的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似乎也正是強向西與元老們“持久戰”“拉鋸戰”的戰況的縮影。


    天明家具廠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遭遇了“新產品定位不準、推銷遇阻、老產品訂單萎縮甚至難以為繼”的尷尬局麵,市場份額呈斷崖式大幅銳減。


    這是天明家具建廠十多年來從未遇到過的局麵啊。


    這對於強向西總經理的打擊是可想而知的,平時左右不想讓強總稱心如意的資深元老們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市場是他們共同的“敵人”,拿不下市場,可能誰也“活不好”!


    然則,陸續離開的學生們固然多半出於感情原因或因前途的考量,但天明家具廠訂單的銳減以及福利待遇的“每況愈下”也加速了這一進程。盡管天明家具廠在鎮級企業效益評比中仍舊總是名列前茅,盡管已經從“深圳天明家具廠”完成了到“深圳天明實業總公司”(以下簡稱“天明公司”)的華麗轉身。


    天明公司“換湯不換藥”,雖說是改了名字,裏麵的人和事特別是製度還是老一套。


    原來追隨董事長強盛國的元老們,原本不想放過這次看強向西總經理治下的天明陷入困境的笑話的機會,他們有幾次甚至在公開的場合就對強總的政績“冷嘲熱諷”,甚至動不動就三五成群地出現在天明公司董事長強盛國也就是強向西的老爸的辦公室裏“打報告”。其時,強董事長正在全力策劃在歐洲與人合夥開家具營銷公司呢。


    盡管強盛國一個月難得迴來天明一次,但天明家具廠營銷狀態的下滑他心裏還是很清楚的,甚至自己籌劃這個營銷公司就是早幾年已經預測到今天會有這樣的結果而做出的後手。他對強向西的所作所為基本上是認可的,特別是引進大量的濱江企管學生,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個長遠的打算,至於過程中有些不太令有些人比如這些資深的元老們滿意的地方,那也不一定是錯的,最多就是天明家具廠成長的代價而已。


    作為走遍全球的“室外高人”,強盛國一有機會,就給這些曾經與自己一同打拚的資深元老們“上課”,上一些他們可能一時還聽不懂的“課”:


    “眼下的困境,並不是天明家具廠獨有的,而是全球家具企業重新洗牌的開始,所以每個企業內部必須要“抱團取暖”,否則就隨時會有被淘汰出局的危險。”


    。。。。。。


    有人會問:資深元老們這玩的是哪一出啊?向董事長“狀告”他自己的兒子,這樣的“損招”不是“自投羅網”、“自取其辱”嗎?


    非也。這正是資深元老們的高明之處。


    這其中有個原委需要來個小插曲說明一下:總經理強向西其實並不是董事長強盛國的親生兒子,而是強盛國在十年前從孤兒院抱迴來的一個十來歲的孤兒而已。當時這些資深元老們不僅對此了如指掌,甚至在以後的強西邊成長中還扮演了不可或缺的叔叔、伯伯角色,隻是等到強向西上了幾年的大學後,迴來執掌天明,似乎一切就開始改變了。


    其實仔細分析一下,就不難發現:強向西之所以與已經建立了多年感情的叔叔、伯伯們“分道揚鑣”,主要就是在天明家具廠的權與利的互不相讓的抗爭結果而已。


    而早已淡出天明家具廠的管理的強盛國董事長,雖然與這些資深元老們近二十年相處“融洽”,甚至深得他們的“推崇”,但有些事他們還不是很清楚的。比如說:當時強盛國為什麽執意要給這個孤兒取名強向西?難道是崇洋媚外的結果?而“德高望重”的強盛國二十年前是從哪兒來的?幹什麽的?老家還有親人嗎?以他的能力和條件,為什麽二十多年隻是單身一人不再另娶?


    這些很“關鍵”、很重要的“信息”,因為強盛國的“高深莫測”套路而每每“神龍不見首尾”地不了了之,大家隻知道強盛國一直在強調著要好好將強向西撫養成人,而強向西似乎一路來也並沒有讓自己的新爸爸失望過。不僅順利地考取了一所在廣州的高校,大學畢業後還隻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順利完成了從大學生到總經理的華麗轉身。


    沒錯,如前所述,可能是急於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吧,一年後,強向西就不顧一些元老們的“感受”,開始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規劃和管理天明家具廠,從而有意無意地地走上了一條與老爸也就是強董事長一同創辦天明家具廠仍把持著重要部門經理的位置又是公司董事會成員的元老們相互抗爭的道路。


    應該說,強盛國董事長在開創天明之初,為人處事十分厚道,所以這些本地的元老們直追隨著他,到現在還一直唯他“馬首是瞻”。


    但隨著強向西的入主天明,一切開始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強向西喜歡用書本上的所謂科學管理方法來改變天明家具廠。一會兒要填寫什麽新的表格,一會兒要采用什麽先進管理方法,一會兒要引進什麽高端的機械設備。。。。。


    元老們一開始還礙於強董事長的麵子,耐著性子盡量配合。但這些東西有許多是他們搞不清楚的,結果還多次被強向西在公司的管理大會上毫不留情了當反麵典型來“批鬥”。


    而此時的強董事長因開拓海外市場的需要,長年不在天明家具廠,客觀上也斷送了元老們請他“主持公道”的念頭。


    投訴無門的元老們哪裏受得了這些?“同病相憐”的他們很快就一個個抱成了團,抱成一個或明或暗反抗強向西的團。


    雙方的交鋒互不相讓,愈演愈烈。


    一方麵強向東西繼續著他自己的管理模式,元老們雖然難以接受,但也不能冒著被人背後罵為天明管理拖後腿的罪任,所以還是盡可能地去忍受;另一方麵強向西雖然恨不得將元老們一個個從管理崗位上拉下馬,但雙拳難敵四腿啊,何況放眼整個天明家具廠,能夠有點份量來取而代之的幾乎沒有幾人能夠做到。所以,雙方雖彼此內心極大不滿,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相互打著交道。


    等到強董事長迴國偶爾知道了點他們的重重矛盾的皮毛後,勸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早已跟元老們殺紅眼的強向西,非但日漸視元老們為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甚至對作為長輩、領導的強董事長也不再向以前一樣畢恭畢敬,從最初的時不時鬧點別扭,到最後的一言不合就爭吵成為了家常便飯。


    強向西態度的轉變,對於天然就是要作為傳承自己銥缽的人選而言,強董事長開始有點“舉棋不定”了。特別是跟自己一起創辦天明家具廠的元老們時不時過來“訴苦”的慘相,有時候強董事長真的想通過董事會罷免自己一手培養提拔起來的兒子強向西這個總經理,直到他的“神來之筆”--從濱江市企業管理學校招來了一大批大學生後,看著他人性突變,一下子似是恢複了從前勤勉向上任勞任怨的樣子,強董事長心裏才算安穩了點。


    而此時公司的“風氣”也開始好轉,元老們的抱怨們相應也減少了許多,幾經猶豫的強董事長才開始決定淡出公司的決策層,繼而專注起海外的多元化投資的生意來。


    年輕的濱江市企業管理學校的學生軍大批留下來是需要充足的理由的。要麽就像王部長一樣,雖在工廠,但仍可以繼續潛心著做著自己專注的教與學或教育成果轉化為生產經驗的事兒;要麽就像強勇這樣式的,被感情的魔鏡照著隻看得見自己和鏡子。


    廣東的氣候優勢基本體現在下半年。最高的溫度遠沒有濱江的高,最低的溫度卻比濱江的高不少。因此在這種不知季節變換的地方,時間過得就不是一般的快。


    當天明公司行政部破天荒大張旗鼓地張羅著為學生們買迴家的春運票時,盡管已經沒幾個人了,盡管票還沒到手,剩下的同學仍然對天明家具廠的暖心之舉充滿著感激之情。


    臨近年關的天明公司沒有像以往一樣通宵達旦加班趕貨,因為正常的八小時上班時間工作量尚不飽和,這讓十多年甚至二十幾年埋頭苦幹在天明的老員工很是不太適應。


    是啊,工廠的訂單越來越少了,而訂單越來越少的原因是新產品越來越少了,外來市場的競爭壓力越來越大了。


    窮則思變。


    強向西開始通過各種手段網羅產品開發的高手,但卻收效甚微。於是不自覺地背負著幾千人出路和元老們的極不配合的雙重壓力。一時間可謂“內憂外患”。


    “台灣富萬達公司”的從天而降,英雄般地挽救了大廈將傾的天明公司和強向西,從而使天明公司逆勢而上突然爆發,短短半年時間一舉成長為產銷過億的天明集團。


    然而“成亦蕭何,敗亦蕭何”,風光無限的天明集團兩年後便一頭重重地栽在這家大有來頭的台灣巨人的精心設計的騙局中,從此一蹶不振。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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