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下了雨。


    易歡和晉淵一道,正好去侯府避雨。


    她與晉淵一人頭頂一個竹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


    到了懷寧侯府。


    易歡對侯府門房道:“還望小兄弟通報一聲,我乃侯府二少夫人的故交,今日外麵下了大雨,想來侯府與二少夫人敘敘舊,順道避避雨。”


    那門房瞥了他們一眼,語氣不善:“要避雨不遠處就有客棧,侯府起身什麽人都能進的?快走開。”


    易歡見此,語氣也冷了下來,“若我今日找你們二少夫人有要事呢,若是耽誤了要事,你這狗奴才可負責的起?”


    “你能有什麽要事。”那門房嘟囔了一聲。


    易歡語氣頗為強橫:“唐太嬪托我向二少夫人帶話,這算不算得了要事?”


    聽到唐太嬪三個字,門房肉眼可見的慌了下。


    他猶豫了會,說:“你等會,我這就進去稟告。”


    不多會,唐心月就隨著門房一起出宮迎接了,她雙眼一亮,道:“妹妹,是你,你怎的來了?”


    隨即怯怯的瞥了眼易歡身邊的晉淵。


    易歡說:“正要迴去,順道過來看看你,心月姐不請我進去坐坐?”


    唐心月猶豫了會,道:“要不我送你去對麵的客棧避雨吧?”


    易歡微微皺眉,得知她上門,她心月姐不該是這反應。


    不等易歡問出口,唐心月主動解釋道:“董老夫人,也就是我那婆母,前些日子瘋了,怕她衝撞到你……和貴人……”


    “無礙,我與郎君隻坐一下便走。”


    唐心月笑了笑,道:“那好吧,妹妹和貴人請隨我來。”


    唐心月將他們帶到大堂,然後又讓小廝奉上茶水。


    唐心月說:“歡妹妹你等著,我去讓小廚房熬點薑湯暖暖身子。”


    唐心月剛離開。


    易歡朝四周看著。


    她說:“我感覺不對勁。”


    晉淵問:“哦?哪裏不對勁?”


    “心月姐看我的目光躲躲閃閃的,總感覺不歡迎我們。”


    易歡轉過頭,發現晉淵正衝著她笑。


    易歡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臉,道:“別笑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我能知道什麽,我雖是帝王,卻也沒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易歡說:“我心月姐是二少夫人,身邊連個跟著的貼身婢女都沒有,我記得她在唐家時的貼身丫鬟隨她一起來了侯府,今日也沒瞧見人。”


    晉淵問:“很擔心?可這婚事是你心月姐自己選的。”


    易歡點了點頭,“怕她過的不好,心月姐與我一起長大,是我如今僅剩不多的故人了,難道我不能擔心?”


    晉淵抓著她的小手,將她拉入懷,她道:“不能,你怎麽不擔心擔心我,隻要關心我就夠了。”


    易歡將她的索吻的臉推開,她說:“你別唿叫難纏,心月姐是我手帕交,你是我夫君,我就不能都關心嗎?”


    晉淵倏的笑了。


    他就胡攪蠻纏了,他問:“那我和她比起來,誰更重要?你隻能選一個。”


    易歡:“……”


    *


    唐心月出了堂屋,正往廚房走。


    忽的,一旁的寢屋裏突然伸出一隻手,把她往裏一拽,隨即門被砰的一聲合上。


    董書卓將她壓在門上,眉目陰沉,道:“陛下和皇後怎麽會來,趕緊讓她們走!”


    唐心月身子一抖,說:“他們隻是來避雨,雨停了自然會走,你、你先放開我。”


    董書卓掐住她的下巴,道:“別耍什麽小花樣,否則你的下場會和你那婢女一樣!你莫要想著向別人求助,我會在那之前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唐心月忍不住落了淚,她說:“我沒想過要向外人求助,你放心好了,我怎麽會連累旁人呢?憐兒已經因我而死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因為我再出事了。”


    董書卓聽此,他輕柔的撫了撫唐心月的麵龐,道:“你能識相最好,我會對你好的。”


    唐心月身子顫了顫,死死咬緊了唇。


    “好了,娘子,快出去吧,莫要讓貴人久等了,記住,趕緊她們離開,否則……”


    他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唐心月垂眸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唐心月從寢屋裏走出來,她嫁入侯府才發現,這侯府才是真正的虎狼窩,可為時已晚,她已經彌足深陷,是她自己蠢,想著擺脫唐家,主動踏入的這虎狼窩,怪不得旁人。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薄薄的春衫袖擺滑下,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上,隱約可見青紫的瘀痕。


    ……


    唐心月端著薑湯入內。


    “歡兒,趕緊喝一碗,驅驅身上的寒意,莫要因此染了風寒。”


    易歡接過,隨手遞了一碗給晉淵。


    易歡喝了一口,隨後雙手捧著碗,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唐心月,她問:“心月姐,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唐心月訝異的望向她,她搖了搖頭,說:“我能有什麽難事?侯府雖不是我在掌家,我這日子過的卻也算是錦衣玉食,可別提有多舒坦了。”


    易歡伸出一隻手,點了點她的眉心,“騙人,自我來了這府上,心月姐你眉間就一直輕輕皺著。”


    唐心月微微一怔。


    易歡說:“心月姐,你莫要瞞著我,除非你妹將我這個閨中密友放在眼裏。”


    唐心月聽此,歎了口氣,道:“好吧,還是瞞不過歡兒你,我與我夫君有了口角,心裏頭不痛快。”


    “緣何產生口角?他欺負你?”


    唐心月搖了搖頭,說:“歡兒,你莫要問了。”


    “不行,心月姐你今日定要和我說清楚。”


    唐心月目光複雜。


    過了會,她抽出自己手,道:“好罷,拗不過你,我發現我夫君有了其他女人,我這心裏能舒坦嗎?不過不要緊,我不會讓那女人進府的,歡兒你也莫要擔心,怎麽著我父親也是唐家尚書,我夫君還是很忌憚的,不會將外麵的女人納到家裏來。”


    “這種事,忍忍也就過去了……”


    易歡卻起身,她道:“先前心月姐叫我別事事忍耐,可怎麽到了你,就如此了呢?心月姐,你背後有我呀,你莫要害怕……”


    話落,易歡抱住她,她道:“我就剩你這麽一個手帕交了,你可不能出事,今日後,你家郎君不會再去外麵女人那。”


    唐心月卻搖了搖頭,道:“歡兒,你就別管了,我要的隻是與他舉案齊眉,外麵有女人,隻要別帶迴家,我便不與他計較,我隻圖自己過的舒服,你別管我了真的。”


    易歡想了想。


    她說:“我之前說的那句話一直作數,遇上難事,隻管進宮找我。”


    她掃了晉淵一眼,道:“我一會給你一份手令,你執此手令,可隨時進宮。”


    唐心月微微一笑,道:“歡妹妹真的變可靠了許多,那我就不推脫了。”


    *


    易歡和晉淵離開後。


    董書卓走出來,一把拽住唐心月的頭發,說:“賤人!竟然引來了皇帝皇後!以後他們來一次!我叫你生不如死一次!”


    唐心月惶恐道:“郎君饒命,他們以後不會再來了!我發誓!我發誓!”


    “如若不是鶯兒死了,我怎會娶你這個賤人!”


    鶯兒,大理寺少卿之女,曾與董書卓青梅竹馬。


    可旁人不知,唐心月是知道的。


    那鶯兒是被董書卓生生打死的!


    整個侯府就沒有一個正常人,老侯爺打侯夫人,生生將其折磨瘋,董書卓也與他一脈相承,唐心月嫁他才一個月,她身邊的婢女就被他活活打死了!


    是她無能!是她護不住!


    她不敢向任何人說這件事!她若敢將此事說出去,他就會對她娘出手!


    這侯府實在太黑暗了!


    嫁到侯府後,唐心月才知道什麽是暗無天日!什麽才是真正的絕望!


    以前唐家那些與之相比,又是個什麽?


    侯府個個都是瘋子,唐心月好怕牽連到她無辜的母親和易歡。


    *


    迴宮的路上,易歡坐在馬上,道:“心月姐不對勁。”


    晉淵挑眉朝她望去:“何以見得?”


    “我懷疑心月姐沒與我說實話,我心月姐不像是那麽窩囊的人,若真發現董書卓外麵有人,他斷然不會忍下這口惡氣,早就鬧得天下皆知了,斷不會如此忍耐。”


    “不行。”


    易歡皺著眉,說:“我不放心,季珍珍……”


    晉淵道:“季珍珍今日不在。”


    “那季書寶。”


    “季書寶也有任務在身。”


    易歡與他對視,經他這麽一提醒,易歡才發現,無論是季家姐弟倆還是繡衣使,都是晉淵的人,她用起來並不那麽的方便。


    易歡一陣沉思。


    “晉淵,你故意的,你不想讓我幫心月姐,為何?”


    “不是不讓你幫,歡兒,你要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幫,你可知董家手上有多少萬大軍?你不能以身涉險,歡兒,此事算是我給你上的第三課,你且看著吧,我不會害你心月姐。”


    易歡一陣恍惚。


    仿佛又迴到了夢中。


    他教她的第一課是為人處世之道,讓她掙脫了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的枷鎖。


    第二課是安身立命之道,教她讀書,教她嚐試著去做一個女舉人女狀元。


    那麽這第三課呢?又是什麽?


    易歡說:“晉淵,你真想做我先生呀?”


    “嗯?難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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