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憂心農時,但若是能多掙些錢,而且不耽誤太多時間的話,倒也說得過去。可這什麽大官兒的管家和家丁,真是比監工還狠。讓我們拚了命地幹活兒,反而缺衣少穿,稍有懈怠就皮鞭子抽啊!”


    “我們的一個老鄉,擔心一家老小,愁出了病,沒力氣幹活兒,竟被說成偷懶耍滑,被一群家丁活活打死了。這一下,大夥兒都忍不了了,鬧將起來。後來監工差役來了,非但沒有向著我們,反而對我們下死手。”


    “就這麽著,一群人打成了一鍋粥,不知道誰失手打死了一名差役,我們也死了好幾個人呢!一看出了人命,大家都慌了,我就招唿著一起逃走。與其說是逃命,不說是著急迴家種地,我也是在家裏被抓的。”


    朱來財講到這裏,就止住了。再看朱元璋,臉色非常難看。他問朱來財:“出了這種事,你們為何不報官呢?官府會還你們公道。”


    “哈哈!”朱來財突然放聲大笑,“報官?這些事兒,哪一件不是當官的做的!聽說那個大官兒是什麽國公、大將軍,誰惹得起。報了官,到最後倒黴的還是老百姓,我呸!”


    “大膽刁民,敢對陛下如此無禮!”一名禮部的官員,出言嗬斥。


    朱元璋一瞪眼,那官員立馬蔫兒了,趕緊閉嘴,不敢言語。


    “你接著說!”


    “再說了,朱重八,當年你們家過不下去的時候,活不了命的時候,你怎麽沒報官呢?如今你當了皇帝,又讓我們去報官啦,不覺得好笑嗎?你的那些官兒是什麽樣兒,恐怕你自己還不知道吧。哈哈!”說完這些,朱來財又是一陣狂笑。


    朱元璋被他最後話氣得臉都綠了,張著嘴竟然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兩邊的官員大氣兒都不敢喘,朱標也不想去觸黴頭,堅持沉默是金。


    過了一會兒,朱元璋大手一揮,說道:“把他帶下去,好好看管。”


    就朱來財被架著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又來了一句:“皇帝陛下,草民再送您一段家鄉的花鼓詞——‘說鍾離,道鍾離,鍾離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個朱皇帝,一年更比一年慌’”


    聽到這個小調,周遭的官員都在心中暗罵朱來財不得好死,死到臨頭還要惡心人。就這麽一支小調,不知道要葬送多少人命,準確的說是官命。


    朱元璋雖然背過身,但從肩背的起伏可以看出他在大口地喘氣,半晌才說了句:“都散了吧。”


    王祈年高聲唱喝退朝,群臣如蒙大赦,施禮告退,然後作鳥獸散,匆匆離開了奉天門。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工部的個別官員,如喪考妣,低頭耷拉腦袋,而有些人則麵露喜,高興看到別人倒黴。


    朱標站在一旁,沒有動。他心想,今天朱來財的一番話,對便宜老爹的觸動想必是非常大的,肯定會找他說話。


    大概一盞茶的工夫,朱元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王祈年剛想上前詢問,被朱標搖頭製止。就在此時,朱元璋發話了:“太子,跟咱來,去禦書房。”


    朱元璋大步當先而行,朱標緊隨其後,一幹侍從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乾清宮殿門前,斥退了伺候的,隻有父子二人進了禦書房。剛到書案前,朱元璋就抄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筆墨紙硯,摔了個滿天飛。


    “父皇息怒,保重身體為要。”朱標不敢近身,怕遭了池魚之殃,一旁開口勸道。


    “息怒?剛才朱來財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才立國幾年啊,就敢這麽幹。前元滅亡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他們是覺得咱手裏的刀不夠快嘛!”朱元璋邊摔東西,邊罵。


    “父皇,兒臣想,這絕對是個別現象。皇家開大工,潑天的工程,在上麵動心思的人確有不少。此次臨濠民變,也定然有官逼民反的原因,但真正的執行人也未必見得就是什麽高官顯貴。至於朱來財言語中涉及的宋國公府,據兒臣揣測,馮叔叔一定不知原委,也沒有授意。”


    “建宅子、買田地,普通的人家發達了之後大都如此,何況位極人臣的公侯勳貴。自立國以來,父皇對臣子們三令五申,時時教誨要以天下百姓為念,不可貪贓往返、奢靡浪費。兒子想,叔伯們多數心裏是領會了的。再加上前陣子,父皇通過韓國公敲打了一幹淮西文武,他們應該也知道收斂。兒臣妄自揣測,這場民變應該是下麵的人,仗勢欺人,壓榨過甚導致的。”朱標將自己心中所想講了出來,他覺得現在不能對開國功臣們大動幹戈,隻要懲辦直接責任人就可以了。


    “光講道理就行了?自從咱賜了免死鐵券,有些人就開始有恃無恐,肆意妄為了。仗著有功於朝,跟咱有些交情,為所欲為,罔顧國法。這種人不殺,還留著過年嗎?”朱元璋餘怒未消。


    “父皇,孔子雲:‘不教而殺謂之虐。’”


    “混賬,跪下!”


    朱標話還沒說完,朱元璋扭過頭,對他大喝一聲,嚇了他一跳。朱標二話不說,撲通就跪下了,抬頭望著便宜老爹。


    “你的意思是說咱是無道的暴虐昏君?”


    “父皇,兒臣不敢。兒臣的意思是,教而不化,誅之是為王道。”朱標毫不退縮,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既然賜了免死鐵券,當然不是食言,但也不能由著他們胡來。兒臣建議先給他們立下規矩,雖然有鐵券在手,可以犯律不死,但不是無限次。一而再再而三地枉法,那就不能怪國法森嚴啦。到時候,也沒人敢出言求情了,也不至於玷損父皇的聖德之名。”


    “嗯,有些道理。咱把醜話說在前頭,對他們也算仁至義盡了。”朱元璋思考了片刻,心情稍微緩和了一些。


    “父皇明鑒。另外,這一點不僅僅針對手握鐵券的功臣們,而是對所有人都適用。想要仰仗特權,屢次視法度為無物的人,無論功勞多大,身份多貴,在我大明朝隻有死路一條。”朱標想正好借此機會,給朱元璋灌輸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思想,為後續整治那些親王做點兒鋪墊。


    “嗯。依你之見,此次臨濠民變,該怎麽處理?”朱元璋似是看穿了朱標的小心思,隨口答應了一聲,就岔開了話題。


    “好吧,你要是不辦,等哪天我上位了,我來辦。”朱標心中暗想,聽到皇帝詢問,略一思考,迴答:“兒臣認為,還是應該派人前往臨濠查證朱來財所說是否屬實,特別是死傷人命的細節。若果如他所言,鬧事的工匠也是被逼無奈,雖然法理難容,但情有可原,還請父皇念民生多艱,網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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