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地帶著僅剩的那個師弟,出了金殿的大門,沒有往人少的地方去跑,反而奔著動 亂聲最大的西邊去了。師弟跟在後麵,不住地讚歎說:“師兄你真是神機妙算,他果然顧念那些人,若非如此,我們可能就要跟其他師兄弟一樣,被他給留在那裏了。隻是可惜了我的降魔杵,花費了我好多心力才凝聚出來的。”


    周地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的九環錫杖扔了過來,鄭重的說道:“沒什麽可惜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師兄的錫杖補償給你就是了。那人肯定還要追上來,咱們兩人分頭跑,先往南北各兜一圈,甩開他之後,再往西邊去集合。”


    師弟一臉驚喜的接過九環錫杖,不可置信的說道:“師兄,真的給我了嗎?多謝師兄。”說完這話,就依著周地的囑咐,掉頭往南邊跑去。那九環錫杖他剛剛到手,還來不及祭煉,就隻能拎在手上,一路往南邊去了。


    周地冷笑一身,順勢落在了西邊一處院子之中。這處院子,就是西側靠著宮牆的司吏房,兩年時間來,他們往裏麵安插了二百餘個死士,全都自願淨身做了太監,來這司吏房做那些最為低賤的活計,就是為了裏應外合一舉攻破宮門。


    可是現在,司吏房裏一個活人都沒有了,二百餘位死士已經全部戰死在了西邊的宮門成樓裏,司吏房的其餘人也都被他們全部斬殺,院子裏是七橫八豎的一堆屍體,周地信步其間,完全不怕被人發現。


    他順手鑽進了一間屋子裏,伸手將自己身上的黃色兜帽長袍脫下,底線居然還有一身衣服,但隻是尋常百姓穿的的麻布衣服。周地毫不遲疑,從身上取出了一些東西,開始給自己裝扮起來。


    他先是給自己覆上了一張人皮 麵具,將自己二十幾歲的容貌改換成了一張四十多歲飽經風霜的臉,又戴上一個頭套,頭發焦黃花白,與臉皮相得益彰,然後又貼上稀稀疏疏幾根幹枯胡須,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半老頭子一樣。


    做完了這一切事情,周地這才從院子小心的探查一番,確定無人之後,從後院的牆邊翻了出去,消失在宮外大大小小的巷子裏了。


    李元錦立劍擋住那陣爆炸之時,就看見周地已經衝出了金殿門口,等到爆炸過後,他隻來得及跟張越知會一聲,就急忙忙衝了出去。四麵環視之下,不見那位師弟的影子,就隻看到南邊不遠的雲頭上,手執九環錫杖的周地正在架雲疾飛。


    逃出來兩個人,但是現在隻看見了一個,不知道那位師弟跑到哪裏去了。不過也無所謂了,當務之急是要先抓住周地,這人心思詭譎,一個不小心就能讓他勾搭上孫秧,差點就要成就大事,若非自己湊巧迴來,否則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可能張越都會就此喪命。


    而且這人已經將心思動到了龍門觀的頭上,若是再給他逃走,可能之後還會對柴家的人動歪心思,雖然有先生在坐鎮這裏,可是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呢?今日必須先將周地解決掉,其他人跑了都不足為慮。


    李元錦毫不猶豫,趁著夜色昏暗,直接禦劍追了上去,李元錦劍光迅速,沒過多久就追上了那人,隻是並沒有直接動手,一直將他攆到了城外之後才開口喊道:“教主大人,跑了這麽久,該累了吧,要不隨我迴去喝杯茶?”


    那人一直隻顧逃走,都沒有注意身後有人跟著,聽到身後突然有人出聲,在他聽來不亞於一陣驚雷炸響,急忙轉過身,手持錫杖謹慎的看著他。


    李元錦雙手抱胸站在飛劍之上,看著麵前這個又將兜帽罩住的男子,笑嗬嗬的說道:“怎的了教主大人,害怕自己的光頭太閃不好跑路,就又將他罩起來了?沒用的,你這一路環佩叮當,我怎麽可能聽不到,把你跟丟了呢?”


    那人楞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九環錫杖,惡狠狠的罵道:“那個王八蛋,居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聲音透過麵罩有些沉悶,但李元錦還是聽出了他不是周地,立時變了臉色,嚴肅的問道:“周地在哪?”


    那人悶哼道:“他將錫杖給我了,說讓我們分頭逃走,他自己往北去。原來是讓我替他引開你好自己逃命,現在看來,他肯定也不會往北走了,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李元錦頓時眉頭緊鎖,緘默不言,那人又開口問道:“你是要去抓他,還是要將我先擒住?”


    李元錦旋即笑道:“你覺得我該如何?”


    那人冷笑道:“你要是想忠君愛國,那就將我先抓住,但是我勢必反抗,就算不能將你怎樣,但還是會拖住你不少時間。你若隻是想將他翦除以免後患,我可以告訴你怎麽找到他,但是你得放我一條生路。”


    李元錦饒有興趣的說道:“哦?你說來聽聽。”


    那人笑道:“你不答應,我如何敢說。他可是說過,你李元錦出出了名的狡猾奸詐,沒有應承的事情,不管說的再好聽,隨時都有可能反悔。倒是答應了的事情,還少見有吃迴去的。”


    李元錦應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先要立誓,之後不會對跟我有關聯的人下手,我才能放心的讓你走。”


    那人倒也光棍,直接就豎掌立誓,接著將那根錫杖扔給李元錦說道:“這根錫杖是他精心蘊養了多年的法寶,上麵全是他的氣息,你依著氣息搜尋,肯定能找到他。”


    李元錦接過那錫杖,再不遲疑,直接就開始閉目體悟,那人見狀,也急忙駕雲而逃,沒有再往南邊去,而是轉向了西南方向走了。


    李元錦沉心凝神,神念縷縷放出,向著周圍而去,雖然他還不能向天真那樣一下探查個幾千裏,但是頃刻之前,將瀚京城及周邊覆蓋上,還是沒什麽問題的。片刻之後,李元錦微微一笑,手持著九環錫杖,向著北邊追了過去。


    瀚京城北麵,就是那條煙波浩渺,分出了無數支流,整個霖水國河水發源的瀚水。周地已經在地麵一路奔逃,來到了瀚水邊上了,他微微停下腳步,轉頭望了望身後的夜色下沉寂的瀚京陳,一臉的憤恨神色。


    這李元錦,莫非當真是自己命中克星?每每在事情就要得手的時候,他總能不合時宜的跳出來,將自己的精心布局全部掀翻,諸多心力全都付諸流水。


    周地一臉的憤恨,轉過頭正準備離開,就聽見耳旁有一個聲音歎道:“教主大人好雅興,居然還能在這裏臨江而望,怎得,想要以這一江流水,來澆滅你心中的怒火?”


    周地聽到了這個聲音,都不去探尋聲音來自何處,連人影都沒看到,就一頭紮進了瀚水之中,迅速的沉到了水底。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李元錦是怎麽這麽快就找到他的,虧他還將九環錫杖都拿出去做了誘餌,那個廢物,未免太不濟事了。


    李元錦站在瀚水邊上,沒有跟著跳入水中,瀚水太寬太急了,不知道周地究竟是順流而下,還是逆流而上,還是從水底潛過了對岸,怎麽去追。李元錦隻能伸手招出幾道劍氣,在水麵上來迴飛刺,不住的跳腳,過了沒多久,就悻悻的收迴了劍氣,消失在了這裏。


    兩個時辰後,天光大亮,離著這裏逆流往上二裏多地的地方,江岸邊上的水下緩緩的出現了一個黑影,慢慢的浮向了水麵,一個身影突然從水裏鑽了出來,正是埋藏在水底的周地,居然沒有逃走,就隻是在水下潛伏了一陣子。


    周地走出水麵,伸手抹了一把麵上的水,然後調動真氣,迅速將衣服全部變幹,正準備抬腳離開,就聽見頭頂上一個聲音笑道:“教主大人好雅興,居然還有心思再次潛泳一場。既然這麽舍不得瀚水,那就留下來多喝幾天好了。”


    隨著他說話,這一次還有四道劍氣順勢而出,從四麵八方將周地罩定了起來。周地緩緩抬頭,就看見頭頂上一根橫伸出去的枝丫上,一身青衣的李元錦兩條腿正在晃來晃去,一臉嬉笑的低頭看他。


    “哐”的一聲,一根錫杖從天而降,正正的插在周地麵前的地麵上,周地一見錫杖,頓時冷冷的問道:“我師弟呢,你已經將他殺了?”


    李元錦依然坐在樹上,愜意的搖晃著雙腿,笑嘻嘻的說道:“你那師弟也不蠢,立刻就知道了你的心思,將這錫杖給了我說是能找到你,我就放他離去了。”


    “叛徒!”周地狠狠的說道,“你能放他離去,肯定讓他發了什麽大道誓言,若是我一樣發誓,此後再也不謀算霖水國任何事情,你能放我走嗎?”


    李元錦哈哈大笑,從樹上一躍而下,笑著問道:“教主大人,你設身處地的想,今日若是你將我抓住了,你會放了我嗎?”


    周地單掌豎在胸前,很是誠懇的說道:“我佛門以慈悲為懷,自然不會妄動殺孽。”


    李元錦笑的更開心了,他麵向周地說道:“慈悲為懷,所以挑起兵禍?慈悲為懷,所以愚弄百姓?慈悲為懷,所以竭取信仰?你的慈悲,恐怕隻是對你一人而已吧?”


    周地雙手合十,默不作聲,李元錦看著他,輕聲笑道:“今日,我就要用我的慈悲,來跟你論斷這些事情。”


    隨著他話音剛落,周地突然抬頭睜眼,怒視著李元錦,猛然開口發聲,一聲暴喝平地而起,激起了無數的飛沙走石,將李元錦的劍氣吹拂的不斷震蕩。


    那身暴喝向著李元錦直直衝來,他伸手一招,一道劍氣在身前飛旋出現,在空中隨著他的手指劃動不斷飛旋,將那道聲波蘊含的真氣瞬間劈散掉。李元錦揮手將劍氣散掉,笑著說道:“般若吼,我已經吃過兩次虧了,怎麽可能不防備著一些呢?”


    但是李元錦瞬間就發現事情不對,周地麵色淡然,嘴角卻勾起一絲冷笑,二人之間的那根九環錫杖突然之間猛烈搖晃,其上的鐵環交錯震蕩出一陣陣的叮當聲響,聲音越來越快,然後整個錫杖轟然一下炸開,九個鐵環被一炸而出,被巨大的爆炸威力裹挾著,向著兩邊飛去。


    李元錦暗道不妙,自以為已經將周地封住,以自己金丹境的實力他肯定衝不出去,但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操縱這九環錫杖炸開攻擊自己。李元錦急忙閃身後退,避開爆炸衝擊的同時,身前飛出幾道劍氣將自己護住。


    九環錫杖的九個鐵環,在周地的操縱之下,五個被裹挾在爆炸之中向著李元錦飛去,其餘四個,則是向著自己飛來。在他的操控之下,四個鐵環撞上了李元錦的四道劍氣,巨大的威力之下,居然將四道劍氣撞散,周地也趁勢從中脫身,邁開腳步,向著遠處狂奔而去。


    五個鐵環裹挾著巨大的衝擊力向李元錦撞來,但是卻被他一劍一個,輕輕鬆鬆的斬落在地,沒有造成一絲損傷。但是河岸邊上,卻被這一下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就連旁邊的那顆大樹都給炸斷了,瀚水瞬間倒灌進來,將這個大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窪。


    李元錦來不及多想,急忙隱匿了身形,禦劍而起,在離地丈許的空中疾飛,向著遠處的周地追去。


    周地雖然是用跑的,但是速度極快,步距極大,每一步都能躍出百丈開外,而且步距還在不斷加大,李元錦緊跟在他身後,居然隻能勉強追上,無法拉近太多距離。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遠離著已經開始起床勞作的百姓,在山林間不停的追逃。


    先古之時,曾有誇父大神感歎時光流逝韶華易老,想要將天上的太陽摘下,放在人們心中,籍此留住歲月。他在地上與日逐走,一步就是千萬裏之遙,雖然最後失敗渴死,但是他奔走速度之快,卻令後世萬代驚歎。


    周地所用的這門奔走之法,就是流傳下來的誇父逐日的步法,隻是尋常人沒有誇父那般雄偉的身軀,奔走起來不能達到一步萬裏的效果。但是即便如此,周地奔跑起來之後,步距也越來越大,到最後,一步邁開,就能有百裏的距離,能瞬間從一個山頂,邁步到另一個山頂。


    而且這周地跑起來十分奸猾,並不是一條直線的跑,而是隨時轉來轉去,須臾往南須臾往北,一步邁出就是百裏之遙,可能期間就夾雜了好幾座山脈遮擋視線。


    李元錦一直禦劍跟在後麵,片刻也不敢放鬆,生怕一下沒跟上,周地就會消失在他的視線裏。饒是如此,李元錦還是跟丟了還幾次,幸好他及時反應外放神念,隻是方圓百裏的範圍,神念覆蓋之下還能找得到,若是多遲疑一會,就要給周地三兩步的跑遠,再也追不到了。


    兩個人就這樣你追我逃,一刻不停的直接跑了十幾天的時間,若非兩人都是修道中人,誰還能這樣的追逃。兩個人一直從霖水國出,向著西南方向跑出去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已經邁過了足足七八甲的地域了。


    周地作為一個煆精之人,身體十分強壯,但是即便如此,十幾日接連不停的奔走,已經將他體內的真氣耗費一空,幾近油盡燈枯了,所幸現在已經到了首陽洲的邊上,再往西南數千裏,就是龍腰洲境內,說不定運氣好,就能遇上接應自己的人。


    李元錦也並不好受,這十幾天他禦劍不停,一路追趕這周地而來,雖然他已經金丹小成,加之修煉的乃是通天道,真氣的消耗和遞補都完全不用擔心。但是十幾天的緊密追蹤,心神一刻也不能鬆懈,否則就會讓周地逃掉,現在他的腦袋,也有了一絲絲的昏沉之意。


    不過前麵的周地速度也是越來越慢了,步距也已經縮小了很多,李元錦強提著精神跟了上去,三道劍氣已經在身前浮現,隻要一近身三十丈,就會直接出手,襲殺周地。


    周地的真氣越來越不支了,雙腿也已經虛軟無力,兩隻鞋子早就已經沒磨沒了,腳上是一片血肉模糊。突然,他一下氣息虛浮,真氣供給不上,立時就腳下一軟,栽倒在地了。


    李元錦當然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禦劍疾馳而上,欺身三十丈內,身前劍氣驟然向著周地射去。眼見就要將周地開出三個透明窟窿出來,但是突然從旁邊閃出了一個人,雙手合十擋在周地身前,也不見他任何動作,那三道劍氣在半空之中如同撞到了什麽東西一樣,直接炸碎。


    半空之中驟然響起一聲巨鍾的轟鳴之聲,震的遠處的山林中飛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鳥兒。那人低頭而立,頭頂一片鋥光瓦亮,他微微抬頭,正要質問來人為什麽要追殺他佛門弟子,就見那人遠遠的禦劍轉了個彎,一溜煙的往來路上去了。


    那人不過三十上下,抬頭看見李元錦禦劍而去,微微皺眉問道:“素覺,那是何人在追你,素慧等人呢,怎得就你一個人迴來?”


    周地這些年雖然一直在霖水國謀事,但是很多消息他都是知道的,李元錦是上清宗的人肯定不能說,否則寺裏追究起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得敗露。屆時找不迴麵子不說,自己可能連裏子都得丟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要是丟了寺裏的麵子,那才是他擔待不起的罪過。


    周地急忙跪地磕頭,恭謹的迴道:“貞如師叔,那人我也不認識是誰,隻是行走在路麵上見到我們一行,說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禿頭和尚,就開始追殺我們,我靠著那門‘誇父步法’才逃了出來,其餘師弟是生是死,我就不得而知了。”


    貞如歎了口氣說道:“罷了,這件事情暫且放下,你先迴寺裏說明情況,咱們再派人去找你的師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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