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之後,郭威找了個時間,稱帝了。


    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後,國號宜曰周。


    漢國變成了周國。


    郭威一上台,就把一些苛捐雜稅都免了。


    漢國的賦稅特別重,除了稅收之外,還要以賦稅盈餘的形式進貢,百姓苦不堪言。


    郭威說,免了。


    漢國的刑法也很嚴酷,偷盜一文錢也要被斬首。


    郭威說,廢除。


    他還把劉承佑宮中數十件珠寶玉器全部拿出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命人都砸碎。


    一邊砸郭威一邊說:


    “沒聽說過賢明的君主會沉迷於這種東西。漢武帝李世民會每天玩弄珍寶和玉石嗎?劉承佑那小兒,整日與親信寵臣在宮禁中遊戲玩耍,珍寶古玩不離身邊,此事不遠,應該引為鑒戒。”


    百姓迅速轉變人心,支持大周。


    “郭威這麽一弄,不出幾年,周朝就有進攻大唐的實力了。”


    孫晟特別憂心。


    他特別知道政通人和的威力。


    “這是個梟雄,實力不可小覷。”


    然而李璟就是不在意。


    “他都沒有後代了,不足為懼。”


    李璟一門心思想打南楚。


    “隻要把楚國打下來,大片的國土就都歸屬大唐。”


    李璟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孫晟和韓熙載不停勸諫。


    “皇上,周國和郭威都不容小覷,楚地民風彪悍,不容易治理,馬氏一直不能讓楚地百姓全部馴服,每年處理民亂,捉襟見肘。我們現在應該全力防守北方,不可再出兵攻打他國。”


    李璟不聽,或者說他聽不進去。


    就像玉山預測的那樣,他又把馮延巳召喚迴身邊。


    馮延巳盡全力支持李璟伐楚國。


    “為了大唐的繁榮昌盛,開辟疆土勢在必行,楚國內亂,是我們出兵的好時機!”


    聽了馮延巳的話,李璟忽然鬆了一口氣。


    終究還是有人支持自己。


    馮延巳迴歸朝堂之後,去看望了查文徽。


    去年年底,吳越國終於把查文徽放迴來,不過給他灌了毒藥。


    吳越國專門找了福州籍貫的士兵和軍官看守查文徽。


    他們對查文徽可以說恨之入骨。


    “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你們南唐的人又來打福州,你這個奸賊,要不是留著還有一點兒用,真想把你千刀萬剮。”


    吳越國的國主對福州百姓比較寬容,人家剛過了兩天安生日子,你南唐又跑去攻打,能不招人恨嗎?


    雖然不能弄死查文徽,但是明裏暗裏的磋磨一點兒也不少。


    灌查文徽毒藥的時候,他的心很平靜,想著能解脫總是好的。


    結果灌完之後,看守他的士兵笑著說:


    “藥是用福州產的金鉤吻精心調配的,它不會讓你馬上死,但是能讓你慢慢地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查文徽忽然覺得一陣膽寒。


    自己這一生,剛開始那麽地不光彩,好不容易有朝一日堂堂正正走上朝堂,很多人私下裏還是看不起他。


    騎著高頭大馬進入福州城的那一刻,太陽很明亮,查文徽以為,從此,他可以有明亮的一生。


    下一刻,數不清的箭矢射了過來。


    他胳膊上中了一箭,掉到馬下麵。


    敵人用一種帶鉤子的武器勾住他的盔甲,把他拖了過去,然後裝在籠子裏麵。


    陳誨和城外的將領放棄了他,轉頭就逃。


    敵人不但抓了他,還拉著遊街。


    有人甚至抓了一把狗屎扔在了他的頭上。


    馮延巳來看望查文徽,簡直不敢認眼前的人。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眼前的不像一個人,像一具活死屍。


    “你來了,馮大才子。”


    他的聲音特別嘶啞難聽。


    “毒藥把我的嗓子毒壞了,未來我恐怕口齒會越來越不清晰。”


    馮延巳看著查文徽不知道說些什麽。


    可是查文徽卻曉得馮延巳的來意。


    “皇上要打楚國了吧?”


    馮延巳點點頭。


    “你一定會勸皇上去打楚國,對不對。”


    馮延巳又點點頭。


    “馮大人,如果有一天,史書說你是大奸臣,你怎麽想?”


    馮延巳皺眉。


    “查大人,如果你也支持皇上伐楚,也許能夠一雪前恥。”


    查文徽搖搖頭。


    “不可能,馮大人,打楚國隻會讓皇上恨你,也隻會讓你臭名昭著。”


    馮延巳不解。


    “可是,楚國內亂,趁機奪得國土,不是對大唐有功嗎?”


    “馮大人,你總是鼓動皇上同鄰國發生戰爭,真的是為了大唐嗎?”


    馮延巳想了想:


    “也是為了功名,也是為了大唐。”


    “你想沒想過自己的判斷是錯的?”


    “查大人,我們馮氏兄弟自幼飽讀詩書,從會說話起就讀治國之策,聽說,您也是如此。我們的判斷怎麽會錯?”


    查文徽不再說話。


    他的嗓子像被火燒過一樣疼痛。


    查文徽隻是搖搖頭,閉上眼睛。


    馮延巳告辭離開。


    他不甘心,就像查文徽當初一樣,他就是不甘心。


    馮延巳也有一個名垂青史的夢。


    有什麽能比開疆拓土更大的功勞嗎?


    沒有了。


    馮延巳隻覺得伐閩失敗是運氣不好,害得弟弟馮延魯最後被流放。


    最近,他在李璟耳朵邊吹風,李璟已經同意把馮延魯赦免,並且召喚迴來。


    孫晟和韓熙載等人都要氣死。


    常夢錫更是問李璟:


    “皇上,如果如此罪人都能被赦免,是不是陳覺也可以重迴朝堂?”


    本來常夢錫是為了諷刺才這麽說的,陳覺假傳聖旨,導致福州打了好幾年。


    李璟竟然沒殺了陳覺,隻是流放。


    常夢錫隻覺得可笑,陳覺和馮延魯半斤八兩,赦免一個做什麽,幹脆兩個都赦免算了。


    很多大臣聽了常夢錫這麽說,都替他捏一把汗,覺得這老小子嘴太毒,皇上一定會生氣。


    結果李璟聽成正經話了。


    “確實如此,那就把陳覺也赦免,讓他迴西都吧。”


    常夢錫簡直要吐血。


    他下了朝,跑到飲馬池邊飲酒,越喝越多。


    韓熙載追著他,怕他想不開跳下去。


    “老常,老常,你沒事吧,你別想不開,你千萬別想不開!”


    “我沒事,我憑什麽有事。”


    常夢錫說著,灌下去一大口酒。


    “老常,要不從西都離開吧,去江州當官。”


    “幹嘛?”


    “去爬爬山,遊遊湖,看看山花,還有,還能和玉山公主交個朋友,她身邊都是特別有意思的人。”


    常夢錫笑了笑:


    “韓熙載,你小子不會也跟徐遊似的,對公主圖謀不軌?”


    韓熙載氣得想打他。


    “好了好了,姓韓的,別跟我動手,都曉得,你不是那種人。”


    韓熙載的夫人去世了,據說很美。


    他不願意再娶妻,卻也不守身如玉,而是留連歌姬舞姬身邊,卻也不濫情,對這些女人很照顧,並不輕慢她們,還經常慷慨解囊幫助有困難的風塵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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