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舜喝了口酒:“說來聽聽。”


    若星道:“我們盛寧四司這幾日接了一個大單子,陸知州陸大人家的兩個庶女要一起操辦及笄宴,席麵至少要置辦二十桌以上,需采買的蜜餞果子,菜肉糧食,帳設排辦,數量著實驚人,我們四司沒有專業的六局,而葉少東家恰好有這個問題,所以少東家有沒有興趣在中間做個買辦?”


    她們一行人之後要上京城,少不得需要銀錢打點,如果能從葉舜這拿到好價格,她們自可以從中賺一點,還能將陸家席麵辦得漂漂亮亮,一舉兩得。


    葉舜微微一笑:“葉氏賭坊就是淡季時,每日進賬也至少百兩以上,若星姑娘為何覺得,我會看得上這門小生意呢?”


    若星指了指地上:“因為剛剛,你的荷包掉了,掉出了三枚銅錢,一枚背麵,兩枚字麵,理應是……”


    “少陽!”葉瞬瞪大眼睛,彎身把銅錢拾起來,又順勢丟了五次,待她看完卦象,一臉凝重道:“老天爺說,你們是我的福星,這筆生意我做了。”


    若星立刻讓小廝拿來紙筆,寫下契約好蓋章。


    見她做事如此麻利,葉舜忍不住鼓掌:“若星姑娘,難道也懂看卦?”


    “不太懂,隻是隱隱覺得我們很有緣分,看來上天也如此認為。”若星搖搖頭,把契紙推到葉舜麵前,“葉少東家請過目,如果沒什麽問題,我們按了手印就可以開始商議買辦細節了。”


    葉舜過目契紙期間,顧泱泱假裝倒酒,湊到若星跟前說:“鬼丫頭,我剛剛看到你用腳扒拉葉少東家掉地上的銅錢了,你最好是給我一點封口費,不然……”


    若星一臉笑嘻嘻:“不然,我就把你今天在賭坊被酒果子詐了之事告知你們得尹一杯尹司長,看看她如何定奪你壞她師門名聲之事。”


    顧泱泱麵上笑嗬嗬,心裏在罵人:“沒事了,以後一切都由若星大司長說了算。”


    六局買辦的事就這麽定下,但陸春彩宴席禮服的事還未定。


    吃完飯,若星提出想去葉舜和陸春彩製作香料衣的地方看一看,陸春彩欣然應允,幾人迴到了葉氏賭坊所在的積雲巷。


    葉舜特意在賭坊旁租了個一進一出的院子,專門用來研製香料衣。


    陸春彩一走進染坊,一改先前軟糯的模樣,步子都輕快了不少,語氣也不再慢聲慢氣:“我給你們介紹,這院子就是我們平時染衣的地方,舜舜專門請了女使小廝管製染衣之事,我和舜舜隻是偶來製一下染衣的配方就行。”


    院子不大,但雅致清新,綠樹成蔭,幾個女使正在染缸前浸衣,見她們進來,皆欠身福禮。


    陸春彩:“像我身上這件衣衫,是用乳香木煮水浸泡,然後再熏製,以及熱蒸等工序才能令香氣久久不散,最重要的是,還可以驅蚊,除汗呢。”


    若星心下佩服這般精巧的工藝,讚歎道:“陸三姑娘,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厲害的技藝,若是出去開鋪子做生意,定然也能風靡這揚州城……不,或許是整個大榮朝呢。”


    柳雨掂了掂荷包,悄聲問陸春彩:“陸三姑娘, 我想買幾件香衣,您能給我便宜點嗎?我們四司的姑娘肯定都喜歡。”


    大榮朝的百姓向來推崇香料,熱衷讓身上有長久的清香,就是食了飯都要咀嚼香葉來給人留有好印象,陸春彩這門技藝可是大有搞頭。


    陸春彩笑笑:“價格……還得舜舜定奪。”


    葉舜極為大方,對著柳雨一揮手:“人生貴相知,何必金與錢,賣給朋友自然可以便宜,想要多少便去挑吧!”


    柳雨拉著顧泱泱,跑進內室去挑衫裙,若星卻並沒有動。


    葉舜側頭望向她:“春彩她技藝超絕,我便是嗅到了這其中商機,才會邀她一道製作的,這其中,最少不了的,是春彩。”


    若星默然了一瞬,有個問題不知問出來合不合適,但她還是問了:“陸三姑娘為何不自己做這門生意呢?”


    陸春彩聞言,有些害羞地垂下眸:“我沒辦法做的,我爹爹娘親都說,女子始終都是要嫁人的,做生意那都是男子的事,我小娘一心想讓我嫁入高門讓她母憑女貴,等過了及笄禮,爹爹就會為我說親,我多學一些女紅繡工才是正事。”


    “可……你如果生意做大了,有了自己的事業,也是可以讓小娘過上好日子的。”


    “那我看起來就不夠知書達理,不是有規矩的姑娘了。”陸春彩搖頭,“我是要嫁入高門的。”


    若星一時語塞,葉舜聳聳肩,仿佛在說,她早就問過了。


    三人在院中參觀了一陣,若星等柳雨和顧泱泱挑衣衫挑得差不多了,問了問製作一件香衣禮服需要多少時辰。


    陸春彩道:“少則也要五六日,不過,我們坊裏就有現成的衫裙褙子,你是想……”


    若星點點頭:“三姑娘,你如此心靈手巧,不如就穿自己製作的衣衫加笄如何?你所做的香料衣,我覺得,比二姑娘搶去的那件大袖還要好。”


    “穿我自己做的禮服?”陸春彩猶豫了一下,“如果被小娘知道了……定會罵我的。”


    若星鼓勵道:“那我們便不告訴旁人,我隻是覺得,隻有你自己染的香衣才是你這十五載來成長的證明,沒什麽比這更有意義了。”


    陸春彩有些被說動了,她的目光落在染缸上,一時變得深遠。


    從染坊裏出來,顧泱泱才忽然想起什麽,看向葉舜:“舜舜少東家,你賣給我的招財衣,真有招財的效果嗎,為什麽我這幾天在你們賭坊都在被坑呢?”


    葉舜揚起眉:“怎生沒有,那是我讓春彩配製了浴佛香染的衣,而且我開了光的,要是不招財,那你就要反省你自己了,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佛不高興的事。”


    顧泱泱:“……”


    三日後,好時辰終到,陸家有女初長成,開門宴客喜長街。


    陸府宴請的達官貴人一早便已拎著賀禮登門拜訪,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參加宴席,除了賀禮往來外,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相看了,陸家兩個庶女都還未許人家,陸大人又仕途正好,少不得有一番宴上相婿的。


    陸春彩寅時就被春小娘從被窩裏拉了出來,先是給她穿了件常服,由女使攙扶著到正院裏給陸大人和大娘子請安。


    大娘子對這兩個庶女本沒什麽感情,但今日她是正賓,卻是要端起正賓娘子範兒的。喝請安茶時,大娘子隨口問道:“你們今日的有司和讚者都是什麽人物啊?”


    陸灼彩揚著聲音答:“迴大娘子,我的有司是張通判家的二姑娘時蘭,讚者是轉運司家的四姑娘嫣然。”


    這幾個名門姑娘,哪是菊小娘請得到的?大娘子白了一眼陸大人,不悅地放下茶盞,陸大人咳了咳,讓陸春彩繼續說。


    陸春彩跪得方正,溫聲迴道:“迴父親和大娘子,女兒請了兩位好友……”


    未等她說完,身旁的陸灼彩哼笑了一聲:“可別把什麽鄉野之人都帶進家門來,壞了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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