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新辭幽幽一聲長歎。


    很是惋惜。


    半晌過後才對掌櫃的說。


    “這樣吧,這些賬本我帶走了。你應該有謄抄的副本,我這本入賬的謄抄本也給你。你再對對,若是哪裏算錯了,或者哪筆銀子忘在哪裏了,七日之內還迴來,我既往不咎。若七日內還處理不了,那我也愛莫能助了。”


    鬱新辭依舊綿綿軟軟。


    並不曾有欺壓之勢。


    可任誰都聽得到,這是下了最後通牒。


    七日之內補全那些虧空的錢。


    否則公堂見!


    張掌櫃的一聽,立即癱軟在地上。


    之前那些看不起鬱新辭的夥計也被嚇得不輕,老老實實杵在一旁,不敢再嚷嚷。


    鬱新辭打了個哈欠,懶懶起身。


    帶著彩練、吉祥、如意緩步走出了雅間。


    走到雅間門口的時候又溫聲下了個令。


    “生意既然不好,就先關門吧。我不懂經營,也沒閑錢往裏墊,就不耽誤你們大家了。迴頭找個時間,我就把這店盤出去。”


    “三姑娘……”


    “三姑娘,這……”


    鬱新辭一言嚇倒了一片人。


    尤其是靠著月錢養家糊口的那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為首的張掌櫃更是直接傻眼。


    偏偏這時候如意還笑眯眯地‘提醒’他。


    “張掌櫃,你的賬還沒對清,別想著跑。三姑娘不知道你們家的底細,我卻知道。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來。”


    “沒、沒想著跑……”


    張掌櫃臉上的橫肉直突突。


    鬱新辭看在眼裏,又許了個諾。


    “你也別怕,我又不是和你有仇,隻是按慣例核對賬目罷了,把賬對上了,自然不會為難你。


    至於這店鋪,你們若是真舍不得關門就想出個招來,看看怎麽才能開下去,若是招有效、開得好,除去現有的月錢之外我還許你們對應的紅利。有錢大家夥一起賺,絕對虧不了你們。”


    “真的?”


    有小夥計兩眼放光。


    掌櫃的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跟著問了一嘴。


    彩練迴道:“自然是真的!我家姑娘一言九鼎,還能騙你們不成?不過我家姑娘眼裏揉不得沙子,你們要想賺錢,就得拿出誠意來。似今日這般糊弄敷衍,那就都別幹了!橫豎我家姑娘不缺吃喝。”


    “是是是。都是我們糊塗!三姑娘千萬別和我們一般見識!”


    張掌櫃開始道歉。


    底下的夥計也跟著道歉。


    鬱新辭擺擺手,不再多言。


    她就這樣用剛柔並濟的方式拿下了扶華樓。


    帶著賬本離開扶華樓後,鬱新辭又交代彩練和吉祥。


    “彩練,吉祥姐姐,趁熱,把其他幾家鋪子和莊子的賬本都幫忙收過來。不然扶華樓的事情傳出去了,那些人該在原賬上做手腳了。”


    “姑娘放心!”


    彩練和吉祥雙雙離去。


    如意護著鬱新辭迴府。


    她沒車馬。


    大冷的天,與如意雙雙在雪未消融的長街上漫步前行。


    雖有兜帽遮風,白皙的小臉也難免凍得通紅。


    如意心疼,問她:“姑娘,您為何不要殿下為您準備的馬車?”


    “那一方院落裏隻有喘息,沒有風景,我想看看外麵世界的風景。”


    這是實話。


    卻不是全部的實話。


    如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在試圖理解這句話。


    還沒等她理解,卻見前頭一輛不俗的馬車恰好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如意好看的眉宇輕擰了一下,已經拉著鬱新辭繞開馬車繼續往前走。


    “鬱姑娘!”


    一道熟悉的聲音攔住了鬱新辭的去路。


    聲起時,車簾被人挑了開。


    聲落時,清瘦的身影已經落在鬱新辭和如意跟前。


    是付修融。


    他頂著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跳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掛在臉上的笑意禮貌而又謙柔,拱手朝鬱新辭行禮:“鬱姑娘,巧啊,又碰到了!”


    “是挺巧的。”


    鬱新辭口不應心地敷衍。


    看見他,前世的恩恩怨怨又不受控製地在胸腔中廝殺。


    她告訴自己這個男人是該恨的。


    可不知為什麽,一對上他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就好似在風雪裏行了萬裏路的人忽然被扔進了溫暖的泉水裏,頓時解了一身疲倦。


    什麽憂愁煩惱都忘了。


    活像是遇了邪。


    “鬱姑娘迴府去嗎?天怪冷的,要不要我用馬車送姑娘一程?”付修融臉上看不出半點瑕疵,也看不出半點心機。


    眉眼微彎,笑得那麽真、那麽甜。


    像個得了飴糖的孩子。


    可隻有鬱新辭知道,這個男人往後會變得多麽可怕。


    她按下一切情緒,搖頭婉拒:“不用,我快到了。”


    “好吧。”


    付修融將失落寫在臉上。


    抿了抿嘴,給侍從阿行一個眼色。


    阿行會意,立即從馬車捧來一堆東西。


    有雪白的狐裘、精巧的手爐,還有其他一些禦寒的物什,都不是街麵上的尋常物。


    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


    他接過來,送到鬱新辭跟前,“那請鬱姑娘收下這些東西吧!天冷,姑娘家多注意保暖才不會生病。”


    “多謝小侯爺的好意,隻是這些東西昨日姐姐都送了我,多了我也用不上,小侯爺還是拿迴去吧。”


    鬱新辭婉拒。


    不管此時此刻的付修融有多純、多體貼、多善良,她都不會再陷進去了。


    “可……”


    付修融臉上浮出一片失落。


    鬱新辭已經福身作別,淡淡道了一聲“告辭。”


    她腳步有些快,像是在逃離。


    “公子,風大了,快些進去吧。別凍傷了!”


    阿行拿來鬥篷,替付修融披上。


    望著鬱新辭和如意離去的方向寬慰自家公子:“女孩子家臉皮薄,公子別在意。等你們成了婚,應該會好些。”


    “會嗎?”


    付修融低低一聲。


    是在問阿行。


    也是在問自己。


    更是問前方那個離他越來越遠的熟悉背影。


    “會的,我家公子這麽優秀,哪個姑娘不喜歡?您是不知道,昨日夫人和大小姐還在家裏嘀咕,說鬱家五姑娘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然幻想能攀上公子……”


    阿行本是想哄自家公子開心。


    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見自家公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了。


    俊朗純淨的眸子裏染了幾分陰鷙。


    阿行再不敢胡說。


    接過付修融手裏捧著的東西放迴車上,再次跑過來問付修融,“公子,天冷了,迴去嗎?”


    “是要迴的,隻是還不急。”


    付修融緊了緊身上的鬥篷,戀戀不舍地望著鬱新辭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裏。


    “阿行,你之前說,誰給鬱姑娘下毒來著?”


    鬱新辭的背影徹底在他視野裏消失的時候,付修融眼底的純真也隨之消散。


    他望著鬱家的方向,幽冷地問了一聲。


    阿行早已習慣,低聲迴道:“鬱芙蓉,鬱家六姑娘,鬱姑娘的親妹妹。”


    “哦,是那個蠢貨呀?”


    “公子,您這形容……”


    “我形容錯了嗎?她的確是蠢啊,竟然公然跑到鬱姑娘的院子裏給鬱姑娘下毒。你說,我該如何懲罰她才好?該不該也賞她一劑毒藥嚐嚐?”


    付修融眼眸微眨,漸漸生出寒意。


    想到那些欺負鬱新辭的夥計、掌櫃,付修融又交代阿行。


    “剛才那幾個老東西也不是什麽好吃的菜。今夜辛苦你一趟,親自去床頭問候問候他們,記著,別把人嚇死了。”


    “是。”


    是夜,鬱家六姑娘鬱芙蓉見了鬼。


    見的不是別的鬼。


    恰是鬱新辭的親娘,雲引夫人季雲引。


    鬱芙蓉嚇破了膽,把自己裹在被子裏不敢出來。


    秋風院裏。


    鬱新辭聽著彩練的匯報,總覺得有些蹊蹺,“當真是阿娘嗎?阿娘為什麽寧願去見她,也不來見我?”


    “大約是夫人覺得六姑娘太過分,想護著姑娘,替姑娘出出氣吧!”


    彩練如是安慰。


    鬱新辭不信。


    卻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隻得暫時擱下這事兒。


    晌午時,張掌櫃的帶著其他幾家掌櫃的紛紛捧著盒子來到了鬱家,奉上了他們找到的第一批‘算錯’的銀兩。


    足足五千兩!


    彩練從未見過那麽多錢。


    一時間,目瞪口呆。


    “姑娘,這麽多呢?”


    “這不算什麽,這點錢,估摸著隻是各個店鋪還沒來得及上繳的銀兩。宋氏貪進肚子裏的那些還沒拿出來呢!”


    鬱新辭嘴角斜勾,朗聲誇讚了各位掌櫃一番,又利索地拿出三百兩銀子分與各位掌櫃,以資鼓勵。


    這手筆,比宋氏不知道大方了多少倍。


    幾位掌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說話。


    鬱新辭將眾人神情一一細覽。


    淡然說道:“大家繼續努力,我說過,有錢大家一起賺,但是賬上絕對不能出問題。你們去吧,繼續把剩下的補上。要是做的好,我還有賞。”


    她果斷又大方。


    匆匆一言,便讓各位掌櫃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從宋氏手中把交上去的錢都搶迴來。


    畢竟搶迴來後也有自己的一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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