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一邊走一邊將昏迷之前關於夏潮的記憶說給夏眠和夏瀾聽。


    她還記得那似乎是個暗沉的雨天,眠眠莫名其妙丟了。在陸家玩耍的時候,和陸家的孩子一起。


    她覺得蹊蹺也覺得不可思議,詢問之下,陸家夫妻卻說什麽也不知道,也一臉焦急的在找孩子的神情。


    “陸家那個……好像叫陸燼?”潮汐停下腳步。


    球球跟屁蟲一般在潮汐身後綴著,點點頭,“是爸爸的名字呢~”


    夏眠撓撓頭,“媽媽,他是我的伴侶,關於我們為什麽會丟,以及去了哪裏,又怎麽迴來的這部分我之後再說吧。”


    “總之……陸燼現在和我在一起了。我……也失去了小時候的記憶。”


    “唔?您應該也知道了。我迴來後第一次見到您陸燼有自我介紹的。”


    他看了看媽媽的神色,有些擔憂媽媽對於陸燼不滿意。


    但這些之後再說,要交代的不僅僅是這些。


    還有他和陸燼——以及哥哥和陸川之間的複雜……四角關係?夏眠不是很懂這樣描述恰不恰當……


    夏眠看了一眼身旁想要擦汗的夏瀾,轉移話題,“之後發生了什麽呢?”


    潮汐微彎唇角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在陸家夫婦那裏問不出什麽,隻能自己到處尋找。”


    她麵上的神色淡下來,顯然那段時間令人精疲力盡。


    潮汐,“我認識的人算多,早些年也喜歡救救這個救救那個,哦,這些東西你可能都忘了。雖然如此,卻怎麽都沒辦法打聽到你的消息。”


    “真的就像陸家夫婦說的那樣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我看遍了周圍所有的監控,一點你們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就像是從陸家的花園裏直接將你們抹消了。”


    夏眠知道那是實驗室的手筆,而實驗室很可能背靠著替皇帝辦事的皇後。


    所以一出手才能這麽幹幹淨淨。


    潮汐,“所以我立刻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


    “剛開始我以為是星際海盜幹的,因為我曾經搶了他們三艘運著星幣、珍貴異獸、寶石、軍火等等的巨形星艦。”


    夏眠驚訝的張張唇,“媽媽,你沒有受傷吧。”


    潮汐搖頭。他們實力不行。


    後麵全被她打趴下之後,‘猛一’一隻劍變得巨大無比,就將三艘戰艦拉迴了軍部。


    再之後她就瘋狂的到處尋找,弄得那些星盜一見她就先交保護費。


    潮汐沒要,選擇把人打一頓,再拿出錄音設備強迫星盜們聽一小時的“星際就業指南。”


    這種狀態直到……皇後聯係了她。


    潮汐那時已經得知了皇後在她和莫寒的事情中耍的花招,不過她其實對皇後的感觀……很複雜。


    她一直都挺欣賞願意向上爬,很有野心的女性。


    曾經的她撞見過皇後的身不由己……也明白一點她的心思。


    但一切都直到……知道皇後不惜踩著身邊人乃至親人的累累白骨為止。


    原本她們關係並不熟,但總有種很微妙的,彼此知道對方關注過自己的情緒在。


    但自從得知莫寒那件事之後,從此之後她就和皇後更加疏遠了,看見了也會遠遠避開。


    她本來以為皇後和她是差不多類型的人,但……終究是前半路並行,後半路遠遠分叉開了。


    在皇後以有了夏眠的消息為由將她召進宮的時候,潮汐和皇後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麵。


    那時候皇後告訴她,得知她在尋找眠眠的下落,說手下的侍衛在某個地點撿到了孩子的鞋。


    【我知道你在找孩子,我也派了一些人手出去,關於孩子的貼身物品等等收上來有異常的,我都親自看過,直到看見這個鞋子……潮汐,很巧合,這個鞋子我見到搜集來的照片中的眠眠穿過。】


    【但我不能確定,害怕你白跑一趟……實在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潮汐將皇後說的話複述給兩個孩子,然後道,“當時我忘了迴複了她什麽,喝了杯茶就走了。”


    “等到我趕往她說的地方,在那裏我碰見了夏潮。”


    潮汐,“那是一片廢墟,當時的我有些頭暈,見到躲在廢墟裏即將慘死在蟲子之下的夏潮,就殺了蟲子,向他詢問有沒有見過照片中的你。”


    “他說他見過,不僅僅見過還知道你在哪裏。他提出了一個條件——如果告訴我,希望我能夠收養他。”


    潮汐迴憶著,唇角勾起冷笑,“那天我的身體狀況莫名很差,連‘小一’也沒有辦法放出來。”


    “可是偏偏在救了夏潮之後,我發現了附近遊戈的蟲族。其中還有兩隻領主級別,我帶著夏潮藏進了附近的塌陷處。”


    “為了躲避遊蕩的領主級,我捂住了他的口鼻,他不知道是過於害怕還是怎麽樣,在蟲族過來的時候發出了嗚咽的聲音。”


    “之後我在沒有‘小一’的情況下,撐著身體強殺了兩隻領主級和八隻遊蕩級。”


    說到這潮汐笑了笑,“幸好當時身上帶了激光槍和爆彈片。”


    “之後就徹底暈倒了。”


    潮汐說的輕鬆,夏眠和夏瀾卻用擔憂地眼神看著她。


    夏眠不太清楚,夏瀾卻很清楚。領主級別的蟲子已經是簇擁在蟲母身邊的守衛蟲,實力非常強大。


    曾經有在偏遠星殺光了守衛隊,又屠殺了數萬人的慘烈曆史……


    “母親應該受傷了吧。”夏瀾聲音艱澀,“都怪夏潮那個懦弱東西。”


    如果是他或者眠眠和母親在一起,肯定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的。


    潮汐聳聳肩,掀開了衣服。


    她的皮膚因為長時間不見陽光被捂的很白,夏眠和夏瀾卻看到了已經經過十年仍舊猙獰的……巨大傷痕。


    他們不好看傷口全貌。


    但依據傷口的粗壯程度來看,上麵應該蔓延到胸口,下方應該連接到小腹。


    幾乎快要將人斬開。


    潮汐撫摸一下,放下衣擺,輕輕打了個響指,“我的勳章。”


    夏眠和夏瀾頓時眼睛熱熱的。


    潮汐,“都是皮外傷,沒什麽事,放進休眠艙估計很快就長好了,真正讓我昏迷這麽久的是精神海受到的損傷。”


    她又重新轉迴話頭。


    “所以當年我就覺得很蹊蹺,但是沒有來得及問夏潮,我隻把照片給他看,從來沒有說過你的名字,但是他直接說的是——”


    “——我知道夏眠在哪裏,如果我說了的話,您收養我好嗎?”


    潮汐,“夏潮很明顯之前認識眠眠,接觸過眠眠。”


    夏瀾憤怒的臉色漲的通紅,“這人真是無恥不要臉,我記得明明後來夏潮的說辭是您莫名其妙陷入昏迷,在昏迷前說要收養他,要和他成為一家人。”


    “還說把小水壺裏麵的水都給你喝了,感情要不是因為保護他這個敗事有餘的家夥才不會昏迷!”


    “小小年紀就滿口謊話。”


    “那時候他才多大,沒有比眠眠大多少吧?”


    “還有,我之前都跟眠眠在一起,我很確定眠眠沒有見過他,他單方麵怎麽會知道眠眠的?我懷疑眠眠的失蹤也跟他有關係!”夏瀾憤憤的輸出一大堆。


    夏眠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將潮汐關心的他去了哪裏的真相簡略說給媽媽聽,“大概就是誤認為我也是精神同調所以將我抓走了……”


    “陸燼用了……很大的代價將我換出去了……我的記憶被清洗,投放到了混亂區……”


    “我在那裏生活了幾年,後麵迴來的事情媽媽你應該也知道了。”夏眠說。


    潮汐頓下腳步,將他攬在了懷裏,溫暖的擁抱持續了好一會,最後潮汐說,“辛苦寶寶了。”


    再漂亮的言語也無法消融獨自度過生活的艱辛。還有夏瀾過的也不易,她昏迷,無法將他們護在羽翼之下,他們無人可依,就要承受生活的全部風吹雨打。


    潮汐,“以後不會了。”


    夏眠蹭了蹭媽媽,伸手把一邊的夏瀾也抱住了,“不辛苦。”


    “都說是先苦後甜嘛,已經甜了。”夏眠從前是不信的,他覺得那隻是給生活在地獄裏的人一點微末的希望和安慰。


    但現在他信了。


    他們母子三人靜靜的抱了會兒。


    潮汐鬆開他們,“所以目前來說,我們得去問問夏潮到底怎麽迴事。”


    “我直覺——”潮汐蹙眉,“當年你被帶走和他脫不了關係。”


    實驗室的人來的時候肯定就有明確目標,怎麽可能會搞不清楚對象呢。


    一定發生了什麽,或者有人說了什麽,才會讓實驗室的人陷入猶豫,無法確認目標,最後兩個孩子一起帶走。


    夏眠覺得難以理解,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那個時候夏潮也還是個小孩吧,小孩也會那麽壞嗎?球球是很天真可愛的啊。


    夏瀾沉吟說,“還有,關於母親你說的皇後,我總覺得她對母親的態度很奇怪,怎麽看都像是她給你的那杯茶有問題,然後誘騙你去那些死蟲子在的地方想讓你殞命。”


    潮汐在十年間也想過這個問題很多次,她,“精神海出現問題確實和她脫不了幹係,不過如果當時我不救助夏潮立刻走的話,那些蟲子傷不了我分毫。”


    潮汐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還有什麽比親自問問本人來的更清楚呢。”


    他們停下腳步,看著麵前的房門,潮汐直接伸手推開了。


    屋子裏,滿是血腥的味道。


    床上躺著的人是夏潮。


    坦白來說,潮汐幾乎從不會產生後悔那種無用的情緒。


    她早早就將後悔這個情緒從她的人生中剝離了出來。


    和夏臨安結婚她不後悔。


    去見皇後她不後悔。


    那都是當時的她能夠做出的最好選擇。


    站在未來去批判從前的她,這是對從前的自己一種不公。


    命運的路,不管對錯,每一步都算數。


    潮汐從不怕走錯路。


    但現在她站在夏潮麵前,竟然有種淡淡的後悔,因為她的出手相救,讓她的眠眠遭遇了更多來自夏潮這個——看似軟弱無能,但是卻很會利用身邊一切能利用資源向上爬的人的惡意。


    夏霆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裏。


    夏潮身上裹著紗布,淒慘的已經不能看,看起來夏潮身上的傷口也並沒有經過精心處理,就算是好了也會留下深深的疤痕。


    特別是……有一道從額前劃過整張臉頰,一直順延到了下巴胸膛。


    看起來異常猙獰。


    夏瀾遲疑道,“母親,他這個樣子好像沒辦法起來迴話了。”


    “而且………”牙齒磕磕碰碰的,好像全都掉光了,之前可能還勉強能聽懂,現在沒有牙是真不太能聽懂了。


    夏眠和夏瀾對視一眼,“小章魚可以嗎?”


    “可以。”夏瀾摸摸鼻子,頓了下,有點心虛,但還是道,“我去叫陸川過來,他的幻想種能幫忙。”


    潮汐,“陸川?陸燼弟弟?”


    “嗯。”


    “把陸燼也叫來吧,”潮汐說,“畢竟這件事也和他有關係。”


    話音未落,走廊就傳來腳步聲。


    他們迴頭。


    陸燼高大的身形映入眼簾,他抿唇,看了潮汐一眼,直接道,“媽。”


    “恭喜您醒了。”說完,他的耳朵後出現一絲薄紅,眸光也略有些無措的向旁邊的夏眠飄了下。


    周圍的人都被這一聲媽驚呆了,特別是陸川,他反反複複的看他哥通紅的耳根,懷疑他哥被某種不能理解的存在魂穿了。


    他咬咬牙,咳嗽兩聲,也想開口——


    但他剛張嘴就看到夏瀾用寫著‘陸川你敢喊就死了’的眼神看著他。


    陸川蔫了。


    潮汐,“……”


    她孩子已經夠多了。


    現在是……6個?她看了正和身旁的夏瀾擠眉弄眼的陸川一眼。


    仔細又想了想,哦,還是減掉兩個。


    此時正在勤勤懇懇準備滴灌裝置的夏衍和在外尋找醫師的夏霆都打了個噴嚏。


    潮汐沒對陸燼的稱唿表示什麽異議,當然也沒有迴應。


    “陸川,你的幻想種能查看記憶?”


    陸川頓時停止和夏瀾擠眉弄眼,正經神色,“這個……倒是沒那麽厲害。”


    “不過可以操控他自己說……”陸川看了看夏潮隻剩下牙床的口腔,“讓他自己寫出來也可以。”


    而‘沒有用處的陸燼’垂著眼眸,默默移動腳步站在了夏眠身後。


    事不宜遲,說幹就幹。


    昏迷的夏潮被小章魚的眼珠子一照,手臂開始抖動起來。


    夏眠想了想,問,“你在夏眠和陸燼進實驗室這件事中做了什麽。”


    夏潮的手開始在紙張上麵動起來,他的神情呆滯,手臂在紙張上也蹭出了髒汙的痕跡。


    ——“穿著白色防護衣服和帶著激光槍的人詢問我是不是住在這附近,我說是。”


    ——“他們問我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一個叫做陸燼的精神同調者,就是身上能夠長出幻想種的部位。我說好像知道,他媽媽曾經和別人說過。”


    ——“他們又問我確定是他不是別人嗎,有沒有看到過別的人也有這種特征。我說不太確定,和他一起玩的那個叫夏眠的小孩,有一次我看到他長了尾巴,你們可以把他抓走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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