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光獨好。


    綿柔的陽光鋪灑在白晃晃的大地上,將世間照的通亮。


    用過早膳後,鬱新辭便同彩練、吉祥、如意都換上了男裝,輕車簡從去了街上開始悄悄地巡視街鋪。


    先巡視的西城十二鋪一切正常。


    該忙活的忙活。


    該歇息的歇息。


    井條有序,不見慌亂。


    可以想見她阿爹在管理這些事上是費了精神的。


    等到去到她大阿娘和阿娘留下的那些鋪子,簡直就是烏煙瘴氣。


    酒樓裏夥計拚了桌躺大廳裏睡大覺。


    綢緞莊掌櫃的用料子擦嘴擦腳。


    客棧裏髒不拉幾。


    還有那起火的,鋪子燒了個大半。


    與顧客打架的,爭得麵紅耳赤。


    ……


    走完一圈,彩練的小臉氣得發綠。


    她攥緊了拳頭,咬著牙道:“這分明是有人故意的。姑娘,我打聽過,這些鋪子在交給姑娘前都好得很。”


    “那是自然,我大阿娘和阿娘留下的,豈會不好?”


    鬱新辭何嚐不氣?


    可她依舊鎮定。


    小臉上沒有半點波瀾。


    與吉祥、如意、彩練一處坐在酒樓對麵的茶莊,點了兩壺茶和幾碟子糕點頗有閑情地品鑒。


    飲畢。


    鬱新辭才帶著人直往酒樓扶華樓去。


    “本店概不接待客人。”


    鬱新辭一行才剛踏進酒樓的大門,躺在桌子上眼睛都沒睜開的夥計便往外頭趕人。


    吉祥當即一腳過去,把那桌子腳踢斷了,睡在上麵的夥計摔了個哐當作響,嗚嗚嗚嗚地喊疼。


    吉祥冷哼一聲,悶聲道:“醃臢潑皮,少來這套,打量我們好欺負的嗎?三姑娘來了,樓上雅間,讓店裏的人都滾上來!”


    她在王府當差慣了,氣勢十足。


    才這麽一腳一嗓子,就震得活計汗毛直立。


    連滾帶爬地跑了。


    “吉祥姐,好魄力!”


    彩練在旁邊給吉祥豎起了大拇指。


    如意卻道:“小事一樁,你吉祥姐妹直接打人已經算他們有福了。”


    “把我說的那麽粗魯做什麽?人家是淑女!”


    這話說完,吉祥自己也笑了。


    她給前麵的鬱新辭鼓膽。


    “姑娘別怕,這種潑皮就要殺一殺他們的銳氣方才知道害怕,有我和如意在,您隻管做您想做的事情,其他一切交給我們。”


    “多謝兩位姐姐。”


    鬱新辭溫溫迴應。


    確實是這樣。


    這種潑皮,如果不找吉祥、如意這樣的狠角色來,她和彩練兩個柔弱的小丫頭完全鎮壓不住。


    這也是鬱新辭昨日沒有直接帶著彩練過來的原因。


    她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這次拿不下這群潑皮,後麵就難辦了。


    話落,鬱新辭帶著幾人直接上了三樓雅間。


    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開始烹茶煮水,淡定地坐在雅間邊品茶邊等人。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為首的張掌櫃和七八個夥計都來了。


    他們站在屏風外,戰戰兢兢地望著裏麵。


    那個才剛從桌子上滾下來的還有些哆嗦。


    幾人心中紛紛嘀咕:夫人不是說三姑娘最是軟弱窩囊好糊弄嗎?怎麽才剛過來就這麽兇悍?這、這是要命的節奏啊!


    “三、三姑娘,今日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張掌櫃的站出來,試探性地問話。


    彩練第一個叉腰反駁:“怎麽,我家姑娘來不得這兒?幾時過來還要向你匯報?”


    有吉祥、如意在,彩練的氣勢也如萬馬奔騰,勢氣十足。


    張掌櫃的忙說:“不是……”


    鬱新辭坐在床邊,捧著一杯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忽然說道:“這茶不好喝,味道不正了。”


    “是是是,沒換上新茶。”


    張掌櫃的訕笑。


    鬱新辭擱下茶盞。


    “那新茶呢?”


    “新茶、新茶、新茶……”


    張掌櫃聽她聲音卻是柔弱,但話裏夾著鋒芒。


    根本不是夫人說的那樣,可以隨意拿捏。


    已然有些心虛。


    加上吉祥、如意帶來的殺氣,一向巧舌如簧的張掌櫃這會倒不知道該如何迴話了。


    支支吾吾、咿咿呀呀,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如意適時開口,帶著煞氣:“怎麽?啞巴了?還是新茶都被你吞肚子裏了?塞得說不出話來?”


    “不是……”


    如意才剛開口,張掌櫃的就嚇出一頭汗。


    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新茶還在庫裏,沒來得及換上。姑娘要喝,小人這就去取來。”


    “不必。”


    鬱新辭抬手製止。


    也不和張掌櫃的以及這些夥計糾纏。


    直奔正題。


    “前兩日你們派人到府裏,說酒樓沒了營生。我一個弱女子,也不懂這些,今日來看看,果真是如此。”


    “是呢,也不知怎麽迴事,忽然生意就不好了,這兩日竟連人都沒有了。”


    張掌櫃的摸著額頭的細汗說。


    鬱新辭‘嗯’了一聲,算是附和。


    隨即讓掌櫃的把賬本都拿來。


    說是要看看原因。


    張掌櫃的與夥計們對視了幾眼,安慰自己道:一個被關在院子裏十多年的小丫頭,懂什麽賬本?應該查不出什麽。


    於是扭頭去櫃台把賬本拿了過來。


    厚厚的一摞,囊括了這些年店裏所有的營生。


    就想著用量迷了對方的眼睛。


    讓她一個小姑娘看不下去了,自己滾蛋。


    然而!


    鬱新辭非但沒有他料想的那樣嫌多,反而越看越起勁,還要來了筆墨紙硯,坐在那裏寫寫畫畫。


    一鼓搗,就是兩個時辰。


    等她終於鬆動筋骨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張掌櫃和夥計們餓的肚子嘰裏咕嚕叫。


    鬱新辭卻沒有下令散開的意思。


    她猛地一拍桌子,在雅間怒指張掌櫃。


    “張掌櫃,你可真算得一筆好賬。我粗粗算了一下,這十二年來,獨你掌管的這一家店就虧空了三萬兩白銀。”


    “什麽?”


    張掌櫃的老臉登時煞白如土。


    忙不迭否認:“三姑娘,您可別嚇小人,小人怎敢如此大膽?貪墨銀兩?您是不是算錯了?”


    “怎麽會錯?我已算了兩遍了!你要是覺得算錯了,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再算一遍?青天大老爺的公堂怎樣?”


    鬱新辭開始一條一條給張掌櫃的細說。


    包括店裏的用度、耗材、進賬、稅款。


    一筆都沒有錯漏。


    隨後,她又拿出之前阿爹和福叔送到家裏的那本賬的謄抄本,將這些年交入鬱家府庫的一一對清,中間實實在在就是差了三萬兩。


    莫說掌櫃的嚇得站不起來。


    就是鬱新辭也倍感震撼。


    原來這麽多年,宋氏竟然從中撈了這麽多。


    “三姑娘,小人冤枉,小人真的沒有貪墨,小人是……”後麵的話被張掌櫃的咽了下去,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


    隻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


    “三姑娘,您行行好,高抬貴手放了小人吧。小人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帶口,不容易啊!”


    “我知道你不容易,是想體諒你的。可是那些賬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府中庫裏收了多少銀錢福叔也記得清清楚楚。橋歸橋、路歸路,不能混為一談。所以張掌櫃的,你求我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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