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老師啊,不著急,我們可以等馬老師來了再商量。”張校笑嗬嗬地說。


    白落雁沒有被張校打斷,她繼續說,“張校,關於馬老師和馮老師我會先保留我追究她們法律責任的權利,她們不僅觸碰了道德底線也觸碰到了法律底線。我還是先說我希望學校能為我做的事兒吧。我的第一個訴求是學校給我複職,其次,我希望學校可以給我恢複名譽,畢竟事情已經傳播出去了,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已經認定我犯了錯誤。我也看到了校園網上的公告,學校在還沒有查明事實的情況下就發出那樣的公告對我來講確實不公平,也對我造成了傷害。”


    張校打斷了白落雁的話,“小白老師啊,你要理解學校的苦衷啊。我們這裏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這種事兒反複被提及對孩子傷害多大啊。你說當時那人來這麽一鬧,還拿著證據,學校能不立即處理嗎?孩子們馬上就考試了,不能受半點兒影響,你不是不知道,咱們學校的哪個孩子不是家裏的寶貝,你不在的那幾天,我電話都被家長們打爆了,學校必須得立刻處理。你的立場呢,我個人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咱們還是得以大局為重對不對?”


    歐陽青冷笑了一聲。張校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打量了一下這個陌生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有點兒來頭,他心裏對歐陽青有兩分忌憚。可話說迴來,張校行走江湖多年,背後也有資本的支持,何況許麗跟他承諾過,如果白落雁來,“學校該賠償賠償,錢我出,這您放心,多給點兒,她一個小姑娘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浪,何況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就是開除一個合同工的事兒,她哪兒有時間跟你們打官司。”


    歐陽青低沉地說,“校長,您的意思是,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張校還是和顏悅色地說,“那不能,學校能做的還是會做,也不能委屈了白老師。白老師,你也知道我是真心欣賞你啊,要不你看你一點兒經驗都沒有怎麽能立刻帶高三的學生,怎麽能立刻就轉正了,對不對?這你知道,跟你一起來的老師哪個像你一樣?但是呢,學校確實遇到了困難,影響確實不好,其實大家根本不會議論你個人,議論的還不是我們學校,所以要說損失,肯定是學校損失得多,我們學校成立時間不長,就靠口碑才能活下來,這你也得理解。要不這樣,你去找財務多領三個月工資,這是我最大的誠意了!你放心,推薦信你去找賀老師,他一定給你寫一封最漂亮的推薦信,憑你這能力找份像樣兒的工作還不是易如反掌。”


    張校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我要真是想開除你還不想給你工資,你也得忍著,不過我就犧牲點兒利益,你也別追究下去了,真鬧大了學校有法務,也不是不能奉陪。


    賀老師敲門,“不好意思打擾了。張校,有件急事需要您親自處理一下。”


    張校起身,“你看啊白老師,我這兒確實忙不開,要不咱們就按我說的辦吧。我讓賀老師跟財務打個招唿,你去結算就行了。咱們還是得以大局為重是不是。我就不能陪你們二位了。”張校的本意是讓白落雁和歐陽青離開,可他見這兩個人也沒有起身的意思,他轉頭對特助老賀說,“賀老師,你一會兒直接帶白老師去財務那多結三個月的工資,我就先去處理事情了。”吩咐完,張校也就趁機溜之大吉了。至於老賀,他根本就沒去找馬老師,馬老師他們會處理,但是現在把馬老師叫來,事情隻會越鬧越大,今天學校裏這麽多人,萬一真出點兒什麽事兒,還真不好不辦。特助老賀把馬老師支到負一層去幫後勤老師打掃儲藏室,馬老師沒有半點兒怨言,她巴不得離白落雁他們遠遠的。


    張校往樓下一走,一直等待著結果的梁晨魚、lucy和james就立刻跑到校長室裏了。


    “你們跑這兒來幹什麽?”賀老師嚴厲地說。


    梁晨魚急切地問,“結果怎麽樣?”


    白落雁緊閉著嘴唇搖了搖頭。


    “啊?沒給您複職啊?”james說,“我以為明天您就能迴學校來了呢,證據不是都找到了嗎?”他很失望。


    “賀老師,張校呢?miss白不是被冤枉的嗎?張校為什麽不給miss白複職啊?人家也沒犯錯啊,這不公平!”lucy氣憤地說。


    “你們都趕緊下樓去,別摻和。”老賀說著就把他們往外趕。


    白落雁和歐陽青再在學校裏待著也沒什麽意義了,他倆小聲兒地商量著要不要先走,迴去再商量怎麽辦。看張校的樣子,學校是不準備給白落雁複職了,具體什麽原因,白落雁一時之間也猜不透,她也想不明白張校為什麽不給她複職,她本就沒犯錯,平時的工作中也算盡職盡責,她怎麽都想不到她的背後還有許麗那隻可以掌控她命運的手。按照他們倆的思維方式,他們隻能走法律途徑了,一方麵是申請勞動仲裁,另一方麵是通過法律訴訟,不過兩種方式對他們來講都耗神又耗財,可不如此還能怎麽辦呢?老實人,這種有點兒文化的老實人最容易把命運交到別人手裏。


    他們是老實人可梁晨魚不是老實人啊,他那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咱們走!”他對著lucy和james一擺手,三個人就從校長室出去了。他讓james去把在操場上打球、散步的同學都叫迴來,他說他們得聯手幫miss白一次。學生嘛,尤其是一個集體中的學生最可愛之處就是心裏那份純真的感情,甭管他們平時怎麽調皮,怎麽不合群甚至怎麽討厭,當他們組成一個集體並要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時,那種純真總能得到最大的釋放,所以他們拔河比賽輸了會哭,歌唱比賽贏了會笑,一個家、一個國都是如此。


    梁晨魚帶著lucy跑到學校的廣播室裏反鎖了門,廣播室就在四樓會議室旁邊,會議室對麵是一間畫室,整層樓就這麽三間屋子,james帶著其他同學從通往四樓的樓梯開始,把所有出入口都堵得嚴嚴實實的,他們的目標就是不讓任何人上來。


    “喂,喂,各位尊敬的老師、叔叔阿姨、各位同學,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年級的david,下麵我將和我的搭檔為大家播演一出校園有聲劇。”


    “大家好,我是高三年級的lucy。”


    梁晨魚先當旁白交代了一下大家都知道的故事背景,然後倆人分飾馮馬兩角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的始末給大家播講了一遍,其中梁晨魚還時不時地要扮演成那出軌的男人,而lucy也要時不時地扮演成那懷著孕的準媽媽,好一出社會倫理劇。倆人即興發揮卻配合得天衣無縫,過火的內容他們會轉換成沒有內容的聲音,聽得在場的家長臉一陣紅一陣白,不僅學校裏的學生、老師和家長聽了這麽一出不該聽的東西,就連周圍小區的人也通過學校那大喇叭筒聽到了,有些趕路的人甚至停下了腳步豎著耳朵聽,有人好奇地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學校啊?”“這是在幹什麽呢?”也有行人邊走邊聽,捂著嘴笑。


    幾個校領導分頭行動,有人往廣播室跑,但是被學生們攔在了路上,學生們伸出雙臂神情堅決,意思是說,“您別想從我們這裏過去!”張校跑去跟家長們道歉,“學生調皮,也不知道說的是些什麽,我已經找人去處理了。”家長們氣急敗壞,張校也越來越急,他那一貫笑容可掬的臉今天算是沉下來了,他走迴辦公室大罵,“人呢,怎麽還沒關掉!要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都他媽一群廢物。”他也在心裏咒罵梁家母子二人,“一個要往東,一個要往西,一家人都是神經病,有什麽事兒不能家裏解決,非得來學校,要辭退人家的也是你們,要人家複職的也是你們,可真是一家子神經病。”張校心煩極了,學校還沒鬧出過這麽大的亂子,有什麽事兒背地裏都好解決,但鬧到明麵上可太難看了。特助老賀急匆匆跑迴來,“張校,學生都堵著呢,過不去。”張校雙手叉腰大罵,“這點兒事辦不好還留著有什麽用!去拉電閘!腦袋都留著有什麽用?”張校舉起右手用食指不住地往自己腦袋上指。


    老賀還笑嗬嗬地說,“對!看我這腦袋,急忘了,還得是您。”


    張校生氣把指著自己的右手伸出去指著老賀,“你啊你,什麽時候了還拍馬屁!”


    可張校想到的事兒梁晨魚和lucy早就想到了。電閘開關就在負一層儲藏室旁邊,平時學校為了防止儲藏室的東西被盜用,也怕有同學調皮隨意去拉電閘特地給通往負一層的樓梯間安上了門,平時門會從外麵鎖上,但正因馬老師被支到儲藏室裏整理東西,所以門大敞著,這給了學生們可乘之機。剛剛james已經跟另一個男同學去地下室裏守著了,他們從裏麵用大箱子頂住了門還用粗麻繩把門把手綁在了一起,除非他們主動開門,否則還真進不去。最有趣的還不是這一點,最有趣的是,那老師還在那兒。廣播裏播講著故事,james和另一個男同學就坐在樓梯口俯視著倉庫裏的馬老師,倆人你一言我一語,“你說這人啊,自己不行還壞別人,這人是什麽人品呢?”“這樣兒的人多可憐啊,多惡心啊,這樣兒的人怎麽有臉活下去呢?”“可不是,這樣的人還好意思當老師,可太勇敢了,也不怕遭報應。”“再說,你說這人是沒見過錢嗎?還收人男的錢,收包兒,小心出門被車撞,真是什麽錢都要,窮瘋了吧。”他倆就這麽有來有去地說著,每一個字兒都戳到了馬老師那本就不值錢的麵子上,她尷尬地把儲藏室的門關上了,但她覺得還不夠,她躲到儲藏室的角落裏,這樣那兩個學生就看不到她了,可她覺得她就像被扒光了扔到大街上一樣兒,根本無處可逃。


    許麗剛到學校沒多久,她和班主任崔老師正坐在一間小教室裏聊天,由於梁晨魚情況特殊,所以她這個家長會需要跟張校一起開。她剛跟崔老師聊了幾句,梁晨魚的聲音就從擴音器裏傳了出來。她聽到梁晨魚介紹自己便豎起耳朵聽,她以為梁晨魚作為學生代表給大家廣播個小節目,可她越聽越不對勁,她明白了:她兒子梁晨魚是在為那個白老師出頭鳴不平!她越聽越氣,後槽牙都要被她咬碎了。“崔老師,david這麽胡鬧,學校不去製止嗎?”


    “david媽媽,肯定有人去處理了,我再去看看,您坐這兒稍等!”崔老師尷尬的聲音都有點兒飄,其實許麗比他更尷尬。崔老師走後,許麗也坐不住了,她走到校長室時,校長正對著空氣破口大罵。


    要是放在平時,這件事兒的影響也還小,無非就是同學們、家長們、老師們的口耳相傳,可今天同學們手裏都有手機,那同學們哪兒能閑著,哪兒能聽聽就算了,有給朋友發微信的,有發朋友圈兒的,有發短視頻的,也有發微博的,還有個別學生是有幾萬粉絲的博主,在這個博眼球拚流量的年代,想蹭熱點都得絞盡腦汁,那有了熱點怎麽能不用,所以這件事兒也就迅速傳播開了,至少在這個教育圈子、家長圈子中傳開了。


    最後,梁晨魚聲情並茂地說,“以上就是我們為大家帶來的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真實故事。作為miss白的學生,我們覺得我們有義務為我們的老師發聲。首先,作惡的兩位老師,馮老師馬老師,我們勸你們二位盡早投案自首,先去接受法律的製裁再接受道德的譴責,做人呀,不要那麽下作,為人師?你們膽子也真大,問問自己配嗎?迴爐重造學學怎麽做人吧。其次,我們想表達一些我們對學校的看法。我們認為學校不應該隻是教我們知識讓我們參加考試的培訓機構,學校更應該是教我們真、善、美的育人場所,可在這件事中,我們的老師並沒有受到公平的對待。她被人冤枉,學校沒有為她主持公道,甚至連嚐試都沒嚐試就直接把她開除了,讓她頂著罵名離開。不僅如此,在真相浮出水麵後,學校並沒有為白老師複職,更沒有向她道歉還她清白,學校試圖掩蓋真相讓事情不了了之,作為這個學校的學生,我感到恥辱。學校這種教書育人的地方不以身作則為我們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人生觀和世界觀,那將來我們進入社會將如何堅守內心的底線?難道我們的父母願意花大價錢讓我們來學校接受這種教育嗎?我為此而羞愧,我想我們的父母也會後悔把我們送到這樣的學校裏。自由、平等、善良、勇敢正義這些品質難道不是比知識更可貴嗎?今天我跟我的同學們之所以站出來為我們的老師鳴不平,不單單因為她是我們的老師,是我們集體中的一員,也因為我們向往美好的社會,我們會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為每一個這樣的人發聲,我想這才是我們接受教育的目的。”


    梁晨魚越說越激昂,而情緒的力量可比語言大多了,聽的學生和家長都連連點頭,他們甚至忘記了他們本就不是一群追求平等的人,他們也忘記了平日裏使用的手段,忘記了自己做過的見不得人的事兒,這一刻,他們被感染了,他們沉浸在梁晨魚勾畫的那個充滿正義且美好的世界裏。說到底,人還是向往真善美的。


    梁晨魚說完,lucy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外方校長聽得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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