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這幾日也是心焦,自思搭救兄長逃出秦王陵毫無頭緒,父親音訊還未著落,於是叫上玉手來酒肆飲酒寬心。


    張良正與玉手兩個邊酌邊食,忽然聽到酒肆角落包廂,傳來一些個有關始皇帝之詞的醉話。


    張良大致聽了幾句之後,便知曉酒後狂言之人,乃是始皇帝嬴政身邊近侍。


    張良裝作漫不經心,與玉手一道換到了始皇帝近侍包廂旁的一處酒桌坐定,張良仔細的聽著近侍酒後說的每句話。


    這個近侍是秦王宮裏專職服侍秦王出行的,這會酒意已是上頭,不時大聲吹噓起秦王計劃的巡視之旅,一會說起秦王最新的黑衣衛士,一會說起秦王的巡視路線,一會說起秦王的出行喜好。


    張良對這個嬴政近侍全然沒有準備,更沒想到這個近侍會知道這許多始皇帝之事。


    張良在秦都已兩年有餘,各種辦法的打聽收集,也才知道始皇帝嬴政的一些個實實虛虛的傳聞。


    張良今天一晚上時間,隻是一次隨意的酒肆散心,就知曉了皇帝嬴政的許多內情,怎不叫人欣喜。特別是皇帝近侍說到的秦王計劃的出遊時間,路線,護衛,習慣等內情,讓張良略顯消沉的複仇欲望瞬間點燃。


    張良原本對刺殺嬴政並不上心,隻是父兄張平張放身陷王陵,非得有嬴政意外亡故這等大事發生 ,才可有趁機營救父兄的機會。


    張良還想起燕太子丹與石不當荊軻謀劃行刺嬴政的膽識和謀劃,心想此三人敢謀劃出在秦都鹹陽王宮大殿上行刺嬴政,自己也是可以在嬴政出巡之路上,施以行刺。


    張良仔細迴憶著秦王內侍提到的路線,心裏盤算著從秦都出發的地形風貌,想象著每一個可能實施行刺的絕佳地點。


    張良心裏也是慶幸,這幾年經商,闖蕩各國行商之旅沒有白走,讓他對各個進出秦國的道路了然於心。


    如果近侍說的都是真的,那這絕對是一次不可再有的行刺機會了。張良在鹹陽是深有體會,就現今秦王宮的戒備,想要像荊軻一般在秦王宮行刺再無可能。


    稍有不慎,還會引起都城裏往來之人的告發。即便是這樣的謹言慎行,還都有駐防都尉們不時的前來詢問。


    要不是張良打著給秦王送長生不老之藥,買通太醫官,就他這樣一個非秦國人士,天天都會有人詢問。


    張良一想到搭救父兄,再一想到嬴政讓韓國灰飛煙滅,多少如同自己一樣身懷國仇家恨的韓國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父子流離。


    張良心裏也是有了心魔,整日裏滿腦子都是如何刺殺嬴政。張良一邊思構刺殺皇帝嬴政的方式地點,一邊思想著如何完成此事的條件。


    相比準備行刺之物,何時何地何人如何實施行刺,這才是行刺難事。張良思謀了幾日,心中有了大致辦法,先是從山上砍伐大量原木,找些學民夫,當然還不能讓這些民夫看出來這些圓木的用途,這可不是一個好處理的事。


    除此之外,張良還想借搜羅長生不老之才,雇傭些中老年民夫,采集石料伐木,對外就說是可以節省工錢,這樣做還不會引起當地官衙的注意,要是找很多青壯年在山上挖滑道,開采大石,難免會讓引人注意。


    即便這樣,張良也還是有一個破綻無法解決,他必須要招募一批真正想去刺殺秦王的誌士,靠張良一個人是完不成這麽大的任務的,他讓庖丁給他推薦一些對秦國有切骨之恨不共戴天的刺客,讓他們偽裝成民夫完成致命一擊。


    張良對著沙盤,仔細審視著皇帝嬴政車輦的必經之路,發現真正能適宜刺殺的地方也就兩三處,而且必須要確定秦王車輦隻走這條路才有可能實施。


    張良清楚的知道,如果隻是靠幾個或者幾十個死士,去刺殺秦王車輦,那無異於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別說能找上幾百個不怕死的劍死士,即便是找上,這麽長的時間準備,幾百號手拿兵刃的各色刺客匯聚於一地,肯定會走漏風聲。


    就算是幾百號人隱藏得法,但是麵對秦王車輦的千人精銳衛隊,也未必就能有必殺的把握,那些衛隊勇士可都是效力沙場身經百戰,絕非一般刺客就能應付的。從刺殺的原則來說,一旦被秦王衛隊察覺,並開始實施保護措施,那基本就沒有什麽成功的可能了。


    除非找到一種能徹底摧毀衛隊的辦法,讓衛隊在短時間內遭受毀滅打擊。還有一點,就是必須要準確擊毀秦王的車輦,讓秦王在瞬間喪命。


    如果不能打成這樣的戰果,一旦秦王被護衛保護起來,靠幾個無畏死士根本沒有可能近身。所以,刺殺秦王車輦必須要找到一個準確伏擊秦王車輦的地方,讓乘坐車輦的皇帝嬴政車輦不能動彈,如何一擊致命。而這一切需要精準度,要有準確的情報,精密的籌劃,還要不為人所知。


    張良想到先去確定秦王車輦必經之路的信息,選擇可以借助外力的地方,從山頂滾落圓木石頭準確砸中秦王車輦,毀滅和隔離秦王衛隊。他已經放棄近身刺殺秦王的想法了。


    張良那日在嬴政即將要巡遊之路上四處張望,突然看到一個大力士投擲鐵錘,將百步之外路邊柴房準確砸中。張良猛的心思一動,大力士投擲鐵錘,不是也可以將皇帝車輦一擊必殺,即便必殺不成,隻要嬴政陷在車裏動彈不得,那還可以借順坡而下的滾木和圓石,順著事先挖好的山道,將不能動彈的嬴政車輦與嬴政一道砸埋當場。


    刺殺秦王車輦之後,張良一個人待在隱蔽洞內,仔細觀望著車輦的動靜,判斷車內之人的身份和傷情。這樣混亂的情形之下,沒人會注意一個半山上的小洞裏,還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外麵。


    張良查看著沙盤,腦海裏分析著嬴政的可能出巡路線。雖然他已經知道大致路線,但從鹹陽出巡之路,並非一成不變,雨水道路都可讓嬴政出巡之路變更,這就得讓張良還要有備選之策


    張良心想,伏擊嬴政車輦,隻能在一條路上設伏,他能動用的人力物力財力,隻夠在一個地方設伏行刺秦王,這他種情勢下,他隻能準確知曉秦王的巡視路線,才能放手一搏一擊即中。


    據早先了解的秦王出行慣例,這三條路線都有可能,因為從那條路走全憑秦王心情,反正都能到目的地。但張良心意已決,絕不能錯失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定要摸清秦王必走,或是找個讓嬴政車輦專程走到設伏之路,如此便可成事。張良也是暗笑一下,就憑自己,想要左右嬴政的想法,談何容易。


    張良輾轉難眠,百思不得其解。一天在院子裏,他聽到小表弟和下人們盤算著順路去看城外的一個奇異之地,說是城外的山穀裏百花提前齊放,實屬怪異,臨近爭相前往看景。


    張良猛的從床榻上坐起來,他想自己可以找一個讓秦王想去路過的理由。


    張良在出巡之路附近轉悠,看到有蜂農在此地養蜂。張良隨口問道,老者,這不同花種為何會有同時開花的盛景。


    蜂農說道,一來是近日天氣溫暖,二來附近的蜜蜂突然增多,各個花種授粉充分,百花才會盛開。


    張良想著是否可以複製這般景色。蜂農說這種早暖天氣百年難遇。


    張良把自己關在家裏,苦思冥想,什麽才是秦王在意的事。奇花異草,亭台樓閣。突然他想起一事,嬴政在天下各地尋找長生不老之藥,延年益壽之藥材,隻要是和長壽有關的事,嬴政應有前往一看的心思。


    張良想到一件和長壽有關的事。他想龜代表長壽,他可以找一些大個頭的老龜,把它們集中在一個地方,放話說那裏有祥瑞征兆,引秦王特意前往,這樣他就可以在必經之路上設伏行刺了。


    張良思忖著收集到的秦王出行信息,一次三輛同一規製的王駕,一般情況根本分不清楚秦王在哪輛車上。隻能從細節上判斷,例如秦王有掀簾子查看的習慣,還有隨時吃零食的習慣。以秦王衛隊的防護能力,如果不能在衛士們反應之前完成刺殺,那就算刺殺失敗了。


    因為衛隊長是久經沙場的將軍,衛士們大部全身重甲,都是從戰場上拚殺過的勇士,可謂千裏挑一。對付一股刺客根本不在話下,衛士們隻需一個盾甲立陣,襲擊之人就難以靠近車輦百步之內。


    張良看過秦王的王駕出行,那種規模和氣勢的防護,如果不是一擊即中,根本不會有多一秒的機會。


    張良將設伏刺殺嬴政之法,最終確定為火攻,火攻之法一來火具好找,桐油本來就是他販賣的東西,二來引火之物在這大山上隨處可尋,砍樹就行。三來易於操作,遠遠的射個火箭就能引燃。第四,火攻的效果也是極好,隻要是燃燒物夠多,再多護衛都接近不了。


    張良為自己想到火攻之法而興奮,玉手一聽張良最終選定用火攻,思量許久也是拍手稱妙。


    張良選用火攻去刺殺秦王,也是因為他之前用各種手段想象著可能的方法。一次,張良和庖丁還有幾個上過現場,並且和秦軍有過廝殺的老士卒一起酒後閑聊,那些老士卒講著各自的經曆,但無一不說到秦軍士卒的嗜殺成性。


    張良想著如果按照這些士卒的說法,在半路截殺有著數千精銳護衛的秦王,簡直就是飛蛾撲火。張良那被剛剛燃燒的心火,這時間已經被澆的連個火星子都沒有了。他知道自己得另想辦法,不用非常計謀,肯定是完成不了。而且據他所知,秦王計劃的巡視時間越來越近,再不找到截殺的時間和地點,好不容易出現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會喪失,再想得到秦王出行的會確計劃,這種機會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張良留置秦國之時越發長久,跑去秦王陵的次數也是多了許多。


    王賁正在家與父親王翦閑聊,突然秦王宮內侍來家裏宣讀陪護秦王嬴政出巡的王命,不解的問道:父親,大王每次出巡必要朝中大夫將軍盡數陪同,加之大王眾多隨從衛士,出巡人數眾多,致沿路各地郡守無不傾盡全力接駕。朝中大夫將軍裏挑幾個一同前往,有何不可。


    王翦迴道:我兒該慶幸才是。大王出巡召你陪護,乃是你現今已入出將入相之列。你且細看,但凡話事的朝中大夫將軍,大王出巡必定召其前往。


    王賁看著王翦說完,細想著王翦話裏的未說的話,向王翦掉頭示意,他知道了。王賁現在說話已不像之前,說話之前,先觀望左右,絕不當著第三人說意圖。


    王賁又低聲問道:父親,這中車府令趙高如今很是張狂,自大王知其精通秦律擅長書法之後,將宮內宮外衣食住行等一幹事宜交與趙高,其對朝中大夫將軍覲見大王百般挑理,數位大夫將軍受氣不過,氣病迴鄉了。父親若是還在軍中當值,怕是也得受其擺布。


    王翦說道:非也,為父若在,趙高絕不會為難老夫。王賁問道,為何:是不是趙高知你位高權重,不敢招惹。王翦說道:那隻是其一,主要是為父早已知其為小人,故自始至終,防其害之。此等小人得誌便猖狂,隻是老夫不與他樹敵,他便也找不到機會。


    王賁說道:父親既知其為小人,為何不除之而後快。王翦說道:此等小人,時時處處欲害人而謀利,其必不輕易露破綻讓人拿捏,非得良機不能除之,其次,其所作所為難保不為大王知曉,又或原本既是大王本意,你又能奈其何。


    王賁疑惑的看著王翦,他聽懂了王翦的話,可還是不解,忍不住還是問道:難道大王知其所為,有意任其行之。


    王翦說道:不無可能。王賁問道:那是為何。王翦說道:王者,一言一行皆要有章法,奈何王者亦有不循章法之時,借小人之口咬之,既逞一時之快,又不損王者之顏麵。


    王賁說道:王者如此行事,長此以往,難免小人當道。王翦說道:王者心知肚明,自認盡在執掌,收放自如,此種王者心思,怕是你我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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