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的事情安排完,朱翊鈞繼續論雒於仁。


    “武散鹿台,八百歸心;隋煬剝利,天命難湛。我大明朝有鹿台嗎?我大明朝建得起鹿台嗎?”


    “宮中有幾處宮殿破舊,朕差人讓戶部撥款,工部修繕。結果呢,朕得到的答複是朝廷用度多,入不敷出,讓朕體恤國力,暫緩修繕。朕知天下之難,故沒有再提。”


    “你們光想著讓朕體恤你們,可你們何曾體恤過朕?”


    “就拿你雒於仁來說,以商紂王、隋煬帝來影射朕。商紂王是商朝的亡國之君,隋煬帝是隋朝的亡國之君,怎麽,你也想說朕是亡國之君不成?”


    雒於仁跪趴在地上,“臣,不敢。”


    “嘴上說著不敢,可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事上又是怎麽做,朕清楚,你也清楚。”


    “啟稟皇上。”雒於仁重重的叩首。


    “臣所言,皆是為了皇上,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臣所言所做,皆是出於公心,皆是為了大明。”


    “若皇上認為臣有不敬之處,臣甘願伏誅。”


    “朕所言所做,更是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朱翊鈞音量陡然提高。


    “天下沒有任何人比朕更在乎大明朝!”


    “祖宗的的江山社稷傳到朕的身上,朕守得住!”


    正月初一,正值隆冬,忽有一陣寒風吹來,頂的殿門吱吱作響。


    能在乾清宮裏當差的,皆是機靈通透之人,在殿門值守的小太監早就頂住了門,生怕驚擾了裏麵的人。


    神仙打架,池魚遭殃。


    這些小太監們可不想因為這點差池,就成為權力交鋒的犧牲品。


    畢竟,皇帝殺大臣,需要正當理由,可殺幾個小太監,不需要理由。


    聽到殿門唿響聲的朱翊鈞抬頭向外望去,“讓他們把殿門打開。”


    在皇帝左下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聞聲勸道:“皇上,酷冬襲人,嚴寒未退,若殿門打開,奴婢恐皇上龍體為寒氣所擾。”


    朱翊鈞的目光依次劃過內閣的四位輔臣,而後至跪在地上的雒於仁,最後落在張誠的身上,“為寒氣所擾,總好過為人氣所擾。”


    “身體冷了,就不覺得心裏冷了。”


    內閣的四位輔臣、司禮監除張誠之外的三位大太監,紛紛朝著朱翊鈞的方向躬身,不敢抬頭。


    張誠見狀不再多說,躬身對著朱翊鈞行了一禮,“奴婢遵旨。”


    遵旨的是張誠,但他並沒有去,而是迴過身望了一眼末端的秉筆太監孫暹。


    孫暹朝著張誠微微頷首,而後邁步走到殿門處,衝著值守的幾個小太監吩咐,“皇上有旨,將殿門打開。”


    “奴婢們遵旨。”


    幾個小太監合力將殿門打開。


    正衝著殿門的孫暹當即感受到一股寒風,如同一頭受驚的牛那般,直直的衝向孫暹。


    受冷的孫暹不由得打了幾個冷顫,接著轉身返迴,待來到他原本的位置後,衝著朱翊鈞躬身行禮。


    “皇上,奴婢等已經按照旨意將殿門打開。”


    其實,自殿門打開的那一刻,眾人已然感受到寒意。刺骨的寒風可比孫暹的話先讓人明白,殿門已開。


    孫暹是奉旨而去,迴來當然要複旨,倒也算不得是多此一舉。


    朱翊鈞微微頷首,孫暹躬著身子退迴原位。


    “雒於仁,你在《氣箴》說朕今日杖宮女,明日杖宦官,還以秦皇暴戾之典勸諫於朕。”


    “今日、明日雖是虛指,但終究還是在指責朕。”


    “朕是還那句話,內廷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雒於仁當然還是答不上來。


    說從內廷人嘴裏聽說的,那就是內外勾結。


    說猜測,前番這個理由已經被皇帝駁麻了,總不能覺得皇帝罵自己罵的不過癮,讓皇帝再罵一遍吧。


    朱翊鈞看著雒於仁那副如同被魚刺卡到喉嚨的樣子,厲聲說道:“朕就知道你答不上來。”


    “朕是杖責過宮女、內官,可從未杖斃過一人。而且朕杖責的,都是有過失的宮女和內官。”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總不能犯了錯,還不讓責罰吧?”


    “雒於仁,你家中的仆人犯了錯,你就不責罰他們?”


    “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上過一道《治安疏》,怎麽,你上這道《酒色財氣四箴疏》是想學海瑞?”


    “海瑞是公者無私,故皇考重用他,朕也重用他。可你呢,你當得起‘公者無私’這四個字嗎?”


    申時行明白皇帝的心思,無非就是被罵的太狠,想把麵子找迴來,同時借題發揮,再找點裏子。


    裏子嘛,就是市舶司,如今已經安排下去了。


    麵子嘛,皇帝一通以勢壓人,已經把麵子找迴來了。


    至於雒於仁這麽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左評事,還真就不在皇帝的眼中,若不是因他上的這道奏疏,恐怕他連皇帝的麵都見不到。


    皇帝是要臉的人,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真的殺了雒於仁。


    現在,就差雒於仁低個頭,這事就翻過去了。


    申時行對著雒於仁厲聲喝斥,“雒於仁,你以無端猜測而詈罵皇上,還不認罪!”


    朱翊鈞沒有給雒於仁說話的機會,他揮手示意申時行退下。


    “雒於仁,朕要是沒有記錯,你是萬曆十一年的進士吧?”


    “迴稟皇上,罪臣確實是萬曆十一年的進士。”


    “哪個定你的罪了,你就口稱罪臣?”朱翊鈞反問一句。


    “你是朕的門生,對於自己的門生,朕多少還是言有所了解。你先任肥鄉知縣,又任清豐知縣,任職期間多有惠政,因此在萬曆十六年,吏部升你為大理寺左評事。”


    “你上這道奏疏後,朕讓人拿著去了內閣,內閣的意思是將你削職為民。”


    “你的奏疏朕反複觀看,文筆還算不錯,而且一身膽色。若是就此將你削職為民,你恐怕不會服氣,朝廷也可能因此而失去一位錚臣。”


    “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免你的職,不僅不免你的職,朕還要升你的職。”


    “你現在是大理寺左評事,正七品,朕升你為正五品。”


    “雒於仁聽旨,即日起,朕升你為雲南按察使司僉事提督緬中學政。”


    “自緬中平定以來,文有巡撫,武有總兵,可其下三司唯有都指揮使司,無藩、臬二司。如今緬中漸趨平靜,文教一事也該提上日程。”


    “朕希望你這位緬中的提學僉事,能夠為朝廷教化地方,讓聖人之道惠及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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