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宋氏和五姑娘出事了。”


    這一日,礙於二姐姐的熱情,鬱新辭並未如願去街麵視察各鋪麵,一直留在景王府裏吃喝玩樂。


    日暮黃昏時,又被景王妃派人送迴了鬱家。


    一並送來的還有各色用具、衣裳、玩物。


    以及兩個會功夫的女婢:吉祥、如意。


    這一次鬱成並未像從前那樣阻攔,也沒有像從前那樣什麽都扣下。


    全都默許秋風院受了。


    拮據了多年的彩練看著滿院繁華,激動地熱淚盈眶。


    “姑娘,這是不是說,以後咱們都不需要再過那種清苦日子了?”


    “將來的事不好說,都收起來吧。”


    鬱新辭拉著彩練、吉祥、如意一起,將景王妃送來的東西全都整理好,寶貝似的造冊入庫。


    而後才從她阿爹送來的賬簿箱子裏翻出為數不多的銀票,給到吉祥和彩練。


    “吉祥姐姐,可否麻煩你帶著彩練去買些好料子和筆墨紙硯?別怕花錢,質地和質地與二姐姐送來的差不多即可。”


    “姑娘買這些做什麽?”


    問話的是彩練。


    她看著景王妃送來的那些料子,委實不理解。


    吉祥接過銀票,同樣投去了探尋的目光。


    鬱新辭溫婉一笑:“買些迴來給各家叔叔、嬸嬸、姨娘還有弟弟妹妹們送過去。”


    “王妃不是送了許多嗎?姑娘既然想送,何不拿那些送於他們?”如意問。


    鬱新辭搖搖頭:“二姐姐送我的東西,皆是二姐姐的心意,我怎舍得送與他們平白被糟蹋?”


    他們不配!


    但為了二姐姐與姐夫的大計,她得學會虛與委蛇。


    得學會安定後方,所以在闔府上下都看見王府往她院子裏送東西的情況下有些東西她必須得送出去。


    “明白了,姑娘安心,不出一個時辰,奴婢便會與彩練把東西拉迴來。”


    吉祥福身。


    與如意對視了一樣,雙雙露出讚許的目光。


    隨後拉著彩練退出了屋子。


    不到一個時辰,便帶著大小箱子迴來了。


    而後是分禮、送禮。


    一圈跑下來,彩練的胳膊腿兒都細了一圈。


    她氣喘籲籲地趴在桌子上抱怨。


    “姑娘,旁人倒也罷了,就六姑娘那裏,真不該送!活活一個不知好歹,我剛把東西送過去,她就讓人丟了出來,還說什麽不稀罕二姑娘和咱們的東西。”


    鬱新辭還在挑燈看賬,淡淡迴應。


    “隨她去。”


    “對了,姑娘,宋氏和五姑娘出事了。”


    彩練撐起半張小臉,忽然又來了精神頭。


    她湊近鬱新辭,看了看緊閉的院門,壓低聲音說:“奴婢去給五姑娘送禮物的時候恰聽到爭吵聲,走的時候特意打聽了一下才知道。”


    “知道什麽?”


    鬱新辭仍然淡如秋水。


    彩練噗嗤一笑,掩唇笑道:“聽說今日在驚雲寺,宋氏本想勾搭上文遠侯夫人的,哪知說話的時候說漏了嘴,說那付小姐不僅是個得了親姨福氣的大油瓶,還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說到這裏,彩練笑道更歡。


    眉飛色舞地繼續往下說。


    “姑娘,您知道嗎?這話恰好被文遠侯夫人和付瑤姑娘聽見了,然後兩夥人當場就吵了起來,鬧了個不歡而散。您是不知道,五姑娘現在恨死宋氏了,一直在屋裏抱怨,說她阿娘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貨!”


    彩練說完,開始捧腹大笑。


    吉祥、如意聽了,也微微抿起嘴唇。


    鬱新辭嘴角也輕輕揚起一個小弧度。


    卻沒有彩練那般開心。


    細細一想,總覺得事情沒那麽蹊蹺。


    宋氏再蠢,也沒蠢到直戳付瑤的心窩子吧?


    “哎呀,姑娘,您說這叫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彩練還沉浸在愉悅中。


    鬱新辭淡笑著搖了搖頭,“算是吧。先不管她們了,明天咱們還有幾場硬仗要打,快些來幫我理賬。”


    鬱新辭將這件事從腦海裏擠出去。


    並不願意多浪費心神在這無聊的事情上。


    拉著吉祥、如意和彩練全身心投入到了賬簿上。


    與此同時,鬱清歡和鬱芙蓉共同居住的青蘭院裏。


    鬱清歡眼睛哭腫了。


    她不吃不喝,趴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還不斷埋怨自己的母親宋氏,恨有個這樣蠢笨的親娘。


    奶娘心疼,過去哄。


    “姑娘,別哭了,事已至此,咱們得打起精神,想想後招才是。”


    “後招?哪裏還有什麽後招?奶娘,您說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我怎麽會攤上這麽個娘?”


    鬱清歡的哭聲又起。


    前世、今生的痛都被勾了出來。


    哭得撕心裂肺。


    奶娘忙過去摟抱住她。


    “姑娘,事在人為,隻要咱們費心去想,不怕想不到。您別把自己的身子骨哭傷了。要我說,實在不行,咱們就生米煮成熟飯!”


    “不可!”


    鬱清歡腦袋還算清醒。


    奶娘剛提出這個建議,就被她一口否決了。


    她咬著唇說:“那種事我不能做,丟臉不說,萬一不成,連一點後路都沒有了。”


    “姑娘說的是,是我糊塗了。那咱們就……”


    奶娘想了想,又在鬱清歡耳邊建議。


    “咱們就學一學六姑娘,幹脆讓三姑娘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到時候她嫁不了付家,看老爺還反對不反對您嫁過去?”


    奶娘臉上閃過一絲陰狠。


    鬱清歡聞之色變。


    當即就從奶娘懷裏掙脫出來,嗬斥道:“奶娘您說的什麽胡話?她再不濟也是我親姐姐,我可以瞧不上她,怎麽能謀害她?”


    “姑娘……”


    “不要再說了,這種事提都不要再提。我不知道芙蓉腦子有什麽毛病,竟然能向親姐姐下毒,但是我知道,這種事我做不成出來。”


    “可是姑娘……”


    奶娘還是不甘心。


    鬱清歡當即怒斥。


    “夠了,我說了不要再提!你要記住,她是我姐姐,再窩囊也是我親姐姐,我怎能要她的命?”


    奶娘從未見自己養大的姑娘發這麽大的火。


    一時間,忘了應該怎麽反應。


    鬱清歡看著眼前比親娘對自己還照拂到位的奶娘,心又軟了下來。


    她重迴來奶娘懷裏,嬌滴滴地說。


    “奶娘,我不是要對您發脾氣,我是要告訴您做人做事要有底線。三姐她永遠是我的三姐,我將來若是落魄了,三姐見了興許還能給我一口吃的,旁人可就未必了。我可以和她爭、我可以瞧不上她,但是我絕對不能害她的性命,明白嗎?”


    “明白。”


    奶娘輕輕撫著鬱清歡的後背,也將心中那個歹毒的計劃慢慢排了出去。


    想到自家姑娘的境遇,卻又泛起愁來,心疼地問。


    “那姑娘接下來怎麽辦?今日夫人算是把文遠侯夫人和付瑤小姐得罪了,您再想通過她們接觸小侯爺怕是辦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裏哭了。奶娘,我的命好苦啊,您說,我為什麽要攤上這麽一個阿娘?”


    想到那件事兒,鬱清歡的眼淚又像是掉線的珠子劈裏啪啦滾了下來。


    她啜泣道,“明明出門的時候我還提醒過她,讓她嘴上留點德,她怎麽就是記不住、改不了?她這樣的德行,到底是怎麽被阿爹看重,扶正為妻的?”


    “姑娘,別瞎想了,這是你阿娘的福氣,也是你們姊妹的福氣,誰讓前頭兩位夫人都命短,去世去的早呢?”


    奶娘哀歎一聲。


    很是讚同自家姑娘的話。


    若是前頭兩位夫人還活著。


    甭管誰在,鬱家都絕對沒有當今這位夫人的事兒。


    容貌、氣質且先不提。


    度量、學識和品性就不是一個檔次。


    可惜呀,人家就是福氣好……命長!


    生生把那兩位人人稱道的賢惠夫人都熬死了。


    “奶娘,您是家裏的老人了,您可以和我說說前頭兩位夫人的事情嗎?尤其是三姐姐的親娘雲引夫人,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為什麽我很多次都能感覺到阿爹好像很在乎她、很喜歡她,卻從不表現出來,不讓她入祖墳,也不給她立牌位呢?”


    聊著聊著,鬱清歡終於淡忘了心中的傷痛。


    像個孩子一樣窩在奶娘懷裏,期待著奶娘給她講故事。


    奶娘歎了一聲。


    “詳細的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雲引夫人是大夫人從外頭帶迴來的一個小乞丐,和大夫人是刎頸之交。


    嘖嘖嘖,不得不說,那雲引夫人長得是真好看,卻有些呆,總是悶悶的一個人坐著,喜歡看著秋日的黃葉發呆。


    忽然有一天大夫人竟然提出來要讓老爺納了雲引夫人為妾,老爺不同意,可是拗不過大夫人,還是應了,再後來就有了三姑娘。


    當時大夫人身體已經不好了,臨終前便下令讓老爺抬雲引夫人為妻,替她繼續照顧大少爺和二姑娘。”


    “所以是大阿娘讓阿爹納的雲引夫人?”


    “是。”


    “那我阿娘呢?”


    她知道她阿娘原本也是妾。


    是雲引夫人死後才抬正為妻的。


    “你阿娘是老夫人讓納的,雲引夫人懷上三姑娘不久,你阿娘就進門了,一同進門的還有玉姨娘。”


    “玉姨娘?我怎麽從未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那玉姨娘進門後沒多久就瘋了,瘋的時候生下了四公子,也就是你四哥。


    可惜還沒帶兩天,四公子就被她睡覺的時候活活給壓死了。老夫人嫌她晦氣,第二日便把她弄走了,是生是死,就不得而知了。”


    提及玉姨娘,奶娘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戚。


    很快便消失殆盡。


    一聲歎息過後,奶娘又輕輕淺淺地揉拍著鬱清歡的後背。


    “好姑娘,不說了這些陳年舊事了。姑娘該好好歇歇,想想後麵的事情怎麽辦。還有,姑娘有沒有覺得,三姑娘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有嗎?我瞅著她還是那樣呆。若說有什麽不一樣,大抵就是關久了放出來,人略微活潑了一點。”


    鬱清歡細細迴想一番,並未找到半點異常。


    無論是前世也好,還是今生也罷。


    她的三姐,還是那個懦弱又膽小的窩囊廢。


    就知道討好別人。


    如果不是有大哥疼著、二姐姐寵著,還有疼她的丈夫付小侯爺慣著,都不知道她那個呆子怎麽在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難道這就是世人說的‘傻人有傻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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