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之內皆兄弟啊兄弟。”夏邈樂樂嗬嗬的,把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很古怪。


    不過他扯了半天依舊沒有忘了初心,繼續追問:“你快點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別以為我猜不到嗷,你自己指定私底下查過是不是?”


    “哎何必非要我們麻煩呢,幫助人民警察工作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反正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要查到這個結果的,你直接跟我們說了又能咋,又不會死。”


    縱然趙緒天生長了一副會說花言巧語的口舌,在夏邈碾壓式的攻擊力下,也隻能選擇用沉默對抗。


    而夏邈看到他這反應就不樂意了,搞什麽?羅隊來之前說了要是這趟能成功套出來話,就幫他申請今年年終的獎金增加一點,這家夥不開口說話,那他的獎金不泡湯了嗎?


    “兄弟你說句話啊!”夏邈覺得拍自己大腿已經沒有震懾力了,一掌拍到趙緒的大腿上,給他整個人拍得彈了起來。


    “你幹什麽!”趙緒像個被非禮的小姑娘,“噌”地躲開十萬八千米。


    “哎呀,打疼了呀?”夏邈看看自己的掌心,“我這手也沒啥感覺呢。”


    “羅警官,請你讓這個人出去。”趙緒難得的嚴肅下來,指著他,“這個人在這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著長得幹幹淨淨、清清秀秀的小夥子,一開口就一股大碴子味兒,還這麽沒有邊界感,八成天生就是來克自己的。


    一聽自己的年終獎要飛,夏邈急了:“可不能這麽說,趙老弟,你這就一句話的事兒,怎麽跟個剛結婚的小媳婦兒似的,扭扭捏捏不肯開口呢?”


    他挪挪屁股,坐得離趙緒近些:“咋喲,是我剛沒收住勁兒嗎?要不,我給你揉揉?”


    趙緒像躲牛鬼蛇神一樣躲到另一張沙發上,抬手擋住夏邈不屈不撓的進攻:“我說我說,怕了你了,我說還不行嗎?”


    夏邈樂了,咧開嘴笑:“早說不就完了嗎?你看你趙老弟,還是不夠豁達是不是?”


    趙緒完全不想搭理他,喝了口水壓壓驚。


    “沒錯,屈新月懷過那個孩子就是楊天宙的。”


    羅述看夠了這場喜劇,正色起來:“你有什麽證據嗎?”


    “她去醫院墮胎那天我派了人跟著,找了個醫生讓人順便做了個親子鑒定,結果就是顯示的和楊天宙有親緣關係。”趙緒又抿了口茶,看看羅述,又瞄了一眼終於安生的夏邈,“其實你們叫人查也未必查得出來,楊天宙偷用了我爹的權限,所有信息都做保密處理了,到醫院連這個手術的記錄都查不到。”


    “親子鑒定的結果你還留著嗎?”羅述問。


    “嗯哼。”趙緒哼了一聲,晃晃杯子裏的茶水,“怎麽著,你們想要?”


    “開條件吧。”羅述開門見山。


    趙緒坐直了身體,把水杯放迴茶幾上,指著夏邈:“讓他給我道歉。”


    “對不起。”不用羅述開口,趙緒話音剛落,夏邈就脫口而出三個字。


    趙緒:“……”


    趙緒:“???”


    夏邈坐得端端正正,雙手搭在膝蓋上,看上去態度格外誠懇。


    “那麽,”羅述忍住笑意,“兌現承諾吧,小趙總。”


    趙緒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濁氣。憤然起身進了裏麵的辦公室,片刻後拿著一個文件袋出來。


    “喏,都在這裏了。”


    羅述接過來打開,裏麵放著三份文件,一份是屈新月人流手術的簽字記錄,還有兩份是親子鑒定,一份和趙烏卓,一份和楊天宙,結果顯示和楊天宙有99%的親緣關係。


    她瀏覽過後又收好。


    趙緒以為這兩位祖宗要走了,暗喜著準備送客,哪知他們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還有幾個問題。”羅述一出聲他感覺窗外太陽都被雲遮住了。


    趙緒咬牙切齒地坐迴去:“什麽問題。”


    “你知道趙烏卓對什麽過敏嗎?”


    “不知道。”趙緒不耐煩地迴答,“我迴來這兩年見他的次數還沒他跟他那些情人上床的次數多,你倒不如去問問那些人。”


    羅述觀察著他的表情,感覺不像在撒謊。


    “那你見沒見過他對什麽味道特別排斥?”


    “沒見過沒見過。”趙緒煩躁地擺擺手,“我再重申一次,我跟那老東西真的不熟。你想打聽和他有關的事找他的助理和情人都比找我有用。”


    “那我們換個領域,說說烏卓娛樂的事。”羅述話鋒一轉,“自己名下的股份一夜之間多了這麽多,一躍成為這麽大個企業的決策者,感覺如何?”


    趙緒向後一仰,懶懶散散地陷進沙發裏:“你想聽我怎麽說,高興?慶祝我太子登基?”


    羅述沒應答,夏邈倒忍不住開口:“不至於吧,那畢竟是你爸,感情不深也不至於死了還高興吧?”


    趙緒瞥了他一眼:“沒錯,說實話我沒啥感覺,既沒覺得難過,也沒什麽可高興的,就是順其自然。你們以為我隻是地位升高了,其實壓力也隨之而來,趙家幾十年的基業,全公司上上下下還有圈裏圈外的人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不管我對我爹是什麽感情,這個公司我也得撐下去。”


    他說著說著冷不丁笑了一下:“哎,你們不會還懷疑過是我買兇把那老東西殺了吧?”


    羅述目光閃爍,看向他。


    “其實完全沒必要,我要是想篡位,直接往他水裏加點料,事後再對外宣稱病逝,一點都不會節外生枝,悄無聲息地就完成了,根本不會鬧這麽大,又是潑血又是塞饅頭的。”


    羅述順勢問下去:“那你覺得可能是誰會這麽做?”


    “估計得罪誰了吧。”趙緒輕飄飄拋出一句話,“畢竟他得罪的人那麽多,保不齊裏麵就有一個心眼小又極端的,平時出行都得帶個保鏢,就那天沒帶,嘿。”


    “說這話的時候,你腦海裏有沒有浮現一個具體的人?”羅述一字一頓地道。


    趙緒愣了一下,看著她搖搖頭。


    “那你覺得兇手是他的情人和助理的可能性大麽兄弟?”夏邈也湊過來問。


    “別叫我兄弟!誰是你兄弟!”趙緒一聽見這個稱唿就要抓狂。


    “哦,抱歉哈。”夏邈笑嘻嘻地講。


    趙緒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不過也沒忘了迴答這個問題:“可能性有,大不大我也說不清,你們自己去查唄,我要什麽都知道還要你們有個屁用?”


    “好,我知道了。”羅述站起來,夏邈見她準備走了也跟著站起來。


    趙緒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完全不等他們開口,頂著標準微笑舉起手:“快走不送。”


    他們前腳剛踏出房間,後腳那人就“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夏邈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樂嗬嗬地笑著,方才的傻氣一掃而空。


    “怎麽樣羅隊?表現不錯吧?”


    “嗯。”羅述輕笑一聲,“我幫你跟楊局說年終獎多給點。”


    他們沒有離開公司,下了幾層樓去見楊天宙。那人看上去比前幾天憔悴了些,說是趙烏卓出事後公司有很多事需要他代為處理,連續加了好幾天的班。


    楊天宙又把他們帶到上次那間辦公室裏,態度依舊是積極配合。


    “羅警官,您還有什麽問題?”


    “有一個。”羅述道,“你跟在趙烏卓身邊這麽多年,對他的生活習慣應該比較了解,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對什麽東西過敏或者比較抵觸。”


    “對什麽東西過敏?”楊天宙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問到這上麵,但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抱歉,我不記得趙總對什麽過敏。”


    “那——”羅述頓了一下,把到嘴邊的“氣味”換了個詞,“趙烏卓有沒有不喜歡或者說討厭的植物?”


    “討厭的植物……”楊天宙不自覺皺起了眉,“我一時還真想不……等等,好像還真有!”


    他眼前一亮:“去年這個時候吧,後勤部購入了一批盆栽裝飾公司,我給趙總辦公室裏放了幾盆,但是沒過幾天他就叫人挪出去了。”


    “什麽盆栽?”羅述的目光變得銳利。


    “這個,我對植物不太熟悉,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花,聞著挺香的……”楊天宙說,“我可以幫您查一下去年的後勤部收支賬單,那上麵應該有寫。”


    “好。”


    楊天宙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應該是叫人去查了。


    不過羅述大概已經猜到了結果,她又問:“是你幫趙烏卓挪出去的嗎?”


    “啊,不是。”楊天宙道,“我當時沒在公司,迴來的時候盆栽已經不在了,問了趙總才知道。”


    “那是誰挪出去的?”


    “這個……我當時沒有問。”楊天宙看著羅述的神情變得格外凝重,說話聲音不由自主小了些。


    羅述的大腦在這一刻飛速運轉起來,很快就從一群人中找到了一個可能的人。


    “還有一個問題。”羅述把從趙緒那裏帶來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沒有打開。


    楊天宙雲裏霧裏,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屈新月做過墮胎手術,你應該知道吧。”這是一個陳述句。


    楊天宙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艱澀地吞咽了一下:“我知道。”


    “她當時懷的孩子是誰的,你應該也知道。”羅述繼續道。


    “我——”楊天宙下意識想否認,但再看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袋,瞬間就意識到什麽,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我知道。”


    “好。”羅述語氣平靜,“說說吧。”


    楊天宙的兩隻手緊張地絞在一起,踟躕半晌,才緩緩開口:“我,我是兩年前喜歡上新月的。那是一個巧合,那天,趙總叫我去他的住宅取一份合同,我到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臥室裏有呻吟聲,不、不是那種聲音,是那種受了重傷後很痛苦的聲音,我知道他家裏那時候隻有一個人,但還是大著膽子開門進去了,然後就看見,看見……”


    他一個年過四十的大男人,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起來:“我看見新月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被綁在床上,一件衣服也沒穿,身上全是血紅的疤痕和傷痂,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她看見我進來第一反應不是被人看到了身體,而是讓我救她。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青天白日之下,寬敞明亮的別墅裏,隻有這一個房間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燈也沒開一盞,暗沉沉的,白雪一樣的美人被捆縛起來,用凝望救命稻草的眼神看著他,疏離又令人憐惜。


    “我幫她解開了繩子和繃帶,但是她的脖子被金屬項圈和鐵鏈鎖在了床上,我沒有鑰匙打不開,沒辦法帶她去醫院。她問我要了杯水,我背對著她坐了一會兒,她跟我說那不是趙烏卓第一次這麽對她了,她說趙烏卓很喜歡把她折磨到奄奄一息又給她留一條命。我不能在那裏久待,臨走前她讓我幫她重新綁起來。


    “那天之後我於心不忍,時常暗示趙烏卓要不就放了新月,但他完全沒有這個念頭。我就隻能偷偷地趁趙烏卓不在家的時候,過去看看她。這樣持續了大半年,我們發生了關係。幾個月後我再去找新月,她告訴我說她懷孕了,孩子是我的。我當時又心慌又高興,我拉著她說我辭職帶著她逃,去國外去趙烏卓找不到的地方,但她不同意。


    “我沒辦法強迫她,就幫她找了關係安排墮胎手術。後來我還會找她,但是沒有再做過越界的事。”


    楊天宙說完,摩挲著汗濕的手心。


    “我確實因為新月而恨過趙烏卓,但是真的沒有對他動過殺心。”


    然而他實際上也沒有必要著重申明自己對趙烏卓沒有殺心,剛才的對話已經無形中排除了他百分之八九十的嫌疑。


    兇手知道且利用了趙烏卓厭惡山茶花香氣這一點,如果是真正的兇手,那麽在聽到羅述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裝傻充愣是最好的應對辦法,而非像楊天宙那樣還仔細迴想出一個結果來。


    如果是故意這樣做來洗清嫌疑,那這個人的心思未免太縝密,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現在看來,嫌疑最大的,應該是幫趙烏卓把山茶花盆栽搬出去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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