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雁輕輕推開梁晨魚,對著那女孩兒說,“你應該是誤會了,你找的人肯定不是我。”


    女孩兒聲嘶力竭地吼道,“就是你!你別跟我裝了,沒有證據我就不會來這裏。”說著女孩兒用顫抖的手從包裏翻出手機,因為激動,她試了好幾次才解開屏幕密碼,她翻出相冊,“你們看你們看!”她把照片截圖先給一旁的錢校長看,又給張校和特助老賀看完才把手機伸到白落雁眼前,白落雁下意識地想把手機拿過來看,可女孩兒死死地攥著手機,生怕她珍貴的證據被搶走,白落雁和梁晨魚都把頭湊了過去,照片裏是男人和女人的微信聊天截圖,那人,白落雁不認識,可那女人確實是自己,至少照片裏的微信頭像和名稱都是自己,還真的是自己,她不禁,“嗯?”了一聲。


    “是你吧?沒錯吧?”女孩兒一下子理直氣壯起來,她環顧四周,盡管她不知道許麗是誰,但她尋求許麗的支持,“是她吧?是她吧?我沒有胡說吧?”許麗不動聲色,但女孩兒受到了鼓舞。


    白落雁百口莫辯,但她仍舊沉穩地解釋道,“雖然圖片裏的微信頭像和名稱是我,但真的不是我,也許有人盜用了我的頭像。”就在她說這句話時她用餘光掃到了梁晨魚目光裏的震驚、懷疑和閃躲。


    那女孩兒用輕蔑的口吻說道,“既然敢做就要敢當,在鐵證麵前還敢狡辯,真不要臉,就你這樣的人還配當老師,都把學生教成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嗎?”她肆意地在屋裏子轉著圈兒,拿出了一副天下我最大的架勢,她指著張校的鼻子,指著錢校長、特助,她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像批評犯了錯誤的小朋友一樣,“你們這什麽破學校,什麽老師都要嗎?聽說你們這兒學費挺貴呢吧?一年好幾十萬,就不為學生家長負責?”女孩兒似乎忘記了為何而來,那處可以俯視一切的位置讓她不自覺地驕傲了起來,許麗心想,“這姑娘還是太嫩了!”而白落雁心想,“這女孩兒到底要幹嘛?”


    梁晨魚聽不下去了,他一把打掉那女孩兒指著白落雁的手,他氣憤地說,“你到底要幹嘛?自己家老爺們管不好到這撒潑,你也是夠可憐的。”


    女孩兒也不畏懼梁晨魚,她不畏懼任何人,她轉頭把校長室門推開,站在走廊大喊,“嗨,我也不幹嘛,就是讓你們學校裏的老師學生都知道這個賤人是什麽德行,這個叫白落雁的小三兒頂著老師的光環不幹人事兒,勾引人家老公,破壞人家家庭,大家都來看啊。”


    白落雁突然無奈地笑了一下兒,她沒生氣,一點兒都沒生氣。剛進校長室那會兒,她一頭霧水,看到微信截圖時她震驚,此刻,她知道她又掉進了一個漩渦當中,她哪來的力氣憤怒。梁晨魚去拉那個女孩兒,許麗和老師們怕梁晨魚掌握不好分寸傷了這個孕婦,他們死命地拉梁晨魚,錢校也小心翼翼地想把那女孩兒拉迴辦公室,可事已至此,“白落雁當小三兒”的故事已經在學校流傳開來,人間若有哪種速度能超越光速,那一定是八卦傳播的速度。白落雁上前一把拉住梁晨魚,她拉下臉,用一種威嚴而不可迴絕的口吻怒吼道,“迴去上課!事情我們會搞清楚。”整個走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梁晨魚想說什麽,但是他看了一眼白落雁那堅決而不可撼動表情,他停止了掙紮,許麗、張校、特助也停止了拉扯,女孩兒也不再閃躲叫罵,梁晨魚轉身離開,白落雁旁若無人地走迴校長室鎮定自若地坐到靠樓梯那側的沙發上,張校和特助也跟著迴了校長室,許麗也跟著進了校長室,白落雁看了許麗一眼,隨後當她不在一樣等待著女孩兒和錢校,女孩兒那囂張的氣焰一下子被壓了下去,便也在錢校長的勸說和攙扶下坐迴了剛剛的座位,白落雁盯著女孩兒,以一種一夫當關的氣勢,以諸葛亮獨坐空城的姿態,特助幾步走上前去把門關好後就背靠著門站住了。


    校領導其實對老師們的私生活不關心也不在意,這種事兒在他們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都這把年紀了這種事兒見多了,再說學生家長裏什麽人沒有,老師隊伍也沒什麽例外,現如今老師也不過是個職業,不傳道隻授業領工資,也沒什麽能力解惑,多數人選擇當老師不過是奔著那別地方找不到的寒暑假而已,隻要有遮羞布蓋著,大家都能相安無事,知道也當不知道,不知道就沒問題,可事情鬧開了,那確實不好辦。那懷著孕的姑娘拿出照片證據的時候,幾個人已經認定了白落雁確實做了些什麽,隻不過他們暫時還得護著學校的名聲。可這一刻,白落雁那麽氣定神閑地往那兒一坐,這幾個人心裏還真是犯起了嘀咕,難道是他們誤會了她,誤會了白老師?還有一件事兒他們心裏也犯著嘀咕,許麗到底幹嘛來了?她坐這兒幹嘛?跟她有什麽關係?跟梁晨魚又有什麽關係?梁晨魚跟白落雁又有什麽關係?屋子裏這麽一靜,倒是給大家騰出了時間來胡思亂想一番。


    白落雁終於開口了,她兩眼像放電一般直直地打在女孩兒的眼睛裏,“我跟你保證,那個微信背後的人不是我,至於是誰,我也不知道。”


    那女孩兒想要反駁,白落雁就那麽輕輕地一抬手,女孩兒沒能插上話,她繼續說道,“第一,我跟你保證不是我,如果你願意你現在就把你老公叫來,我們可以當麵對質,如果你覺得不妥,那你去想辦法;第二,我也不跟你計較你打我那一巴掌,說到底你也是受害者,但你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不要再鬧也不要再動手了,你打我一巴掌也沒什麽大不了,但是你肚子裏還有孩子,這學校裏也都是孩子,你的孩子未來也會上學,你不希望有人這樣到學校鬧你孩子吧。再說你這樣鬧無非就是讓我出醜嘛,現在我估計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兒了,你應該出了一口惡氣了吧。以後也許我會被停職,被開除,但這並不能解決你的問題。第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建議你好好查清楚,第三者到底是誰,這是我的身份證”說著白落雁把手機裏的身份證副本照片調了出來,她走到女孩兒身邊蹲了下來把手機遞到女孩兒眼前,“你看清楚我叫什麽,我家住址,我不會跑,也跑不掉,你可以放心慢慢查。而且,我建議你自己查清楚,如果是我查清楚你會更難堪。畢竟事情不是我做的,說實話我不會受到什麽傷害,最多是被人議論幾句,過段時間大家也就忘了,甚至有人覺得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你不一樣,那個承諾要照顧你一輩子的人還值不值得你信任,值不值得你托付終身,你要考慮清楚,這事兒對你來說應該是人生大事兒。”說完白落雁又走迴去坐了下來,“第四,下次這種情況你最好找個人陪你一起來,畢竟你不是一個人,為了出口氣傷了自己就太傻了。最後,提前想想自己和孩子的未來吧,別辜負一個生命,生而為人都不容易,還是要為自己帶來的生命負責。我沒什麽可說的了,你有什麽要問的嗎?”


    女孩兒一時語塞,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她哭著說,“不是你到底是誰啊?不可能,肯定是你?學校是這兒,名字、職業都能對上,怎麽就不是你。”女孩兒哭著哭著又自信了起來,她聲色俱厲地對著白落雁說,“你騙我是不是?你仗著人多,仗著自己比我大就誆我是不是?你可真惡心啊!”


    “我說了不是我,我也說了信不信由你。”


    這句“信不信由你”總是猶如魔咒般具有極強的說服力,女孩兒的氣焰又被熄滅了,那麽一瞬間,她還真的信了。


    許麗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看著這場本不值一提的鬧劇,她很欣賞白落雁這臨危不亂也不揪住不放的氣度,有那麽一瞬,她甚至忘記了白落雁與自己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如果可以,就衝她這份冷靜,她真想把白落雁挖到身邊兒。


    白落雁看了看張校,她想知道下一步她還能做些什麽,張校會意,他知道他該出場了。張校又給錢校和特助老賀都遞了個眼神,幾個人連說帶勸把小姑娘送上了迴家的出租車,他們跟小姑娘保證,如果真的是白老師有錯,他們一定對白老師嚴懲不貸,一定還她一個公道,張校把那姑娘送上出租車時,鄭重其事地說,“姑娘你就放心迴去吧,如果學校這裏先查明事實,我們一定會給你打電話。”小姑娘就這樣一頭霧水毫無收獲地迴家了。


    此時學校裏早已炸開了鍋,學生們竊竊私語,老師們也在口耳相傳,總之白落雁是別人小三兒的事情就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被坐實了,雖然她什麽也沒做,但是她被人判了死刑,事情總是那麽相似,就跟幾年前一樣,她什麽也沒做,但是那一瞬間她失去了一切,那次她崩潰了,她抬不起頭,她質疑自己,她覺得她被整個世界拋棄了,而這次她已經不是那個她了,她失去過更重要的事情,此時她心裏的江湖在剛剛那番掙紮和爆發後已經平靜地像鏡子一樣,沒有一絲波動。盡管她什麽都沒做,張校還是讓她迴家先休息幾天,她明白,此刻她就是一個失德的罪人。她迴教室取包,她踏進班級的那一刻,班裏一下子安靜了,安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她想說些什麽,可學生們都躲避著她的眼神,她終究是什麽都沒說就安靜地離開了。梁晨魚急切地追出來,她沒有停下腳步,直奔教學樓大門,又直奔學校大門,梁晨魚在她身後默默地跟著,他看到了路過的老師和同學們投來的異樣的眼神。


    白落雁出了校門,梁晨魚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白落雁,“到底怎麽迴事兒啊?是不是許麗搞的鬼?您要去哪兒啊?”


    白落雁掙開了梁晨魚,“你跟著我幹嘛,快迴去上課。”


    “上課,上課,就知道上課,倒是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啊,我才能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你還是學生,你的任務不就是上課嘛!”


    “不是你對不對?”


    白落雁溫暖地笑了笑,“你覺得呢?如果是我呢?”


    “不會,肯定不會是你。”


    白落雁笑著說,“快迴去吧,我這幾天放假,真好。”


    “他們給您停職了?還是辭退了?要不要我去找朋友把事情查清楚?你不會不迴來了吧?”


    “會迴來,放心吧。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你不能亂來。事情一定會搞清楚的,你快迴去吧。”白落雁說完就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李健家了,坐上出租車後,她放下了心裏最後的一點兒堅持。


    三天後,白落雁的郵箱裏還是多了一封辭退通知書,理由並非是那出鬧劇的主角被證實為白落雁,而是白落雁給學校帶來了惡劣的影響,那一刻她知道了,學校並非她的家,“大家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有困難一定要說出來,學校一定盡力幫大家解決。”張校常常在晨會時這樣跟大家說。言語有時候具有非凡的力量,比方說,那個年輕的準媽媽,她罵你幾句,你便被判了死刑,可有時候,言語又一文不值,她終究不過是顆可以隨時被拋棄的棋子。


    要說白落雁確實無辜,這事兒真假尚未證實,她何罪之有。學校方麵也沒準備立刻就把白落雁辭退,畢竟這理由確實不充分,白落雁若是去反告他們一筆,他們該賠償也得賠償,不僅耗神也耗財。可問題就出在家長這兒,家長花了這麽多學費怎麽允許學校裏有這樣的老師。這幾天張校的電話可是被打爆了,他也不知道,家長們怎麽就把事情了解得那麽詳細,家長們的心怎麽就那麽齊,他思來想去原因隻有一個:許麗許總。他一想,“得,人家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事兒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於是校領導一起開了個會,大家把利弊一分析,結果就出來了,“辭吧。”一個小老師和一群家長,其實開會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利益對比太懸殊,根本沒有較量的餘地。


    就這樣白落雁頂著罵名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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