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日,夕陽的餘暉灑在怡紅院的朱紅窗欞上,給那雕著精致花紋的窗格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暖橙色,可屋內的氣氛卻全然沒有這般溫馨。鳳姐奉了弘晝之旨,攜了迎春來到這怡紅院裏,要代主問話,一路上,迎春心裏就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到了極點,她心裏清楚,這一迴怕是有大麻煩了。


    進了屋子,待兩人都坐定,鳳姐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開了口,隻是那話一出口,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迎春心頭,“怎麽還敢和賈璉私通信函”,這話輕飄飄的,卻似有千鈞之力,直唬得迎春臉色煞白,身子晃了幾晃,幾要暈闕過去。她戰戰兢兢地坐在那兒,心裏頭全是混雜的念頭,橫來豎去,攪得她撕心攪肺般難受。此刻她才深深覺得,弘晝差鳳姐來代為問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問題當真是萬萬分難答。


    迎春心裏頭亂糟糟的,她想著,且不說自己和兄長之間那些過往本就難以啟齒,如今要當著嫂子的麵承認這等事,那得是何等的羞辱。而且,哪怕隻是曾經和昔日兄長有信函往來,這一來犯了身為禁臠私通的忌諱,二來在外人看來,那就是還掛念著外男,這哪一件事兒擱在這兒,那可都是不得了的大罪,弄不好就是千刀萬剮的下場。


    更要命的是,當日賈璉送進來家書求命,她心裏明白,那信裏一層意思是哀求自己曲意逢迎弘晝,哪怕多受些女子的屈辱,也要想法子換他一條活路。可第二層意思裏,竟提到也曾遞送另一信函去了鳳姐處。迎春心裏實在沒底,著實不知究竟有沒有這迴事,又或者賈璉是寫了信,可鳳姐卻不曾收到呢。但自己都能收到信,若真有那信,以鳳姐在園中向來的威權和行事做派,怎麽會收不到呢?隻怕是收到了信函,隻是秘而不宣罷了。


    這事兒一個不小心,那可就能把鳳姐也給牽連進去,偏偏卻差鳳姐來,還在這四下無人的私邸裏問話,迎春隻覺得腦袋都快炸開了,她搜腸刮肚了半天,話兒到了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來,急得眼眶都泛紅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兒,強忍著才沒掉下來。


    屋內安靜得可怕,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那窗欞外,夕陽漸漸西下,天色越發暗沉了,夜幕像是帶著絲絲冷意,慢慢滲透進來。一對冬鴉繞著房梁,發出 “嘎嘎” 的叫聲,那枯瘦的身影在昏暗中來迴飛著,更添了幾分蕭瑟和不安。


    就在這壓抑的氛圍裏,終於,鳳姐幽幽地開口了,她看著迎春,眼神裏透著一絲複雜的神色,語氣倒是盡量放柔了些,說道:“二妹妹,這是代主子問話呢,你總要答的。你別一味傷心了,有什麽便說什麽,我一定據實代你迴主子。主子其實多有恩憐的,你隻要誠心迴話,未必就會嚴辦你的。”


    迎春淒然一歎,那淚珠兒再也忍不住了,掛滿了兩腮,她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勉力開口迴道:“是。主子既如此問,迎兒怎麽還敢欺瞞。迎兒確實是收到過兩封家書,俱是那哥哥賈璉所寄。”


    她頓了頓,吸了吸鼻子,接著說道:“是外廂房裏的一個丫鬟,在六月裏來找過我,說有外頭戲班子裏的什麽管事貪財,串通大理寺的看守,私授了一封賈府家人信箋,還說若想要看,得封六百兩銀子給他呢。我哪有這許多錢財,沒辦法,隻好托人將昔年生日時,賢妃姐姐也就是元春姐姐頒賜的,一付攢絲累金鳳冠,拿去典賣了銀子,這才換了來。後來七月裏又送過一封,我收信時,本也不知是璉二哥哥的,隻是掛念著族親安危,這才一時迷了心竅。”


    說到這兒,迎春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聲音都帶著哭腔了,“我也知這等子罪,已是無恥至極了。我本就是個…… 已經失了清白的身子,主子還肯收留賞玩,我本來就該日日念佛感恩,用心實意隻做好主子的玩物才是,可我卻依舊掛念族親,做了這等子見不得人的事兒,辜負了主子,就請風姐姐代我迴話,迎兒實在沒臉活了,就請主子賜死,那才是恩典呢。” 她是個實心溫性的人,此刻這番話說出來,已是泣不成聲,她心裏想著,自己確實做錯了事,也不敢求饒了,隻求弘晝能賜自己一死,也好一了百了。


    鳳姐聽了,卻靜了半晌,忽然下了坐榻,走到迎春身邊,輕輕將手搭在她的肩頭,扶著她慢慢站了起來。迎春哪裏敢看鳳姐,低著頭,臉如死灰一般,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忽然,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猛地掙脫鳳姐的手,又死命地跪了下去,把頭叩得 “咚咚” 響,帶著哭腔說道:“隻求姐姐救救惜春。她還小呢,我和她沒什麽瓜葛的,可憐這會要受我連累了,都是我無恥,豈不是害了她,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她隨我一並住的。”


    鳳姐趕忙又將她扶起,雙手扶握著她的兩肩,把她按在一旁的炕沿上坐下,自己則站在她跟前,從袖中拿出貼身的手帕,輕輕地去擦拭她那一雙迷蒙的淚眼,頓了頓,竟擠出一絲笑容來,柔聲安慰道:“二妹妹,主子要我問的話,我已經問完了,你迴得很妥當,我迴頭定會仔仔細細、慢慢地代你迴了主子的。左右主子沒說今夜要處置這事呢,咱們姐妹就先好好說說話,迴頭也和太太商議商議。”


    鳳姐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迎春的肩膀,繼續道:“你莫急莫哭,說到底,這都是你那沒良心的二哥哥造的孽,你是他親妹妹,他倒好,隻想著自己,竟連你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


    說到這兒,鳳姐微微皺了皺眉,看著迎春問道:“你…… 你可曾給他迴信?”


    迎春聞言,慌亂地抬起頭,眼睛裏滿是驚恐,趕忙說道:“沒有。這我怎麽敢呢,這和收信可不同,那還了得!”


    鳳姐聽了,伸手掩住她的口,依舊柔聲道:“這就對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若迴了信,主子就算再寬容,那也是不能放過的。如今既然沒有迴信,沒準在主子眼裏,不過就是有個不要臉的畜生為了求生,自己糊塗僭越罷了,主子也未必就要把你怎樣處置呢,雖說這事兒到底怎麽發落還很難說,不過我瞧著主子的心性倒也不是那種苛殘的人,這不比那尤家三丫頭,以禁臠身份私通外人,那才是犯了主子的大忌呢。”


    鳳姐微微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明兒看看主子的心緒,或者再尋個機緣,委婉地迴主子話,興許主子並不一定要為難你呢。至於惜春妹妹,她還小,又沒有伺候過主子,能有什麽事兒,別哭了,你瞧你,本就是花兒朵兒似的人,哭成這樣,倒把身子給弄壞了。迴頭說不定主子還要提見你呢,你,多一份好顏色,能討主子一點歡心,那可比什麽都強呢。”


    迎春聽著鳳姐這般柔聲細語、體貼入微的話,心裏明白,這或許隻是安慰之辭罷了,可越是這樣,她越覺得對不住鳳姐,此刻心裏那股心酸勁兒就更濃了,又怕真的連累了鳳姐,一時之間,竟生出一種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的絕望心情來,那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伏在鳳姐懷裏嗚咽嗚咽地哭了好半天,才勉力止住了淚,抬起頭,怯生生地看著鳳姐問道:“鳳姐姐,主子是怎麽知道了這事?”


    鳳姐本來正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背安慰著,見她漸漸止住了哭聲,便在另一側的炕沿上和她並排坐了下來,眼神裏透著一絲無奈,淡淡說道:“主子今兒午睡在天香樓呢。”


    頓了一頓,才又接著道:“醒過來才喚我去,我這才知道又出了事了。是那尤家那二丫頭,她妹妹生死不明,她竟然耐不得煎熬,前日跑來主子處舉發,說是要戴罪立功呢。說是壽熙班的戲子還和園中其他人有往來,不止她妹妹一個,主子一聽,那可就震怒了,昨天差人去拿了壽熙班裏的一個叫蔣玉菡的管事,打了一頓,那管事才說是曾偽造了信箋來府裏騙過錢財呢。”


    迎春聽得心頭一顫,不由得出聲問道:“偽造假的?”


    鳳姐微微皺眉,眼神看向窗外,那窗外的枯樹枝在夜色中顯得越發蕭索,她手裏繞著手帕,半晌才緩緩說道:“我又如何知道真假,二妹妹你是沒出閣的姑娘家,不知道外頭那些小人的齷齪機巧,為了騙點錢,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反正你這輩子估計也不能再見那狼心狗肺的哥哥去對證了,他,隻怕是隻想著圖財呢。何況說句咱們姊妹間私下的體己話兒,就算告訴你,就算真是你那哥哥有信,他怎麽敢承認。如是假的,那不過就是個貪財訛詐的罪,主子要是一念之寬,說不定連命都能饒了呢。若是真的,他隻是個戲班管事,那信誰寫的,誰傳遞的,從牢獄裏收了多少好處,這得牽連著大理寺、刑部、宗人府、詹事府,再加上咱們園子裏,那可不得黑地裏把他一家子都碾碎了才怪呢。”


    迎春本就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人,聽了鳳姐這話,更是覺得腦子裏一片糊塗,如同陷入了重重迷霧之中一般,一時隻覺得萬事萬物都變得縹緲起來,腦子都不夠使喚了。


    卻聽鳳姐又是問道:“二妹妹,如今咱們姊妹可是交心說話呢,你可莫瞞我,那信上都寫了個什麽?如今信又在哪裏呢?”


    迎春愣愣地瞧著鳳姐,那漂亮的眼睛裏滿是迷茫,烏眸潤耀,一看就是確實絲毫不知就裏的樣子,她心裏越發沒了頭緒,想著:“既然風姐姐如此問,隻怕真沒收過二哥哥的信也是有可能的。二嫂子自小就懂人情世故,見過大世麵,哪裏像我這般糊塗沒見識,旁人若是想欺詐錢財,自然是尋我,不會尋她的。隻是如此一來,於她而言,豈非更是飛來橫禍?我要不要將那信上的事兒如實告訴鳳姐姐,或者讓主子知道呢?”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怯怯地說道:“那信我本來收在房裏的,後來似乎見挪動了地方,我心裏總是疑心有人瞧見了,一害怕,就給燒了。”


    哪知這話一出口,鳳姐居然打了個哆嗦,急急地說道:“真燒了?”


    迎春木然地點了點頭,鳳姐氣得一甩衣袖,那勁兒大得差點把桌上的茶碗都給打翻了,口中忍不住抱怨道:“妹妹你真是好糊塗!”


    她又氣又急地說道:“你怎麽能燒了那信呢?不管信上寫了什麽不好見人的話,如今既然事發了,那總得給主子見過信,主子才能憑著去處置。咱們不過是主子跟前的人,就跟貓兒狗兒似的,供主子使喚、讓主子舒心的,若是主子心裏因為這信的事兒有了芥蒂,你還活不活了?”


    迎春此刻隻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迷糊了,腦子轉不過彎來,不由問道:“造謠?”


    鳳姐看著她這副模樣,當真是又氣又急,恨恨地說道:“你這丫頭,讓我說你什麽好呢!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麽?”


    迎春此刻隻得迴道:“頭一封信隻是那等子…… 讓我討好侍奉主子,為他求情的話,還說…… 還說給鳳姐姐你也有這麽一封信呢。後一封信隻說是報平安,說是已經緩決改了發往黑龍江,還叫我…… 叫我去問那邊情妃,有什麽新鮮花樣兒可以讓主子歡心,可以哪天求著放他迴來才好。”


    鳳姐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個賊一樣看著她,居然呆了好一會兒,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帶著顫音說道:“給我也有信?”


    迎春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落淚道:“如今我想明白了,定是那夥子沒臉的唱戲的胡說偽造的,姐姐,這可怎麽才好?” 見鳳姐呆呆地站在那兒,也好似沒了主意,迎春心裏更慌亂了,又道:“鳳…… 鳳妃,或者我就迴主子,不說有這一節了吧?”


    “胡說!” 鳳姐頓時立起眉毛,斥責道:“主子問話,怎麽能欺瞞呢?更何況,如今也不知道那戲班裏的人是怎麽迴的話,更不知道是否真是你那二哥哥寫的,這種事情,主子要是一個八百裏加急,派人去黑龍江問話,五天裏就能有迴信了,那隻顧活命的家夥,哪裏還顧得上你我的生死,迴頭兩邊說的對不上,那可更要惹翻了主子的。”


    迎春又急又惱,連聲道:“這可怎麽好,我如今死也不懼了,便是主子發落我去受刑,我也認了,我早就是個汙濁肮髒的身子,本來就愧對祖宗了,也愧對姐姐你。如今,豈不是一死都難贖這罪,竟還要連累了姐姐。” 她說著說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鳳姐看著迎春這樣,心裏也是一陣難受,可她知道,此刻著急也沒用,得冷靜下來想辦法。於是,她強撐著,凝眉思量了好一會兒,過了片刻,臉色漸漸緩和了些,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來,說道:“罷了,妹妹別太揪心了,這事兒,哎,妹妹本就是個實心眼的人,也不用多想了,這其實也不是妹妹你的過錯。若是真的有信,那自然要怨那個混賬東西,若是假的,哎,不過就是有人費了心機,妹妹你哪裏提防得了。你不要一味往壞處想了,主子聖明,再不會冤了誰的。何況,說到底,咱們不過是主子的奴仆罷了,便是主子要處置,咱們女子家生來就命苦,無非就是受些委屈,隻當是盡了本分,替主子分憂了。更別說那些連累我的話了,我自有保全自己的法子呢。”


    鳳姐輕輕拍了拍迎春的手,接著說道:“明兒還要迴主子的話呢,我到時候一並向主子討個情。隻是妹妹你要記得,若是主子提見你,可千萬不要再犯糊塗了,主子問什麽,你就據實迴答,胡編亂造那是使不得的。這會子天晚了,咱們,把太太叫來,一起吃晚飯可好?太太自小就疼你,如今見一麵也不知今後會怎樣呢,何必讓那些小人得意,小瞧了咱們去,咱們一起吃個團團圓圓、暖和和的飯,過了今夜還不知道怎樣呢。”


    迎春此刻心裏亂成一團麻,哪裏還有心思吃東西,隻是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也沒說行還是不行,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


    鳳姐見狀,便收了臉上的愁容,像個沒事人一般,喚平兒、襲人等來準備晚飯。那襲人果然是個用心的,不多會兒,就在內室裏備好了一個景泰藍的鍋子,鍋裏煮著些菜心、木耳、鬆茸、山藥,看著就十分精致,旁邊還擺著一碟子上好的薄嫩羔羊肉,一碟子酒醃鴨信,一碟子金翠芋頭,又燙了一壺鬆針清酒,這才去裏頭喚了王夫人出來。


    同著鳳姐、迎春三人就在書房用飯,留著平兒在一旁捧湯侍酒,而襲人自己則陪著薛姨媽、惜春,夥著晴雯等人在外頭用飯。


    你道她為何喚王夫人,原來這迎春本是賈赦前妻之女,自小沒了娘,其後母邢夫人雖是麵上過得去,可也不怎麽親近她,倒是王夫人,向來天真慈心,待府裏這幾個子女,那可真是一如己出,平日裏教她們詩書,關心她們的衣食起居,噓寒問暖的。自賈珠早逝,元春入宮後,王夫人膝下寂寞,對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那更是疼到了心坎裏,當作心頭肉一般,也算是聊解親生女兒不得相見的那份思念之情了。而這三春姐妹呢,也都打心底裏視王夫人為親母一般,十分敬愛她。


    本來,園中發生了這麽多變故,王夫人同著眾多晚輩女兒家,甚至孫輩女孩,一並要供一個男子奸玩,這事兒本就是極為羞恥的,更何況弘晝還故作禁忌,不賜王夫人名分,那迎春、探春如今都是姑娘的身份,比著一般奴仆是高了一層,可這見麵相處起來,卻總是透著幾分尷尬。隻是此刻迎春這兒出了變故,心裏正難受著呢,正是需要一個慈母在身邊安慰的時候,所以才想著把這三人湊在一處,也難得能享受一下這親人間的溫情,吃個家常宴。


    三人見了麵,迎春一看到王夫人,那滿腹的委屈和害怕再也忍不住了,“噗通” 一聲就又跪了下去,眼淚止不住地流,哭得那叫一個傷心。王夫人見迎春這般模樣,心裏也是一陣淒惶,趕忙上前去扶迎春,嘴裏不停地安慰著:“我的兒,快別哭了,有什麽委屈跟娘說,娘在這兒呢。” 可這嘴上雖說著安慰的話,王夫人心裏卻清楚,如今這園子裏的事兒,自己其實是絲毫無能為力,不過是盡盡心意,讓孩子心裏能好受些罷了。


    王夫人好不容易把迎春扶起來,拉著她的手,強作笑顏,開始說些家常話,想讓迎春能放鬆放鬆心情。可迎春心裏頭依舊是滿腹亂麻一般,一時想著自己怕是難逃一劫,都有了等死的心,一時又盼著弘晝能寬宥自己,這心裏頭的念頭起起落落,心事重重的,根本沒心思好好說話。


    看著桌上擺著的那壺鬆針清酒,迎春幹脆也不管不顧了,抬手就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那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下去,仿佛能暫時衝散些心裏的愁緒。她一杯接著一杯,堪堪用了好幾杯,直把鳳姐給嚇了一跳,趕忙伸手攔住她,勸說道:“妹妹,你平素可是從不喝酒的,難說明兒主子還要提見你呢,這喝醉了可不得了,快別喝了。” 迎春這才像是迴過神來,放下了酒杯,可那臉上的哀傷和憂愁卻怎麽也抹不去。


    平兒在一旁看著,心裏也是不好受,她想著這好好的園子,如今卻被這一樁樁事兒攪得沒了安寧,可自己也隻能盡力伺候著,讓各位主子能舒心些。於是,她笑著給王夫人和鳳姐都盛了些湯,說道:“太太、奶奶,您二位也喝些湯暖暖身子吧,這天兒冷,喝點熱湯也好舒坦舒坦。”


    王夫人接過湯,感激地看了平兒一眼,說道:“平兒,你總是這麽貼心,難為你了。” 平兒趕忙笑著迴道:“太太說哪裏的話,這都是平兒該做的呢。”


    鳳姐也喝了口湯,放下湯勺,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今兒這事兒,咱們也別光在這兒發愁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著,等明兒見了主子,我就先探探主子的口風,看看主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再想法子應對就是了。”


    王夫人點了點頭,看著迎春,眼中滿是擔憂,說道:“也隻能如此了,隻盼著主子能念在迎春這孩子向來老實本分的份兒上,網開一麵。”


    迎春聽著她們的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了。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晴雯探進頭來,輕聲說道:“太太、奶奶,飯吃得可還順口?惜春姑娘惦記著二姑娘呢,想進來看看,問能不能進來?”


    王夫人忙說道:“快讓她進來吧,都是自家人,還問什麽。”


    晴雯應了一聲,把門開大了些,惜春便走了進來。她一進屋,就快步走到迎春身邊,拉住迎春的手,看著迎春紅紅的眼眶,著急地問道:“二姐姐,你怎麽樣了?我在外頭可擔心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


    迎春看著惜春那純真又關切的模樣,心裏又是一酸,勉強擠出個笑容,說道:“妹妹,姐姐沒事,你別擔心了。”


    惜春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相信迎春的話,她轉頭看向王夫人和鳳姐,帶著一絲委屈說道:“太太、鳳姐姐,二姐姐肯定是受委屈了,你們可得幫幫二姐姐。”


    鳳姐摸了摸惜春的頭,說道:“惜春妹妹放心吧,我們都在想辦法呢,不會讓二姐姐有事的。”


    王夫人也拉過惜春,把她摟在懷裏,說道:“好孩子,你二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兒的,你,就別跟著操心了,好好顧著自己就行。”


    惜春乖巧地點了點頭,可還是緊緊拉著迎春的手,不肯鬆開,仿佛隻要自己抓著迎春,就能給她力量,讓她不那麽害怕似的。


    屋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隻有那燭火在燭台上跳躍著,發出輕微的 “劈啪” 聲,映照出每個人臉上那或擔憂、或無奈、或悲傷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鳳姐打破了沉默,說道:“今兒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咱們也都早些歇著吧,養足了精神,明兒也好應對事兒。太太,您帶著迎春、惜春妹妹迴房歇著吧,我和平兒再去看看還有什麽要安排的。”


    王夫人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拉著迎春和惜春,說道:“走吧,孩子們,聽你鳳姐姐的,咱們先迴去歇著。”


    眾人便起身,各自迴房去了。迎春和惜春跟著王夫人走在迴廊上,夜裏的風有些涼,吹得人直打哆嗦。迎春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看著天上那稀疏的星星,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這一夜過後,明天能迎來轉機,可又實在沒底,那腳步也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迴到房裏,王夫人又細細叮囑了迎春和惜春幾句,讓她們放寬心,這才迴了自己的屋子。迎春坐在床邊,看著那搖曳的燭火,久久難以入眠,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白天發生的事兒,以及可能麵臨的種種後果,心裏頭的擔憂和害怕,就像那黑暗中的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上來,將她淹沒在這無盡的恐懼之中,卻又找不到可以逃脫的出口。


    而另一邊,鳳姐和平兒迴到屋裏,也沒閑著。平兒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輕聲對鳳姐說:“奶奶,今兒這事兒可棘手得很,您明兒見了主子,可得小心應對著,可千萬別觸了主子的黴頭。”


    鳳姐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憊地說道:“我心裏有數呢,隻是這事兒變數太多,也不知道那賈璉到底有沒有寫信,寫的又是不是真的,萬一哪句話沒說好,咱們可都得跟著遭殃。”


    平兒聽了,也跟著皺起了眉頭,說道:“是,奶奶,這可如何是好呢?要不,咱們再去打聽打聽那戲班裏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多知道些信兒?”


    鳳姐想了想,擺了擺手,說道:“先別急,這會兒去打聽,萬一打草驚蛇了,反倒不好。等明兒我見了主子,看看主子的態度再說吧。”


    平兒點了點頭,說道:“奶奶說得也是,那咱們就先等等看,隻盼著這事兒能有個好的結果。”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這才吹熄了燭火,躺上床休息,可心裏頭都還惦記著迎春的事兒,翻來覆去的,也都沒能睡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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