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時睜開眼,卻並沒有立刻起身。他感到右臂的傷口依舊隱隱作痛,試著馭氣來緩解痛苦,才發現先前被自己衝開的心脈又重新封上了。


    他記憶的最後片段是在那個擂台上,印象中,他先於對手倒下,那按照賽製,勝者應當是林天濤。


    他想起昨夜做的那個夢,夢見夏惟又到了他這間小屋,與他道別,任憑自己如何挽留,都無法阻止她離開。


    隻是現實比夢境更為殘酷,他來不及道別,來不及挽留,甚至來不及見到夏惟最後一麵,兩人就已經再無相見之日。


    但不由他悲傷下去,小屋的門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這已經是近來,第二次有人敲他的門了。


    即便身體的疼痛讓他很不願起身,但他還是支起身子,蹣跚地走到門前,推開門。


    又是之前那個在他生日早晨給他送餐的丫鬟,不過這一次她的托盤裏放的不是飯菜,而是傷藥。


    “少爺,夫人讓奴婢前來為您換藥。”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欠身禮。


    龍時看了看自己的右臂,此刻已被包紮妥當,他也明白了自己昏迷後定是楊家人替他療傷。


    “有勞了。”於是他坐迴床上道。


    他的外傷不重,在和驚雷的對練中,他受過比這還重的傷。


    真正有問題的應該是他的氣脈,他強行衝破氣脈,已經造成了損傷,不能馭氣的他,無法自行修複氣脈。


    但現在,他的氣脈已經恢複如初。


    龍時不用多猜便知定然是驚梳苒所為。


    一想到驚梳苒如此鼎力相助,自己還是敗了,龍時便越發覺得失落。


    他覺得自己敗的很徹底,幾乎讓所有能失望的人都失望了個遍。


    “請少爺用膳吧。”這時,丫鬟已經替龍時換好了藥,讓另一個小丫鬟端上來了飯菜。


    麵對這一頓明顯比以往豐盛的飯菜,龍時無動於衷。


    “不用了。”他沉沉道。


    “少爺,夫人已經再三吩咐奴婢,這幾日要好好照顧好您的吃食,助您快點養好傷病,萬不可影響您去生辰宴上比武。”小丫鬟細聲細語地說道,依舊端著托盤立在門前。


    龍時的身體一顫,又轉了迴來。


    “你……說什麽?”


    這端著吃食的小丫鬟顯然就沒有之前那個大丫鬟一般不怕事,被龍時這樣突兀的一問,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是大丫鬟趕忙上前來接過話茬。


    “少爺您不記得了嗎?昨日您贏下了那場比武……”


    “不應該,贏的人不應該是我。”龍時皺起了眉頭,他努力迴憶著。


    “但是,據說是那林家的大公子親口認的輸。而且今日一早已經有王宮的人到府上來遞送生辰宴的請帖。”


    龍時眼神四處尋找起來,最終在門前一旁的窗台上,看到了一張包裝華麗的請柬。龍時快速上前取來,查看一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大丫鬟很快也明白了這位少爺的意思,立刻對一旁還端著吃食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隨即快步將吃食布置了下去。


    ……


    然而,在另一邊,王宮裏的夏惟卻是與龍時完全不同,麵對著一桌豐盛的早膳,她遲遲沒有動筷。


    終於,父王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火急火燎地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惟兒,父王知道你高興,但身為一國公主,以後在外人麵前可要時刻注意儀態,不要失了我漠國的國體。”


    但夏惟卻並沒有如他所說一般高興。倒不如說是恰恰相反,她那張粉嫩的鵝蛋臉上已滿是愁色。


    夏啟收了笑容。


    自己這唯一的女兒近來的情緒已經完全被那武鬥場所支配,若是龍時勝了倒還好,她雖然也藏不住滿心的喜悅,但至少不會鬧騰。


    就怕龍時敗了。夏啟記得清楚,龍時唯一落敗的一場,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夏惟抬手便將桌上的硯台砸了出去,墨水濺了一地,等他趕到,殿上的大門已經緊閉,所有宮女、公公都被她一並轟了出去。


    勝敗乃常事,夏惟肯定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因而,夏啟不理解她這番行為——她就像是不相信龍時會敗一樣。


    “父王,我聽說阿時他受了傷?這是真的?”夏惟焦急地問道。


    夏啟皺了皺眉頭,“在比武場上負傷,對於漠國的男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現在不讓他受傷,讓他以後在戰場上負傷嗎?”


    “不,他不會的……他可是阿時……怎麽會受傷?”夏惟鬆開了夏啟的手臂,呆滯地搖著頭。


    看著夏惟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夏啟卻忽的想起昨夜冷空的猜測。


    如果說,龍時的實力隻是在近期有大幅縮水,那與龍時相處了有快兩年的夏惟,定然是見過龍時全盛實力的。


    夏啟收起自己的不解,轉而耐心地問了起來:“惟兒,你和父王說說,和你在一起時,龍時是怎樣的?”


    “阿時他,很厲害……”


    “有多厲害?”


    “父王,你肯定不會信的……”


    “隻要你肯說,父王就肯信。”


    “一年前,他一個人就能打過七個武僧。”夏惟道。


    “七個人一起上?”夏啟問。


    “對,就是七個人一起上,好像他們還結了什麽陣。但也沒用,一下子就被阿時打敗了。”


    夏啟眯著眼。夏惟不會騙他,但她口中說出的,絕非一個尋常人能做到的。


    如果說冷空昨夜給出的是猜測,那今天,夏惟的話幾乎已經證實了這一猜測:龍時,在比武中所展示的實力絕不是他真正擁有的實力。


    也難怪夏惟會對龍時的敗績感到不可置信,對龍時受傷的消息更是心急如焚。


    “父王,放女兒出宮一下好不好?”


    夏啟當然知道女兒這時提出要出宮的原因,但他不能答應。在生辰宴開始之前,公主絕不可拋頭露麵,這是先王定下的規矩,更何況是去私會比武的參與者。


    他堅決地搖了搖頭,厲聲道:“你現在去見他,要漠國千萬民眾作何感想?你若是真想繼續和他在一起,現在就該忍住,直到他得勝,教任何人說不了一句閑話。”


    漠國立國百二十餘年來,像這樣的公主生辰宴已經辦了不下十場,麵向的是全漠國的適婚男子,即十六歲到二十歲的男子。但實際上,最終能在生辰宴擂台上露麵的,大多都在十八歲以上。


    這很好解釋,因為男兒生長的高峰期就在十六歲到十八歲之間,這兩年時間,足夠讓一個男子的體格力量發生質的變化。


    而龍時,年僅十六歲就進入到生辰宴的少年。僅憑這一點,他的潛力已不弱於那齊炎,即便是龍時在這場生辰宴中敗下,也無可厚非。


    看著夏惟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夏啟又改了一副笑臉。


    “惟兒,父王可沒說過,這場比武之後就要把你嫁出去。”


    夏惟愣愣地看了一眼夏啟。


    “你未來的夫君怎麽能通過這區區幾場比武就決定下來?”他伸手,想要去撫摸女兒的頭,但最終又收了迴來。


    女兒已經不再是小孩了。


    她的身體現在對於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一片禁地,包括身為父親的他。


    但他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一個混小子以“明媒正娶”為由從他手上將這瑰寶似的人兒取走。


    而他最後的倔強,就是將自己的女兒,盡量交到一個勉強看得順眼的人手中。


    夏惟的表情緩了過來,“那要什麽樣的人才能讓父王滿意?”


    “至少,隻是有一身武藝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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