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公府的高管家見丁宇起了身,自己也不好再坐著。況且來人他也頗為熟悉,為了私用工匠的時候,沒少打交道,於是也起身去迎。


    三人客套一番,各自落座。


    “丁大人,今日找下官,不知所為何事?”雖然屬於不同部門,沒有直接領導關係,但丁宇畢竟大他一級,溫良就自稱下官了。


    “溫大人,想必工匠的事兒你肯定知道了。高管家也在,本官想問,哪些匠人的工錢可曾按時發放?”


    “暫未發放。”溫良看了一眼旁邊的高管家,迴道。


    “暫未發放,為何?”


    “想著府內工程結束,一並給的。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可這麽一來,那些個泥腿子的工錢就不用給了吧。”高管家笑嘻嘻地插話道。


    丁宇見對方如此不上道,登時大怒:“不用給了?本官看你是不想活命了。工匠們鬧事,肯定跟你們不發工錢脫不了關係。”


    “如今事情通了天,不想著如何補救,還幸災樂禍,嫌命太長啦!是,陛下顧念宋國公的功勞,不會怎樣。那你呢?你與陛下有幾分交情!”


    丁宇的話說到這裏,高管家稍一尋思,頓時感覺脖子後麵一涼。他不敢打包票,宋國公不會把他扔出來當替罪羊,趕緊看向對麵的溫良。溫良不愧是為官的,臉麵上顯得沒有那麽慌張。


    其實,自從出事以來,溫良就一直在思考該怎麽辦,在官場摸爬滾打數年,其中門道也識得幾分,經這麽一鬧,工匠的這份錢肯定要補上。


    他這個工部五品官,俸祿還算說得過去,養家糊口尚沒問題,可偏偏他染上賭博的癮,俸祿不夠他揮霍的。此次中都工程,他好一番打點,才撈到這個外派的機會。


    營建所需人財物,各個方麵,隻要能插的上手的,他都想方設法貪點兒。恰逢宋國公府高管家找上門,說國公府營建需要些工匠。


    宋國公本也不是想薅朝廷的羊毛,修建府邸的費用都已準備好,工錢自然也在其中。隻不過溫、高二人一拍即合,決定工錢各出一半,剩下的就歸他們自己了。


    鬧事的工匠有幾十號人,他們三個月的工錢都被溫良揣進自己的腰包,用於賭博,結果手氣太差,輸了個精光。而高管家這邊,壓根兒就沒想著發。


    “本官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貓膩,必須把工匠們的工錢補齊,再稍加撫恤,堵住他們的嘴,別讓他們亂說。”丁宇平複了一下心情,對他二人說。


    “溫大人,沒參與鬧事的工匠,要善待,工錢按時發放,別再讓人抓住把柄啦!”


    “小人明白。”高管家沒了之前的傲氣,乖乖地聽從安排。


    “下官明白。”溫良覺得自己這次得出點兒血,保住小命要緊。


    “另外,趕緊給你家國公寫信,說明情況。實話實說,半點兒不得隱瞞。”丁宇又叮囑了一句,便叫人送客了。


    送走二人,丁宇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心中盤算:“這兩個蠢貨,非要貪墨這點兒辛苦錢。尤其這個姓高的管家,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繼續就在國公府,早晚還得出事兒。”


    按理說,此次事件與丁宇的關係不大,事發之際他還派了衙役前往,意圖平息爭端。不過,他與宋國公馮宗異是隔了一層的姻親關係,如今能夠出任正四品臨濠知府,還多虧了宋國公的保舉,是宋國公在臨濠地方行政係統中的重要人物。宋國公府的一幹事務,馮宗異交代高管家要與其商議行事。


    丁宇是個讀書人,前元時中過舉人,然而恰逢亂世,便收起了做官的心思。大明建國之後,他又活絡起來。也不知道拐了幾個彎兒,他居然發現自己和當朝宋國公有親戚關係,於是設法搭上了線。


    馮宗異見丁玉舉人出身,談吐文雅,又和自己有親,便向朱元璋舉薦,為其謀個官職。正值用人之際,丁宇先是被委以懷遠知縣,時年三十五歲。


    丁宇本也不是那種隻會鑽營的人。他為人、為官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既不是剛正不阿、敢於直諫的‘六正’之臣,也不是貪贓枉法、為禍一方的‘六邪’之臣,用規規矩矩、平平常常形容頗為恰當。


    自從攀上了宋國公的高枝,丁宇一心向上走,謀求高位。在懷遠知縣的任上,幹得還算可以,沒大功亦無大錯。過了兩三年,在宋國公的活動之下,丁宇一下子躍遷升為臨濠知府,正四品的大官。


    丁宇深知自己必須依靠宋國公這棵大樹,才能官運亨通,所以對於臨濠的宋國公府事,他極為上心,處處留意,不過所慮者僅為宋國公一人,至於什麽管家之類的,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現在宋國公聖寵正隆,隻要其在朝一日,他丁宇就有一天的好日子。當然了,要是哪一天宋國公倒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撇清關係,甚至踩上一腳,當作進階的墊腳石。


    丁宇為自己規劃的升官之路很簡單,他不求能夠位極人臣,不求生晉太傅、死諡文正,隻要能夠升到布政使,成為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就可以了。


    行中書省布政使,一省的最高行政長官,說一不二的頂尖人物。在地方,天高皇帝遠,就是打了雷,皇帝也聽不見,這可比起各部尚書可要悠哉得多,在京師,恨得放個屁都能驚動皇帝。


    不過,他現在才正四品,還有一段路要走,少不了要仰仗宋國公。正因如此,他才在今日找了國公府的高管家和將作司的溫良恭來,先是探明事情,而後安排善後事宜。


    丁宇心中料定,宋國公定然不知道高管家的所作所為,就幾個工錢的小利,怎能入得了他的眼,肯定是管家私下裏狗仗人勢,搞出來的是非。


    但事到如今,已經鬧到皇帝那裏去了,他覺得沒有必要替高管家遮掩什麽。就算皇帝怪罪下來,宋國公頂多就是個禦下不嚴,他遠在西北,一沒有授意,二不知情,沾不了多少幹係。更何況此次北征,宋國公西路軍大勝而歸,皇帝更不好說什麽了。


    所以,丁宇今日對高管家說的已經上了折子,奏明是刁民貪婪,辜負聖恩,其實是哄人的。他確實向中書省呈遞了公文,但文中隻是說工匠聚眾與監工差役發生衝突,導致人員傷亡,其中原委尚不明晰,正在調查。而且以事發在臨濠府管轄之內,自己身為知府管理不當,請求處罰。


    與此同時,他雖然交待高管家給宋國公去信說明情況,可這會兒他自己也在寫信,同樣是寫給宋國公的,內容就是此次臨濠民變的全部實情,請示馮宗異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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