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予洲沒看朋友圈的習慣,他所有對外公開的賬號都是葛宏宇在掌管,自己的私號也很少發東西。一早葛宏宇就發過來一條世洲國際恭賀新春的資訊,讓他有空動動手指轉發一下。他看見後立即就轉了,也不是他有多敬業就是不想跟葛宏宇講話,如果這條動態半小時內他沒有轉發那麽第31分鍾一定會看到葛宏宇的電話。


    跟自己不同他的秘書葛宏宇很喜歡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生活,尤其是戀愛以後整個一戀愛腦附身。世洲國際內部有明文規定禁止同部門內部搞男女關係,輕者調離崗位重者開除處理,葛宏宇跟趙璿搞在一起這不是公然挑戰滕予洲的權威嗎?但是私底下誰都知道葛秘書跟滕予洲是校友,有小道消息說葛秘書是滕予洲在米國留學時滕家給他派的陪讀。所以雖然葛秘書朋友圈裏那個公開女友沒露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隻誰都不敢明著提出來,因為滕總沒發話,誰先說誰就是上杆子給小老板上眼藥。


    滕予洲轉完朋友圈就順手看了一下,不出所料情場得意的葛秘書曬了在他未來丈母娘家跟神秘女友一起做八寶飯的快樂圖片,滿滿的愛情酸臭味撲麵而來。他二話沒說直接屏蔽了葛宏宇,這種人決不能活躍在他的朋友圈裏。


    再往下翻都不能看了,過年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圈裏曬闔家團圓,剛想關上看見了徐浩然昨天的一條動態:你給我等著!圖片上拍了半隻腳,腳旁邊是一地的雪。


    點開徐浩然的朋友圈看見他剛剛又更新了一條,照了一張左後視鏡,放大後可以看見後視鏡裏一團黑影四腳朝天倒在地上。還配了文字:隔夜仇。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滕予洲這邊還沒關了手機,一個小身影已跑至他床前。


    “二叔!你起床嗎?”


    滕予洲伸胳膊摟住袁滿脖子道:“你幾點起的?小魚兒呢?怎麽不跟她一起玩?”


    “我天不亮就起了!姑姑來了,她給小魚兒織了一個小紅魚的圍巾和帽子,可漂亮了,你快起來和我一起下去看!”


    袁滿作勢就要掀被子,滕予洲一把摟迴來道:“唉唉唉,帽子和圍巾又不會跑,我一會兒下去去看。”


    袁滿沒關門,樓梯口傳來大人和小孩的腳步聲,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隨著聲音漸進腳步聲的主人進了滕予洲的臥室。施周妤掙脫了袁野的手跑向滕予洲。


    “哥哥,哥哥!你看姐姐給我織的呢,漂不漂亮!可暖和了,這隻小魚的眼睛還會來迴動呢!”


    “嗯,漂亮。小滿的是什麽?”


    “姐姐給小滿織了一條海豚呢,我也想要小滿的海豚,可他藏起來了不給我看。”


    一旁的袁滿氣鼓鼓道:“我才沒有藏起來!”


    施周妤迴擊道:“你有!”


    眼看著袁滿要哭,滕予洲適時開口,他捏了一下施周妤的鼻子寵溺道:“那你願不願意將你的給小滿看看呢?”


    施周妤用手撫摸著自己的圍巾,有些不舍的迴道:“小滿我們可以交換嗎?”


    袁滿大方迴道:“那好吧,那你現在要不要看?”


    施周妤雙眼放光道:“好啊!”


    “走,我帶你去拿!”袁滿牽起施周妤的手蹬蹬蹬兩人又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


    從進來後就靠在櫃子上一句話沒講的袁野開口道:“我們都收拾好了,在晚周伯要上來了。”


    滕予洲半靠在床背擼了一把臉答非所問道:“周黛妍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了,我跟周伯帶著兩個小的去杜記吃生煎了,給你也帶了一份,你這會兒下去還沒涼透。”


    “沒胃口,留給廢柴吧。”


    “廢柴昨晚就跟吳良走了。”袁野迴道。


    “我說怎麽今天沒叫喚。”


    “你準備好了就下來。”


    袁野說著話人已到了門口,轉過身麵無表情的叮囑了一句,“王連超也來了,周伯讓你過去坐坐。”


    滕予洲目光灼灼的看向門口,袁野沒等他迴答徑自下了樓。


    滕子君去世後,周黛妍才開始來滕宅陪周立昂一起過年,這事兒是滕文龍提出來的,或許他那時候就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不想讓滕予洲接管世洲國際後腹背受敵。


    目前兩姐弟在周立昂麵前還能維持麵上的和諧,私底下他們幾乎不聯係,但凡有十分必要的聯係也是單刀直入有話直接說。滕予洲下樓後直接去了周立昂的書房,裏麵歡聲笑語十分和諧,他在門口不自覺握緊了門把手。略做躊躇後才推門進去。


    周黛妍和她老公王連超都在,施詩拿著托盤正準備出去,看見滕予洲進來笑容滿麵的招唿道:“予洲來了,你爸爸剛剛還念叨你呢。”


    “予洲趕緊過來坐,我們正說你的事呢。”


    王連超站起身過來拉站在門口的滕予洲,周黛妍沒說話隻是坐那裏靜靜的笑著。


    “你們先聊,我出去看看廚房的東西都準備的怎麽樣了,等你們從盤龍台迴來就能開飯。”


    周立昂對施詩點點頭,又不放心叮囑道:“水果不要再準備西瓜了,小滿這幾天肚子不舒服。”


    施詩笑著點點頭迴道:“好,我讓他們把西瓜都藏起來,就說吃完了還沒買迴來。”


    周黛妍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施詩握住周黛妍的胳膊道:“好啊,小魚兒還說你包餃子最好看,一定要跟你學才行!”兩人笑著離開書房關了門。


    王連超給滕予洲倒上茶,滕予洲接過問道:“說我什麽?說我起得晚還是說我睡得早。”


    王連超笑著指指滕予洲道:“你呀你,說你該有個女人了,我像你那麽大女朋友都換好幾個了。”


    “哦,那你現在孩子幾歲了?”


    王連超直接哽住,周立昂開口道:“也不是要催你,你現在也快27\/8了連個固定對象也沒有......”


    周立昂話還沒說完滕予洲接道:“您的意思是我應該有不固定的對象?”


    周立昂皺眉‘嘖’了一聲,繼續道:“好好說話!上迴給你說的寶鑰的事兒,你給人說清楚了嗎?我怎麽看著她不像是知道的樣子。”


    滕予洲轉了轉手中的水杯迴道:“跟寶臨哥聊了兩句,他說寶鑰馬上畢業了,他打算送她出國,到時候在好好跟她聊聊。”


    “嗯,你們倆談過就好。寶鑰是個好孩子,別傷著她。”周立昂淡淡道。


    一直笑著的王連超插言道:“我怎麽聽說林鐵安排姚寶鑰進了瑰林了,姚寶臨別隻是想穩住你放的煙霧彈,到時候他妹妹要在瑰林幹出些名頭想走也也不好走了。”


    周立昂跟王連超都看向滕予洲,他背靠在椅子上懶懶迴道:“她想來世洲的設計部鬧的實在厲害,我就讓林鐵想辦法把她弄進瑰林了,後期再以需要進修的名義送出國也方便。”


    周立昂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寶臨的意思?”


    滕予洲迴道:“我的,也是他的!”


    周立昂點頭沒再繼續問,王連超接道:“噢我昨天收到科翼老板的迴複,他同意我們的並購方案,不過想在......”


    周立昂一抬手道:“今天不談公事,科翼的事咱們改天在聊。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盤龍台,迴來在繼續喝茶!”


    *


    外麵世界張燈結彩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象,盤龍台陵園卻安靜如斯,隻有寥寥幾個從山上下來的人。今天風特別大,刮的衣角霍霍作響。


    滕予洲一身黑衣黑鏡站在滕文龍墓前,周立昂按慣例親手擦著墓碑的邊邊角角很是認真。墓碑其實每月都有專人打理,本就沒有多少灰塵。擦完碑文他拿出火機點燃香燭,風太大吹的火苗四處亂晃,費了一番功夫點燃後他將燃好的香枝遞給身後的滕予洲。滕予洲這才摘下眼鏡放進口袋中,接過香枝隨著周立昂祭拜。


    “爸,過年了。我和予洲來看看您,予洲今年已經順利接管了滕風,您泉下有知保佑他能穩紮穩打越來越好!”


    “外公我來看你了,滕風和我都很好,您安心。”話罷三鞠躬敬香。


    袁野和司機已經等在滕子義和滕子君碑前,周立昂站在滕子君碑前神情肅穆而低沉。滕予洲給舅舅和媽媽敬了香燭,然後半蹲在滕子君墓碑前摸摸媽媽的照片又看看旁邊跟自己長差不多的舅舅照片,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袁野拍拍他的肩什麽也沒說走到了遠處。


    滕文龍還在世時每年的年三十晚上滕家人都會聚在一起吃年夜飯,滕子君走的第二年滕文龍也走了,但是年三十的家宴一直都沒斷過。說來諷刺滕家老宅裏住的隻有滕予洲一個姓滕的人,還是半路改的姓和名。


    滕文龍有個弟弟叫滕文佑一直都是世洲國際的第二大股東,與他哥哥滕文龍這邊的寥落人丁不同,滕文佑這邊一直都挺人丁興旺的。滕文佑雖然是大股東,但是他從來不參與公司內部事務,他的子女除了滕鑫和滕淼兩個非原配生的孩子,其他四個孩子都是另起爐灶,各自在自己喜歡的行業幹的風生水起。滕文佑非常喜愛滕予洲,在後期的公司重組方麵也給了周立昂很大的麵子。但是他跟滕子君一樣即要用姓周的人,又十分不喜歡姓周的人。尤其是周黛妍,更是相看兩生厭,每每見到滕予洲都要嘮叨個沒完。


    滕文佑跟滕文龍不同,自小就在家族和兄長的庇護中長大。滕文佑年輕的時候曾跟一個地方軍閥搞過革命最後敗了,險些喪命。是滕文龍在死人堆裏把他挖出來,一步一步將他背迴來的。父親咽氣前掐著他的手讓他發誓這輩子不參軍不鬧革命,不忤逆兄長才閉了眼。滕文佑對滕予洲的關愛比自己的子女還深,要說滕文龍去世對誰影響最大,滕文佑並不比滕予洲小多少。


    滕文龍走後,滕文佑精神越發不好,晚宴滕文佑吃了沒幾口就起身去滕文龍書房休息了。周立昂作為主人不能離席,滕予洲跟滕文佑的長子滕子政一起陪著去了書房。


    滕文佑坐下後雙手扶著手杖環顧四周,神情落寞。他抬手道:“予洲,子政,你們都坐。”


    滕文佑問了滕淼和滕鑫在世洲國際做得怎麽樣,滕予洲如實迴答說滕淼做得不錯,滕鑫還欠點火候。滕文佑點點頭迴道:“他們的媽媽走的早,我也有諸多對不住這兩個孩子的地方,讓他們進世洲是我作為他們的父親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一點事。滕淼我不擔心,隻這滕鑫,雖說是長你一輩的姑姑但是也隻大你一歲而已,她在你那裏我放心,就是你需要替我費些心呐。”


    “叔公放心,滕鑫在世洲出不了叉子。”


    滕文佑欣慰的點點頭,又轉頭對長子道:“我也就這兩年的活頭了,我走後,世洲國際的股份全都留給予洲,這些本來就是他的。我這幾年算是白占了許多好處。”


    滕予洲打斷道:“叔公,您不要這樣講,如果沒有您的鼎力相助我們很難將滕風重組成今天的世洲國際。”


    滕文佑握著滕予洲的手搖搖頭繼續道:“予洲啊!”他歎了口氣說道:“你外公苦了一輩子,留下這偌大的產業,如今又隻剩你一個人苦苦支撐。”


    滕文佑閉上眼又緩緩睜開他看向滕子政道:“你要好好幫他,子義不在了你和子路就是他親舅!”


    滕文佑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滕子政開口道:“爸,你不說我也會傾全力幫予洲。那些股份您怎麽處置我們兄妹都沒意見,還有您以後別說這些喪氣話了,您的身體好著呢,老二都說了你能活到一百零二呢!這才哪到哪?您不常給家裏那些小的說要聽醫生的話嗎?您怎麽說一套做一套,自己開始不聽醫生的話了。”


    滕文佑沒說幾句話就累了,他讓兩人都出去吃飯,自己一個人在這躺會,滕子政和滕予洲先後出了書房。


    “予洲這裏有我就行,你去前廳吧。”滕子政關上門後道。


    “前廳人太多了,吵的我頭痛,我在這裏陪您一會。”


    兩人坐在走道一旁的小桌旁,滕予洲給滕子政遞上一支煙,滕子政緩緩抽了一口開口問道:“怎麽樣,你以前自由慣了,現在突然迴家繼承家業有人管著,還習慣吧?”


    “還好!”


    “有什麽棘手的事不好給你爸講,盡管給我和你二舅商量。”


    “嗯。”


    “你啊,從你媽媽走後變了很多,從前你總是野性難馴,爸爸和大伯還曾擔心你走子義的老路,現在看你突然安定下來了,也不知道是該替你高興還是難過。”


    滕予洲勉強擠了個笑臉迴道:“人總要接受現實,然後才能打敗現實。以前是背後有人做什麽都可以肆無忌憚,現在背後無人可依,少不了自己為自己籌謀。”


    “誰說你背後無人可依,你爸爸不是你靠山?你有點什麽風吹草動你看他管不管,問不問!就算哪天你爸在你和周黛妍身上猶豫不決,你還有我和你二舅,子嵐和子玉我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滕予洲連連稱是又轉移話題道:“不說我了,聽說過了年您可能要提正部了?”


    滕子政嗬嗬一笑迴道:“聽誰說的,別瞎傳沒下文的事都是捕風捉影。”


    滕予洲也不揭穿問道:“您在現在這個位置也有些年頭了,升職調任還不是早晚的事兒!叔公年紀大了我們都希望您能離的近點。”


    “我離開申洲有二十多年了,你舅媽跟我四處調任,藍城那個地方她是呆的夠夠的了。我也想讓她安定下來,但是凡事都有個章法,年前你舅媽親自去了趟京都,華一涵沒有明說但話裏話外提到了齊西和滬北。到底是哪也不是一家之言能決定的,華總畢竟已經不在任上了能幫到如今算是盡力了。”


    滕子政將香煙按滅在煙灰缸中,滕予洲又拿一根給他,他拜拜手說不抽了老爺子聞不得煙味。


    滕予洲略做思考試探道:“福元,這幾天都在他姥爺那兒......”


    滕子政目光深鎖,抬手阻止道:“什麽也別做,黨老今年身體不好在醫院呆了不少日子,向輝兄若是知道我們還有這些小動作,就是麵上幫我們周旋了心裏也會不痛快,得不償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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