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沒有問夏潮是怎麽想的,但或許是慣性使然,夏潮手下的筆沒停。


    ——“當時的我看到和陸燼玩的開心,看起來無憂無慮的夏眠時就幻想著這樣做了,幻想有一刻他的臉上再也露不出那種可惡又天真的笑。”


    寫到這部分的時候,因為心境的波動,夏潮抓握鋼筆的力道重了些,紙張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想成為夏眠,成為擁有疼愛他的家人、完美帥氣的玩伴、寵溺的哥哥,眾星捧月一般的人,為什麽這種人不可以是我,為什麽我這麽倒黴沒有這種人生……”


    他自顧自寫著,圍觀的眾人都鴉雀無聲。


    震驚於夏潮的厚顏無恥。


    ——或許有一部分人他們不是那麽的幸運,但是通過自己的努力也可以獲得想要的生活。但是誰會極端狠毒到夏潮這種程度,想要將人害死,直接取而代之。


    實際上,夏潮怨憤衝天,可他享受了十多年的人生確實不屬於他,而是確確實實從夏眠這裏偷竊走的。


    他已經病入膏肓,眾人都提不起來對他憤怒的力氣了,無藥可救。


    陸燼則是蹙著眉一字一句看完夏潮的那些文字。


    他的記憶隱隱被撥動,心念電轉之間想起了什麽。


    小時候的他異常孤僻沉默,他的母親因為他是第一個孩子,總是對他過於嚴苛,鋼琴、手風琴、小提琴、圍棋、書法、繪畫、軍事理論、遊泳……五花八門雜七雜八的東西填滿了他的生活。


    一個不足十歲的孩童生活裏充斥著這些,他從來不懂什麽是娛樂。唯一的休閑是在彈異常熟稔的鋼琴時可以短暫的看向窗外放鬆一會兒,不被聽出端倪,招致責罵。


    而晚了幾年出生的弟弟,從不用背負這些,他的父母們似乎也是覺得教育出了些問題,在陸川身上放鬆了很多。


    陸川不想寫作業的時候就撒嬌,想看動畫片了也會抱著大人的腿,以及做一些滑稽的動作要到一些零花星幣買零食。


    雖然那些零食陸川會和陸燼進行分享。


    但陸燼總覺得……不是很能親近起來這看起來和諧的一家三口,他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他的窗前站了一個淺栗色頭發,看起來發質就很柔軟,眼睛圓圓下麵長了一顆痣的小男孩……他的母親告訴他,這個小男孩叫夏眠。


    並囑咐他,夏眠的母親很厲害,多多和他接觸搞好關係。


    從此不再那麽強硬的限製他,隻要夏眠來了他們就可以一起去玩。


    從第一次見到眠眠以後,冷漠模糊全都變成了柔軟珍貴的甜。


    陸燼迴憶的很克製。


    他當時的生活裏除了練習那些,上學。大約就隻剩下小夏眠是彩色而清晰的。


    周圍的人或者物,都像蒙上了濾鏡,模糊降噪,在他的腦海裏留不下什麽痕跡。


    哦,如果非要說的話,整天跟他大唿小叫,叫囂著比比誰哭的更響,眠眠到底更愛誰的夏瀾也略微能讓他記得一些。


    陸燼視線落點在夏潮淒慘的臉上,從記憶的角落裏將他扒拉出來。


    他終於記得。


    這人是個小乞丐,總是喜歡扒在花園柵欄的縫隙中偷看他和眠眠玩耍。


    有一次甚至他給眠眠做好的了風箏,眠眠剛飛兩下,不慎落在了院落外麵。


    等到他們牽著手出去尋找,那風箏已經落在了夏潮手裏,被他撕扯踩了個稀巴爛。


    陸燼之前不怎麽在意,之後就對夏潮繼續的窺伺感到厭煩,冷聲警告了他幾次。


    不過也並沒有多久……就前往了實驗室。


    ……


    陸燼淡淡說出他記憶中的事情,推測,“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對眠眠產生不好的想法……”


    他自責,“是我沒有注意到。”


    陸川也怪叫著補充,“啊!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之前家裏的阿姨處理我們倆不穿的衣服準備捐走,一出門就被一個陰森的小家夥搶了。”


    “原來就是他幹的!”


    夏眠捏了捏陸燼的手,踮腳在他耳邊說,“不要想太多啦。你很好哦。”


    潮汐也說,“不用自責,你那時候也還小,是我們做為大人的沒能保護好你們。”


    “辛苦了。”這是潮汐落下的第三個辛苦,她知道陸燼進了實驗室,過的不會比她容易。


    陸燼眉尾輕輕抽了一下。


    他頓了頓,還是將準備好的話和盤托出,“這件事,我父母其實也有一定責任。”


    陸川站在一邊聽著,其實有些不懂。


    他不懂潮汐阿姨怎麽莫名其妙的跟他哥說辛苦。


    陸燼,“我覺醒幻想種的契機是因為眠眠,當時……我告訴了父母,他們因為我的與眾不同而到處炫耀,因此才引得實驗室注意。”他頓了頓,隱去了一開始實驗室以為他父母炫耀的是陸川,抓走又換了他的事情。


    “所以眠眠才會被牽連。”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夏潮的原因。


    潮汐冷笑,“我去問他們他們還說什麽都不知道呢,說他家孩子丟了跟我一樣著急。”


    她點頭,“這件事我知道了,後麵我會去找他們的。”


    而一邊的陸川早就驚呆了,實驗室?父母?牽連夏眠?總感覺他好像有一件很大的不知道的事。


    當時他哥消失了幾年,他爸媽明明告訴他是參加了軍校的封閉營地……


    陸燼,“嗯……謝謝,阿姨。”他想繼續稱唿媽,但猶豫了一下又換了稱唿。


    “所以目前夏潮做的事情……眠眠進實驗室大部分的原因都因為他。”陸燼目光泛冷。


    夏瀾點頭補充,“然後這歹毒的家夥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確認了眠眠被抓走的消息,之後又想用眠眠的下落作為交換,進入夏家。”


    夏瀾語速極快,“沒想到正好碰到了飲下……那誰的茶水的母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要害死母親才發出動靜。在母親暈倒之後欺騙了趕到的夏臨安夏霆他們。就這樣進入了夏家。”


    “後麵還在眠眠好不容易找迴來的時候將眠眠趕出去了!眠眠可是受了十年的苦!”夏瀾憤憤,看著床上的夏潮恨不得將他活撕了。


    身後傳來失態的輕響。


    眾人又迴頭。


    站在門口的是夏霆,他正背著一個看起來沉重的醫藥箱。


    另一邊手裏拿著的不知道是什麽儀器。


    潮汐看著夏霆失態的神色,沒理他。不容反駁的開口,是對夏潮的處理。


    “走公共訴訟法庭。”


    “夏潮的罪狀加起來已經極其嚴重,還有,在眠眠迴來的這段時間裏他應該也動了不少手腳吧。”


    “全部都搜集起來,交給審判長。”


    “再加上…”潮汐微彎唇角,“謀害上將軍銜貢獻累累的潮汐指揮官。”


    “證據確鑿,他會進黑暗之監。”


    “這些罪犯可是第一波鋪開到蟲族戰場的敢死隊。”


    “相比起和蟲子擁抱,夏潮可能會很後悔,更願意當個乞丐吧。”如果他自己努力上進,憑借救濟政策,他現在能夠過的很好。


    潮汐說這些話的時候看著夏霆的眼睛。


    她輕笑一聲,說完之後走出房間,和夏霆身體相撞。


    潮汐身後的夏眠、夏瀾、陸燼,以及有些怔怔的陸川最後還有繃著小臉的球球,都從夏霆身邊穿行路過。


    慢慢背道而去。


    夏霆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他慢慢的轉身望著眾人熙熙攘攘熱鬧的背影……


    而眾人最前麵的潮汐,她抱臂一臉不耐的看著髒了吧唧的屋子。


    “搬家。”


    “去哪呀?”夏眠問。


    陸燼,“潮汐阿姨的軍銜是會有專門的府邸、莊園、或者城堡的……”各個風格,供人選擇。


    潮汐,“天下第一府。”她神情無奈,“沒辦法,小一喜歡這傻名字。”


    “哦?對了。寶貝眠眠,你的粉絲很多對吧。”


    夏眠點頭,“是不少呢!”


    “可以告訴他們——”


    “我,潮汐,曾經的第一指揮官,迴來給你撐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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