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思政殿事件之後,聖人就著意疏遠了皇後與秦貴妃。隔兩日隻叫五殿下的乳母帶著五殿下到思政殿來親自教養,晚間仍送迴福寧殿,卻不再踏足福寧殿,也並不單獨見皇後。


    含翠殿就更是被拋到了腦後,每入後宮必去孟淑妃的長平宮與孟淑妃談話小酌,陪定安下棋玩笑,二人近來似乎迴到了孟淑妃初入宮時的光景。


    宮人們並不敢隨意揣測什麽,每日膽戰心驚地提著腦袋幹活,整個大明宮都籠罩在那日的陰影之下。


    劉才人身邊的人自從被雲舟換過一撥之後就再也沒有受過什麽苛責與委屈。每日裏珍貴藥膳調養著,人又年輕,縱使失了孩子傷了身子,這些日子流水般下去的藥膳也將身子調養了過來。麵色紅潤,眼眸晶亮,身段纖柔。又經秦貴妃點撥,這幾日開始讀起了詩書,頗有孟淑妃當年的風範。


    這一日正是六月中,很有些暑氣。


    淮安郡水患初步消退,江南東道人員傷亡數量甚少,其中自然少不了岐王殿下的功勞。如今正是災後修繕階段,雖還沒有折子上來,但聖人心裏欣慰,多少也緩和了思政殿的氣氛。


    各宮便都鬆泛了些,解暑遊園會也冒了尖。


    劉才人見各宮氣氛好轉,想著機會難得,便親自下廚製了精巧解暑的湯羹端去了含翠殿。


    含翠殿裏已用上了冰鑒。一入殿門,涼風習習,沁人心脾。


    “好細巧的手藝。”


    秦貴妃好似知道有客要來,裝扮好了坐在美人榻上。劉才人親自端著湯盅到秦貴妃麵前,此刻她掀了盅蓋,隻略掃了一眼便對劉才人的手藝讚不絕口。


    劉才人低眉斂目,很是恭順道:“貴妃娘娘於妾身有再造之恩,區區湯羹,若是娘娘喜歡,妾身便日日都做了送來。”


    秦貴妃略略點頭,麵上含著笑意,又抬眼瞧劉才人,見她身段風流,氣韻嫋娜,果然這段時日被養的極好,已恢複如初。


    更因經曆了些磨難,氣質沉穩內斂了好些,與昨不同,大有孟淑妃當年的風範。


    秦貴妃在心裏笑了笑,麵上也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來:“妹妹如此好的手藝,給本宮倒是有些浪費,不如,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好了。”


    說著就自顧自地起身,雲舟上來扶著她往外走,劉才人雖摸不清楚,但也迅速跟上,去的方向竟是思政殿。


    二人一路相攜著到了思政殿外。原本源書並不想去通報,但秦貴妃終究還是執掌後宮的高位嬪妃,又有鄭王在後,少不得打起精神來應對。估摸著聖人此時心情不錯,這才壯著膽子上前去通報:“陛下,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說是今日有些暑氣,特意做了解暑的湯羹來。”


    也許是聖人心情不錯,正好撞上;也許是劉才人運氣好。她們在外頭等了會,源書就親自過來引著她們進殿。


    聖人此時正埋頭處理奏折,並未抬眼。二人進殿請安之後,秦貴妃給劉才人打手勢,劉才人也不是沒腦子的,活泛得很。頓時意會,親自端著湯羹上前,柔聲道:“如今入了六月中,正是暑氣起來的時候。國事重要,陛下的身子更重要呀……”


    尾音上挑,又放輕了聲音,聽來不覺叫人酥了半邊身子。聖人翻閱奏折的手一頓,抬起眼睛便看見劉才人柔柔地立在一旁,正眉眼生春地望著他。


    “是你。倒是……許久未見。”


    劉才人輕輕一笑,舀起一勺湯羹來送到聖人嘴邊。


    聖人的手便適時地抓住劉才人的手,觸手溫涼。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啊……”


    “妾身日夜思念陛下,神思不屬,這才……”


    秦貴妃早已退了出去。殿內很快就響起了嬌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雲舟扶著她往迴走:“娘娘這步棋走的極妙,咱們此時不適宜到前頭去,將劉才人推出去,正能幫咱們時時探聽呢。”


    秦貴妃卻隻笑笑,並不說話。晚間又讓人送了許多衣裳首飾和滋補的藥材到凝雲閣去。


    如此半月,聖人都流連於凝雲閣。後又嫌路遠,索性將劉才人晉為劉婕妤,賜居萬春殿。


    萬春殿離思政殿倒是近,劉婕妤也爭氣,日日都勾著聖人到萬春殿歇息。縱有一兩日未曾召幸,她也會想著法子去到思政殿見聖人,不是送湯就是送東西,更使出渾身解數叫聖人寵幸於她。更有幾次被前來奏對的大臣聽見了,差點將狀告到皇後處。


    如此幾迴下來,不僅大臣們有所耳聞,連深居簡出的皇後也知道了此事。原想召劉婕妤到福寧殿訓話,卻被秦貴妃給擋了迴去。劉婕妤如今盛寵,自然也拿了架子,左右不過是“身子不適,不宜去福寧殿拜見皇後”、“侍奉聖人辛苦,無暇前去”等理由來迴搪塞,皇後也懶得再管,隻關起門來教養五殿下,外頭的事一概不關心。


    如此過了許久,時至七月,聖人在一日早朝時昏了過去,滿朝皆驚。


    玉瓶口的橫斷麵被挖斷了大半,泄了小部分洪水出去。潮州城雖還是一片汪洋,但岐王與朝華的後備工作做得好,百姓們不擔心沒有口糧,也不擔心無人救治,更不必操心亡人的身後事。故而百姓們抗洪的熱情空前高漲,玉瓶口那邊的工匠們也是日夜不歇。


    城南的百姓們大多已經歸家,雖還有些水汪在家裏,但總比漂泊在外強些。朝華命醫正們挨家挨戶發放些風寒藥材,並一些祛潮的丸子。


    淮瑾令衙役們每五日告知泄洪進度,百姓們心裏有了指望,日日做了餅子去玉瓶口供應。眾人拾柴火焰高,玉瓶口終於在七月初被挖斷了,洪水一分為二瀉了出去。以後,潮州城也不會成為汪洋澤國。


    之後便是災後修繕工作。淮瑾部署、護衛與衙役們傾巢出動,潮州城很快就恢複了生機。


    淮瑾又將剩餘的賑災銀留了下來以供後續采買應急糧食。勒令各糧油米店恢複災前的價格,嚴禁哄抬物價。至此,潮州城水災平穩度過。


    瀧州水災十日前便傳來了捷報,瀧州水渠也已告成,餘危一人輕騎於昨日傍晚抵達了潮州府衙。


    淮瑾卻被一封飛鴿傳書給緊急召迴了雲都城。


    淮嶽仍留在此地。


    前幾日,他與徐海壽終於在那白臉匪賊的嘴裏撬出了些有用的消息。他領著府兵仍留在潮州城,打算會一會那山匪王國。淮瑾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逞能。淮嶽卻瀟灑一笑,隻說“三哥,你該相信我。”


    如此,便兵分兩路。


    淮瑾、餘危與朝華連夜輕裝趕迴雲都。淮嶽與徐海壽並府兵仍留在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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