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公主,請吧。”


    宮門口,南宮明姝淺笑盈盈,伸手恭請北堂靜先行上馬車,路過的迴羌大臣頻頻側目,在內心重新衡量著北堂靜的份量。


    一個沒有親兄長撐腰的公主,和一個與大國公主私交甚好的公主,孰輕孰重,他們得好好掂量掂量。


    馬車周圍全是南宮明姝的人,不遠處還有段淩霜在注視著她,北堂靜咬著唇上了馬車。


    “明姝,人你可以帶走,但是…別幹傻事,免得牽累了自己。”


    段淩霜快走幾步攔住要上馬車的南宮明姝,俯身輕語,他怕她不管不顧,為了別人惹禍上身。


    南宮明姝放下剛提起來的裙擺,抬頭對上他沉沉的眸子,輕勾唇角道:“多謝將軍關心,本宮做事自有成算。”


    冷冷淡淡的聲音,把段淩霜想要討好敘舊的話語堵了迴去,他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深深地望著她毫不停留的上馬車離開。


    公主府的馬車吱呀吱呀從主街駛過,其身後不遠不近墜著一匹紅鬃烈馬,馬背上的人肩背挺直,一直護送她們進了公主府才離去。


    臨時收拾出來的別院,朱紅大門在幾人進去後哐當一聲關上,走在中間的北堂靜身子下意識一顫,快速轉頭望去,看見大門口站了兩個持劍站立的黑衣人,眼神銳利冷峭,隨意一掃便是一道寒芒射來。


    她攥住自己的衣角,許是這一段路夠長,又許是這裏沒有那個人的身影,她終於找迴了一點自己的思想,警惕道:


    “你要幹什麽?我是公主,你不能殺我。”


    南宮明姝臉上終於不再維持著假笑,她冷眼看過去,眼神中帶著居高臨下的睥睨。


    “誰說我要殺你了,我隻是,想和你敘敘舊而已。”


    “不,我…我不認識你,我從沒見過你,你放我走,我要離開這裏!”


    北堂靜眼神躲閃,不敢看南宮明姝的眼睛,身子一點點往後退去,直到抵上身後的假山,她才像是找到一點安全感一樣,緊緊靠在石壁上。


    南宮明姝細細打量著她的神情,眉頭緊蹙著往前走了幾步逼近她,一字一句道:


    “公主,我是南宮明書啊,你不是認出我了嗎?”


    “啊!!”


    北堂靜耳中又響起了那個折磨她幾個日夜的名字,她頭痛欲裂,抱著頭蹲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喊道:


    “我不認識南宮明書,南宮明姝不是南宮明書,你也不是南安侯,你走開!”


    瘋瘋癲癲的話語,讓在場幾人都困惑地互相對視一眼。


    蕭四嫌惡地對南宮明姝說道:“主子,她莫不是瘋了吧?不過就算瘋了,也得為她所做出的事付出代價!”


    “去請程老。”


    …


    正廳裏,程老給北堂靜做著檢查,因為提前施了針的緣故,北堂靜這會安安靜靜地窩在椅子裏,神情呆滯木然,對臉上翻來翻去檢查的手無動於衷。


    良久,程老歎息一聲,道:“她的精神被人操控過,應當是篡改或加深了某些記憶,所以才會在觸發到那個點的時候情緒激動難以自控。”


    “精神操控?”南宮明姝目光沉沉盯著眼皮一耷一耷好似下一刻就會睡著的北堂靜,是他做的嗎?


    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是,受到精神操控的人會在潛意識裏聽從控製者的話,實行的方法其一是服用致幻藥物,其二也可以在那人身體最脆弱的時候不斷用話語灌輸,讓其聽命。”


    “前者藥物控製會損傷受控者的身子,且受控時間會長至一生,而第二種則是短暫的,隻要脫離控製者一段時間,就能自發恢複。”


    “幸好她是屬於後者,這種失控的情況過幾日就會緩解消失,姑娘不必擔心。”


    程老對南宮明姝和北堂靜之間的關係不甚清楚,隻當她是在擔心北堂靜的身體狀況。


    南宮明姝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聞言仿似不經意地驚奇道:“竟還有這種手段,程老可知,這種致幻藥物容易製作嗎?”


    提及製藥,那便是程老的拿手好戲了,他捋著胡子驕傲道:


    “此藥不難,其效用與麻沸散異曲同工,都能暫時麻痹人的痛覺感官,隻不過比之麻沸散有損傷身體的危害,便用的不多,這還是老夫早年間與劉老頭遊曆時發現的一物。”


    “哦~程老果然技藝超群,不知您老可否拿一些此藥來讓我研究一番?”


    “給你倒是可以,就是小姑娘你可別亂用啊,這藥過量會死人的。”


    “多謝程老提醒,我曉得輕重。”


    程老被南宮明姝幾句糖衣炮彈誇得飄飄然,表明晚上就給她把藥製出來。


    待人都走後,正廳裏隻剩下了南宮明姝主仆幾人,她踱步到已經睡著的北堂靜身邊,俯身望著她眼瞼下的青色,輕聲道:


    “損傷身體,那可得好好把控藥量了。”


    …


    把北堂靜帶迴去的前幾日,南宮明姝都沒有對她做什麽,甚至好吃好喝供著她,隻是不讓她亂跑而已。


    直到第三日,蕭二來報說北堂靜神態精神已恢複如常,她才命人將其帶來了蕭一現下所住的院子。


    蕭一身體裏的毒素在程老每日的施針和用藥下暫時被壓製住,雖然可以勉強下地走動走動,但終究是被毒素浸壞了身子,整個人消瘦了許多,從側麵看比女子之身的南宮明姝還要單薄。


    此時他被蕭四扶著坐到院子裏的躺椅上,頭頂是綠意蔥蔥的榆樹,遮住了灼熱的陽光。


    南宮明姝坐在他對麵的圓桌後,幫他剝了一盤蓮子遞了過去。


    蕭一在感受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時候,便放任了自己,接受主子對他的一切照顧。


    私心也罷,聽命也罷,有這一程陪伴,總歸是死也無憾了。


    在院子裏溫情脈脈時,北堂靜尖利的聲音打破了小院的平靜:


    “南宮明書!我是北羌的公主!你不能這麽對我!”


    她是被蕭二綁著手推搡進來的,迷迷瞪瞪過了幾日的她,在清醒的那一刻恨透了所有人,滿腔的恨意都能把天捅個窟窿,可她卻連房間都踏不出一步。


    她怕了,比糊塗時更怕,怕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死去。


    此時得以見到南宮明姝,她的鋒芒跋扈帶著明顯的色厲內荏,眼神看向南宮明姝時一片複雜。


    有想殺了她的恨和衝動,也有自知殺不了她的無奈和絕望。


    南宮明姝拿著帕子細細擦了擦指尖,嗤笑一聲道:“北羌都一分為二了,你算哪邊的公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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