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頭子的解說,周圍的人紛紛露出了憤慨的神色。


    “這些讀書人真的是,明明就是他們的不對,還要上門來尋咱們縣尊老爺的不是。”


    “就是就是,看他們一副倨傲的模樣,難不成還敢在公堂之上難為咱們大人不成?!”


    “可憐的女娃喲,明明是小康之家,結果招了這麽一個白眼狼,如今身陷囹圈不說,還要被人千刀萬剮。”


    “是啊是啊,那個袁老頭子現如今就在咱們縣城裏租賃了小鋪子,就賣一些糖水養家糊口,看起來是一個很和善之人,偏偏遇到了這等事.”


    “所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妖魔鬼怪在廟堂,還好大明朝還有咱縣尊老爺這種好官,陛下和太子殿下也是仁慈之君,要不然這大明朝跟殘暴的前元又有什麽區別?!”。


    “哼哼,這些窮酸秀才們可真狠,竟然對一個柔弱女子這般狠毒。”


    縣衙門口的百姓們議論紛紛,紛紛對這件事表示憤慨。


    還是那句話,他們本身就是弱者,所以對更弱的人會更加同情。


    這就是人性。


    善良的人性。


    孟子說過,人之初,性本善。


    荀子卻提出了相反的理論,則是‘人之初,性本惡。’


    但是這兩位先賢都還是太片麵了。


    人性真的是很複雜很複雜的東西,隻用簡單的善與惡根本沒辦法來形容。


    再惡的人,偶爾也會做一件善事,或許這件善事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再善良的人,一生中也避免不了做一件惡人,或許著艦惡事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同情弱者卻也是人的本性。


    葉瑾抓住的就是人性的這個弱點,所以才會把袁秀英一案的細節全都刊發在報紙上,引發了整個大明朝底層百姓的同情。


    或許一個兩個底層百姓的同情根本起不來任何作用。


    但是如果是一縣、一府、甚至是一國的百姓的同情呢!?


    那麽量變就能夠引起質變了。


    不遠處,那十幾個敲響鳴冤鼓的國子監監生自然也聽到了百姓們的議論和憤慨聲。


    他們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不過這些人不知道是害怕激起民憤,還是不屑,總而言之他們對周圍暗戳戳的咒罵,以及陰陽怪氣的指責有些無動於衷。


    李文忠和魁梧漢子也摻雜在百姓之間,對百姓們的謾罵相視一笑。


    他們都是粗鄙武夫,對文人自然看不慣。


    現在聽到百姓們對文人這般指責,他們自然心情愉悅,樂見其成。


    更遠處。


    一輛馬車上,李景隆聽到百姓們的咒罵聲之後,臉色十分難看,冷哼一聲道,“哼,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上元縣的這些刁民果然是被慣壞了,若是在下執掌上元縣的話,一定會讓這些刁民嚐嚐什麽是聖人教化久2。”


    坐在他對麵的黃子澄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出聲道,“小公爺不必憤慨,這些刁民成不了什麽大事,被他們暗


    戳戳罵幾句咱們也掉不了幾塊肉。”


    “葉瑾小兒果然奸猾,作為朝廷命官不上書言事,而是用這種類似於潑婦罵街的方式,真的是有辱斯文。”方孝孺也開口說道。


    這輛馬車裏這時候已經坐滿了人了。


    除了李景隆、黃子澄、方孝孺,還有齊泰和解縉。


    本來按照他們的謀劃,是打算讓葉瑾上書反對朝廷嚴懲袁秀英。


    因為從他們的認知當中,通常都是朝廷事朝堂了。


    這件事雖然是一件兇殺案子,但是已經勉強涉及到黨爭了。


    既然是黨爭,那就應該在朝堂層麵論輸贏。


    他們作為江南士林的代表,已經對這件事謀劃許久了,利用袁秀英一案將袁老頭子吸引來上元縣,然後利用葉瑾嫉惡如仇的性子,讓他上書反對嚴懲袁秀英。


    但是婦人三從四德乃是道德綱常,也是儒家統治的基礎。


    隻要葉瑾敢上書反對嚴懲袁秀英,那就等於反對三綱五常,那麽就會引起全天下讀書人的反感和憤慨,江南士林自然就能借此機會將葉瑾抹黑成一個不遵守綱常道德的奸佞小人。


    一個奸佞小人提出的任何建議做的任何事,都是禍國殃民,都是需要被廢除的。


    其中自然就包括商稅改革。


    換句話說,隻要將葉瑾抹黑成奸佞小人,那麽商稅改革就會無疾而終,江南士林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葉瑾居然這麽腹黑,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但不上書反對此事,相反一直保持沉默。


    但是卻大張旗鼓的辦起了報紙,還將袁秀英一案添油加醋的刊登在報紙上。


    現在上元縣創辦的報紙不但在應天府已經成了爆款,甚至還流傳到了外地,現在已經在整個江南地區流傳了。


    估計要不了多久,《上元周報》估計就能流通全國,成為整個大明的爆款。


    而葉瑾又通過了報紙的影響力,將袁秀英一案刊登在報紙上。


    然後整個應天府的百姓都知道這件案子的始末,也知道了這件案子讀書人並不占理。


    不但不占理,而且還很缺德。


    這就讓他們被動了。


    本來從古至今,讀書人都掌握了整個社會的話語權。


    特別是在廣袤的農村地區,士紳占據了絕對的統治地位,甚至連皇權都不能延伸到這些地方,而是要通過士紳來維持農村的統治。


    但是這一次葉瑾牛刀小試,就從讀書人的手中將話語權給奪了過來束。


    這就十分難受了。


    平日裏都是他們利用輿論搞風搞雨,沒曾想現在竟然變成了受害者一方。


    葉瑾將自己官服的褶皺整理整齊,讓自己看起來比往常更加威嚴一點,然後才昂首挺胸朝著公堂方向走去。


    他的這番表現不像是一個升堂審案的正印官,更像是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


    其實也沒錯。


    葉瑾現在就是要奔赴戰場。


    這個戰場的主動權可是他辛辛苦苦,費盡周折從那些讀書人手裏奪過來的。


    如果自己怯戰而逃的話,豈不是白白的把戰場主導權拱手相讓?!


    其實葉瑾辛辛苦苦籌辦報紙,甚至還花費這麽大的代價讓報紙成為應天府,乃至整個江南地區的爆款,其實真的不隻是針對袁秀英一案。。


    他是想利用袁秀英一案,打壓快要成氣候的程朱理學。


    程朱理學作為儒家學派影響力最大的一個分支,雖然有一定的積極和進步意義,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該學派對思想的禁錮,對女性的壓迫,對自然學科的打壓…都讓其成為阻止社會進步的絆腳石。


    程朱理學由北宋時期河南(今河南洛陽)人程顥與程頤兄弟開始創立,其間經過弟子楊時,再傳羅從彥,三傳李侗的傳承,到南宋時期朱熹集為大成。


    243但是因為兩宋時期社會經濟發達,自然科學也也蒸蒸日上,所以程朱理學並不受統治者的待見。


    相反,該學派還受到了朝廷的打壓。


    到了蒙元異族統治時期,因為蒙元政權是少數民族統治多數族裔,為了鞏固統治,就會頒布各種愚民的政策,所以程朱理學就第一次被朝廷承認,也是第一次被正式確立為官方的意識形態。


    因為前元朝廷要大力的弘揚“君臣大義的思想,而不是‘華夷之辯”。


    讓“君臣大義的思想超越“華夷之辯”成為當時社會的普世價值。


    因為這個學派有助於鞏固統治者的統治的同時,也能拔高讀書人在內的地主階級的社會地位,所以程朱理學”就被包括漢人在內的知識分子所廣泛接受。


    導致在元末明初的時候,大批的漢族地主和讀書人糾集的‘義兵”興起,成為鎮壓紅巾軍的主力。


    不過可悲的是,元朝統治者始終不把漢族地主階級和文人集團也納入統治集團之中,相反,依然將他們視為奴仆,任其宰割的對象。


    所以雖然蒙元朝廷曾經大力推廣過程朱理學’,但是該群體始終沒有進入政治核心圈,而很多有氣節有骨氣的漢人始終對蒙元政權抱有敵意,自然也對蒙元政權大力推廣的“程朱理學嗤之以鼻。


    這就是為什麽蒙元朝廷大力推廣‘程朱理學’,但是過去了百餘年的時間,到了洪武15年,該學派依然沒有成為大明主流思想的原因之一。


    不過因為該學派的主流思想不但有禁錮思想、壓迫女性、打壓自然學科等缺點,更有一種奴性,讓人失去反抗意識,成為一群溫順綿羊的奴性,所以等到明朝前中期以後,明廷不但接受了這種思想,更將這種思想推廣到全國,成為普世思想。


    但是明廷還算要臉。


    雖然官方大力推廣,但是並不禁止來自民間的聲音。


    等到明中期的時候,華夏最後一個聖人王陽明創立了一個新的學派—心學,該學派的思想與‘程朱理學”完全是南轅北轍,所以兩股思想潮流在碰撞之中反而讓明朝在中後期出現了文化的大爆發,甚至還在客觀上促進了江南地區資本主義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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