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時得勝這件事,在第一時間也傳入到了王宮。


    夜幕早已降臨,殿內隻有夏啟和另一個中年男人,而那中年男人身著的,是武官的官服。


    “冷卿,龍時這小子,你怎麽看?”


    冷空,漠國現在唯一一位擁有武將最高榮譽“大玉”的將軍。這個名號隻要存在一天,就無時無刻不在威懾著整個穹隆。


    “很奇怪。”冷空迴了三個字,他皺著眉頭,迴憶著白天看的那場比武。


    “此話怎講?”夏啟顯然對冷空的迴答極為感興趣。


    “他用的槍法,老臣從未見過。”冷空道。


    “哦?不是我漠國的槍法?”夏啟偏頭問道。


    冷空搖了搖頭,“也不似穹隆他國的槍法。”


    “你的意思是……不是穹隆的槍法?”夏啟試探著問了出來。


    冷空微微頷首表示肯定。


    夏啟便長長吸了口氣。


    作為一國之君,他的見識遠比尋常百姓要廣。百姓不知穹隆之外的事,他卻不可不知。但即便是夏啟,對穹隆之外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此時,冷空又道:“而且這槍法的一招一式看上去都有些殘缺,不像是一套完整的槍法。”


    “槍法還不完整?”夏啟的興致又上一個高度,“這楊家的養子竟如此神秘?”


    “遠不止此。”冷空又開口道,“龍時的實力同樣令人捉摸不透。臣以為,龍時的狀態,近期當是受到了何種影響,讓他的實力驟降了數個台階。”


    自登基以來,夏啟已經很久沒有練習武術了,但是冷空,作為需要時刻準備上陣殺敵的將軍,雖然已經年過半百,武學造詣卻依舊處在漠國的頂峰。正因如此,他能給出更細致的分析。


    冷空在觀看比武時發現,龍時在應對敵手出招第一時間做出的決策,更多是躲閃,而非格擋,這說明在不久前,龍時的身體具備閃躲的素質。而現在,他的速度顯然完全無法支持他做出的決策。這讓冷空想起了自己曾經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與敵人拚殺的經曆。


    如果不是近期受到了巨大的削弱,冷空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這……”夏啟臉色更為詫異了。


    龍時才十六歲,身體素質按理應該會比那些二十歲的對手弱一些,但事實是,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他都要遠超同齡人,甚至要優於大部分年齡比他大的對手。


    他一直認為,這是龍時最終能夠進入終賽的最大資本。


    然而,冷空卻判斷,具備這樣優越素質的龍時,很有可能還是“下降了數個台階”後的結果,那龍時全盛時期,會具有什麽樣的實力?


    他突然想起來一年前,他似乎曾從隨行夏惟的侍衛口中聽到過“一人破陣”的壯舉,那時他正忙於批改奏折,所以沒有上心。現在他迴想起來,就越發感到龍時身上謎點重重。


    一個自小就被丟棄在後院,傳言患了絕症的少年,如今卻使用著不屬於穹隆的槍法,僅僅十六歲就展現出無與倫比的身體素質。


    這個名為龍時的少年,實在讓他感到極為的好奇。而身為一個知人善任的君主,夏啟的直覺在不斷地告訴他,這個少年身上有著無限的價值。


    “好,好啊。”夏啟撫掌道,“冷卿,我讓這龍時和齊炎一樣也去做沙城鐵騎的校尉,如何?”


    漠國軍力分為三軍。以重騎兵為主的沙城鐵騎,以步兵為主的鐵翎軍,還有負責守備的青黃近衛軍。


    其中,沙城鐵騎是三軍中戰功最為卓著,實力最為強橫的一軍,更是號稱穹隆第一軍。


    能進入到這支軍隊任軍官,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榮耀。


    但冷空卻皺了皺眉,遲疑道:“老臣聽聞,龍時是楊培龍的養子。”


    夏啟笑,“冷卿,你信那傳聞麽?”


    “自然不會,‘白化病’者體格孱弱,斷不可能像龍時這般。他是楊家的獨子,從身世來看,陛下的安排也合乎情理。”冷空道,“不過,為將才,隻有武藝恐怕還不夠。”


    夏啟明白冷空的言下之意。


    有關龍時的傳言,“白化病”一事雖然是假,但被楊家分隔在外卻是真。若是自小沒有好生教化,隻是空有一身武藝,他冷空也是看不上眼的。


    “嗬,那這樣,這場比武過後,你親自去驗驗他好了。”夏啟道。


    “正合老臣之意。”冷空拱手。


    夏啟點點頭,起身,緩緩靠近窗邊。


    “肯像你這樣栽培年輕將領的,我漠國又有幾人?朝中大臣,多的是為一己之私忌才如虎者。”


    夏啟已經記不清冷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了。隻知道,當年冷空迎娶了自己的姑姑素雲公主之後,就一直是他的肱股之臣,一路追隨,從王子到國主。


    他至今還記得當年還是王子時,私下裏甚至會稱唿他為“冷叔”。


    “將帥之為,當在千秋萬代。若一心隻在內鬥,何時能一掃六合,平定天下?”冷空道。


    “說得好啊!”他長歎道,“朕曾以為,青黃之爭後,我漠國兒女再難有這樣的豪情壯誌去實現烈王之誌。但半百之人尚有伏櫪之心,更何況血氣方剛的少年人?朕心甚慰。”


    “十七年前,漠國人有能力踏平塹關,直取崇城。十七年後,如何不可?無非是換了新麵孔罷了。”冷空道。


    夏啟點頭,眼中卻忽地閃過一絲複雜:“冷卿,你說,要是風欲靜在,他會不會也很賞識龍時這小子?”


    冷空緩步走到夏啟身邊,卻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國主如此關照龍時,是不是因為龍時和風欲靜有幾分相似?”


    都是那樣的神秘。夏啟在心裏肯定著冷空的話。麵上卻是沉默。


    冷空便不再言語。


    曾經,漠國有兩位大玉將軍,一位是冷空,而另一位,便是兩人口中的風欲靜。


    在十七年前那場被稱作“青黃之爭”的大戰中,風欲靜作為漠國主力鐵翎軍的都統,與冷空的沙城鐵騎協同,在對樊、梁二國的作戰中所向披靡,勢如破竹,闖敵國腹地如入無人之境,攻勢一度波及到樊國都城崇城,距離吞並樊國隻差一步之遙。


    樊國、梁國都是穹隆的大國,吞並了樊國,便可取道內原,直取梁國,屆時,漠國便坐擁三國之疆土,穹隆的大國,便隻剩下最南邊的跋國,到那時距離一統穹隆還會遠嗎?


    但那場大戰最後的結果,是樊、梁、漠三國在北漠和內原交界的塹關,定下了“青黃之約”,約定停戰二十年。


    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四國策》中記載,是風欲靜在攻打樊國都城崇城一戰中投敵,置鐵翎軍於不顧,貽誤戰機,導致鐵翎軍主力陷入崇城守軍和援軍的包圍之中,兵糧寸斷,全軍覆沒,令得局勢幾乎瞬間攻守易型。


    若不是有楊培龍在沙塞打了一場力量懸殊的以少勝多之戰,恐怕戰火會一直燒到國都緲城。


    直到現在,風欲靜為何臨陣投敵,依舊是青黃之爭中最大的謎團。


    “聽說,風欲靜在樊國已經拜為左相,現在還把想把跋國拉入同盟,這是鐵了心了要和我漠國作對啊。”夏啟道。


    “國主,你我都再清楚不過。王妃死後,他恨您入骨。”冷空淡淡地說道。


    兩人靜了一會。


    “所以……冷卿,那件事,你也覺得是朕錯了?”


    冷空沒有迴答。


    夏啟的臉上顯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苦笑,隨即搖了搖頭。


    “罷了,我們這一輩的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一輩。至少惟兒,不能讓她再重蹈她母親的覆轍。能擁有她的男人,必須要強大到足夠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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