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將北堂靜的驕傲碾到了腳下,把她抱有的一絲希望摔得粉碎。


    她現在還真就是不尷不尬的身份,是公主,卻又與兩國王上都沒有太深的關係。


    “你到底想怎樣,我又沒有殺了你哥哥…”


    她底氣不足地為自己辯駁一句,卻不料這一句惹怒了對麵那個風輕雲淡的人。


    南宮明姝眉眼沉冷,走到北堂靜麵前,素白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讓她被迫仰視著自己,一字字怒道:


    “是,你是沒有殺了我哥哥,可你那箭上抹了什麽你自己清楚,動了我的人,你還想好端端從我手裏出去,你當我真就心胸寬廣到了那般程度?”


    “北堂靜,我不是皇帝了,我用不著對天下人都寬容,現在,我隻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女子而已。”


    “你,你終於肯承認你就是南安侯了?!你欺瞞天下人,欺瞞列國為你奔忙,你那便宜父皇若是知道了,你還會這麽狂妄嗎?”


    北堂靜一雙杏眸裏燃著一團火焰,好似已經看到了南宮明姝身份敗露之後被天下人討伐的場麵,她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唔!你給我吃了什麽?”


    隻是她才剛發笑一聲,喉嚨裏就快速滑入一個異物,快得她連吐出來都做不到,已經進了她的肚子。


    南宮明姝收迴手,雲淡風輕地說道:


    “一點迴禮而已,放心,沒你給蕭一的藥痛苦。”


    北堂靜雙手被縛,想要摳嗓子都不能,隻能趴在花壇邊不住的幹嘔。


    南宮明姝眸子冷冷地看著她做這些徒勞無用的功,轉身迴到樹蔭下,那裏已經布好了一架古箏。


    她十指輕動,清麗的聲音隨著悅耳的琴音徐徐響起:


    “北堂靜,本宮向迴羌王討來你,是為了鑽研切磋琴藝舞技的,當本宮的琴音響起時,你也該跳舞了。”


    北堂靜腦子一陣恍惚,她晃了晃發沉的腦袋,想要罵一句神經病,可內心深處卻有一道聲音在不斷地重複著剛剛南宮明姝說得話:


    琴聲起,她該跳舞了,她該跳舞了…


    我憑什麽給她配舞,不跳!堅決不能聽她的!


    琴聲起,你該跳舞了。


    不,不能跳!


    腦子與身體做著極致的拉扯,最後北堂靜在滿院悠揚的琴音中昏了過去。


    “主子,昏過去了。”蕭二檢查一下稟道。


    南宮明姝手裏的動作未停,這次她彈得是一曲高山流水,嫋嫋琴音從指尖流出,直到一曲終了才歇。


    蕭一聽得入神,望著南宮明姝的眸子裏盛滿了細碎的光暈,許久,不曾聽主子彈琴了。


    積攢經年的情緒被這一曲浮動,他壓抑不住的咳嗽一聲,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即又若無其事地咽下喉間的甜腥。


    接下來的幾日,別院外麵總能聽見嫋嫋琴音,路過的人都會駐足聽一聽,有知情者會為旁人解疑,說這是兩國公主在建立友好的情誼。


    而北堂靜也從起初的不願意,到最後隻要琴音一響,她就會跟著舞動身子。


    南宮明姝與她的交流,也隻在琴音裏。


    她彈累了就會停下,讓人帶北堂靜迴去。


    北堂靜覺得奇怪,難道南宮明姝要來自己,真就是為了撫琴弄舞?


    她不懂,也無從查探,每日隻有南宮明姝練琴的時候她才會被允許出來放會風,其餘時間都被關在屋子裏,見不到任何人。


    不過她的琴音很好聽,總能讓她情不自禁跟著舞動,每每一舞,她心中的鬱結憤恨便好似會變得飄渺幽遠一些,漸漸的,她也喜歡上了隨著琴音起舞。


    盡管沒有琴音的時候,她依舊恨著南宮明姝,恨不得殺了她。


    許是老天也覺得她可憐,給了她報仇的機會。


    一日,南宮明姝撫琴時琴弦斷裂割傷了手,忘了讓人帶她迴去,她眼看著南宮明姝被那幾個忠仆簇擁著進了房間,獨留她一人在院中。


    院子寂靜無聲,不遠處的正廂房亦是緊閉著門扉,裏麵的人不會看見外麵的人。


    北堂靜動了心思,心跳如鼓地悄摸行到窗前緩緩蹲下,她屏住唿吸附耳去聽裏麵的動靜。


    “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主子金枝玉葉,再小的傷也要仔細處理,可不能留下疤痕。”


    “誰教你說得這些話,你一個糙漢子也懂得金枝玉葉是什麽意思了?”


    “主子就別笑話屬下了,是…是段將軍叮囑屬下要時刻照顧好您,不能讓您受傷的。”


    裏麵的聲音頓了頓,隨後響起一聲輕笑:“原來是他教你的,難怪了。”


    蹲在窗戶下麵的北堂靜指甲死死掐進掌心,才堪堪讓自己保持了冷靜。


    果然!段淩霜早就和南宮明姝狼狽為奸了!


    “主子,我們什麽時候迴盛京?”


    “快了,等淩霜幫我殺了北堂陸,拿下迴羌後,我們就一起迴去,那時父皇也會更高興些。”


    “是,那屬下晚些時候去見一麵將軍。”


    “好。”


    …


    接下來主仆幾人說了些家常瑣事,北堂靜沒有再聽,她一雙杏眸裏盈滿了震驚和興奮。


    震驚南宮明姝的目的,興奮她終於抓到了她的把柄。


    隻要她把消息投給北堂陸,那她在迴羌的處境也會好一些,到那時,南宮明姝和段淩霜,他們都得跪在她的麵前祈求活命!


    北堂靜壓住上揚的唇角趁著屋子裏的人還沒有發現,悄悄退出了院子。


    迴去的第一時間,她就想找來紙筆寫密信告知北堂陸,讓他做好準備。


    可找遍了房間也沒有筆墨,她隻能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匆匆寫下警示,寫完後她又犯了難,不知道該怎麽從防守嚴密的院子裏送出去。


    北堂靜一下午的時間都沒有出來,把自己關在房間想著辦法。


    許是老天也憐憫她受的這些苦楚,晚間的時候來了機會。


    南宮明姝找了琴師來修琴,恰好那個琴師她以前混跡紅樓時見過。


    …


    夏日的夕陽落得有些晚,當最後一抹橙紅消失在天際的時候,小小的別院裏有人在迫不及待,有人在守株待兔。


    “主子,這是從琴師身上搜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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