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有福和顧秀英被機器人隔離在駕駛內,一籌莫展。更糟糕的是,幾天之後,耿智忍又勉強修好了幾台機器人,並將這些機器人都用來堵在了過道上。之所以說是勉強,是因為他隻是恢複了這些機器人最基本的行動能力。


    “耿智忍,”喬有福透過縫隙看到耿智忍走過來,忍不住叫道:“你不修飛船,修這些破機器人有什麽鳥用?大家不能離開這裏,隻能等死!”耿智忍斜靠在通道壁上,手裏拿著一把扳手,無聊地揮舞著,說道:“告訴你實話吧!我從來就……不,會,修,飛船!”隨著他的話語落地,過道上傳來了其他人哄然大笑的聲音。


    顧秀英歎了一口氣,道:“喬叔,你息息吧,你這樣轉來轉去,於事無補,順其自然吧!”此時,她已不再焦慮,恢複了一些胃口,身體就好了一些。不過喬有福還是從她不時蹙著眉心的表情上,窺見了她內心隱藏著的不安。這讓他更加的自責起來。


    “你們怎麽能這樣?”喬有福不甘地問道。他仔細地迴想著當初審問那些星盜時的場景,這些人都明裏暗裏指出,隻有耿智忍才能夠修好飛船,如果他都修不好,那麽大家便隻能認命,將未來交給星神。現在聽到外麵那些人的哄笑,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被人當作了傻子。


    “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過道另一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喬有福辯出這個人就是當初被他狠揍過的人,想起當初的不愉快,他哼了一聲,道:“你最好不要象上次那樣耍我。”那人說道:“不會,我隻是給你解一個惑。”喬有福心想我有什麽惑讓你解,不過也想知道對方想說什麽,便道:“說來聽聽,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就在喬有福快失去耐心時,說道:“我的名字叫唐哥馬林。”喬有福道:“我叫喬有福,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秘密了。”


    唐哥馬林笑道:“可以,我們碎星帶的人,有一個習慣。”喬有福不解道:“一個習慣,而且是大家都有的習慣,或者是每個人?”唐哥馬林認真的答道:“當然!”喬有福不信道:“不可能,碎星帶這麽大,這麽多人,怎麽可能都會形成一個共同的習慣。”


    “在其他地方是不可能,”唐哥馬林換了一隻腳撐在牆上,低頭看著自己陳舊的鞋子,肯定地說道:“但在碎星帶卻一定能。”


    “為什麽?”喬有福問道:“在我看來碎星帶與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什麽不同。”


    “我這樣迴答,不知你能不能接受。”唐哥巴林道:“碎星帶由於一直遊離於內星九圈之外,就象是星空飛船丟棄在太空的垃圾。”他的語氣轉為憂傷,自嘲道:“更形象的說,碎星帶一直都是罪犯的流放地;是各種不容於內星圈政治、經濟和環境的人的避世之地;是一個沒有國家,沒有民族,沒有歸屬的化外之地。”


    “這些我都能理解,”喬有福道:“但也沒有你說的這麽極端吧。”唐哥馬林嘿嘿一笑,道:“你不了解,等你了解了之後再下定論吧。我想說的是,由於以上的原因,這裏的人已經養成了不受束縛的思維方式。他們沒有內星圈人普遍意義上的人生觀、世界觀和道德觀。”


    “是完全沒有道德。”喬有福看著卡在過道上的機器人,心裏的怒氣值噌噌噌地上升,怒道:“這個不用你說,我已經深有體會。”唐哥馬林哈哈笑道:“你也不用怨恨自己,比你遭遇更差的人大有人在。碎星帶的人,從很早以前就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語言和形為模式,這些語言和形為模式,隻有從小生活在碎星帶的人才會了解。”


    “終於要說到點子上了,”喬有福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可以說秘密是什麽了,我洗耳恭聽。”


    “胡說八道。”唐哥馬林突然說道。喬有福差點氣炸了肚皮,罵道:“他媽的,你才胡說八道!”唐哥巴嘿嘿笑道:“嘿嘿,生氣了。別生氣,我告訴你的秘密,就是胡說八道。”喬有福有愣,沒有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下意識地問道:“說清楚點。”


    “唉!”唐哥馬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我告訴你的秘密,就是,你可聽好了,就是:碎星帶的人總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喬有福有點明白了,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告訴我耿智人能夠修飛船,完全是在胡說八道。”唐哥馬林笑道:“看來,你也並不像想象中的笨。”


    “我懂了!”喬有福後悔地說道:“我就不該相信你們任何一個人,如此推論下來,我覺得你現在也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唐哥馬林暢快的笑道:“看來,你已經學會了,再見!”


    “其實也不用生氣,”顧秀英撐起上身,半坐在指揮椅上,看著微有一些意誌消沉的喬有福,安慰道:“現在我們和他們是敵對的雙方,他們會對我們使用一些奸計,也是情有可原。關建是我們的內心,”她拍了拍心口,道:“越是艱難的時候,越要堅強。”


    喬有福坐正了身子,點點頭道:“你說得對。”隨之他又想到了什麽,離開了椅子,開始認真的觀察和檢查駕駛室,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除了大門外,駕駛室沒有其他的出口。”顧秀英又躺在了椅子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圖騰,說道:“因為駕駛室是一艘飛船最重要的指揮中心,任何情況下,隻要駕駛室不丟,就有希望。所以任何一艘飛船的駕駛室,都隻設計了一道門,意思是讓裏麵的人,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要有背水一戰的準備。”


    “這隻是一個方麵,”喬有福轉到休息室裏去翻騰,但聲音還是一絲不漏地傳了出來,“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必要的時候,整個駕駛室也可作為單獨的逃生艇,彈離遭遇重大變故的飛船。”


    “意思是說,如果計算機不壞,我們就可以彈射出去逃生。”顧秀英說到這裏愣了一下,失笑道:“如果計算機不壞我們也不用逃生了。”喬有福失望地從休息室裏走了出來,接口道:“是啊,如果不是計算機出了問題,一切都會不同。”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仰麵躺在了地板上。


    顧秀英好奇地坐了起來,他知道喬有福不會修計算機。現在的計算機設計得越來越複雜,就算一些懂計算機的人,對於個人計算機,也隻知道插撥硬件,一鍵恢複係統而也。飛船上的大型計算機,除了專業人員,其他的人來了,恐怕連啟動順序都搞不懂,遑論其他。喬有福更不是那塊料。


    “喬叔,”顧秀英叫了一聲,問道:“這個駕駛室,你都找了遍了。你難道以為駕駛台下麵也有可能藏著逃生的通道麽?”


    “有這種可能,但不大。”喬有福的身子一點一點地鑽進駕駛台下麵,看起來裏麵果真有一個不小的空間,他有些費勁的說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一個艦長,說不定我會在這些線路之中藏著點什麽。啊!找到了!”喬有福的腳退了出來,接著是身子,最後當他的頭從裏麵露出來時,滿臉都粘上了汙漬。


    顧秀英滿懷興趣地抬起頭,本來想看看他找到了什麽好東西,結果卻見他手裏舉著一瓶酒,又失望地倒了下去,罵道:“一個酒鬼艦長,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帶著一船的人變成鬼。”喬有福打開瓶蓋聞了聞,興奮地說道:“是三十三天出產的九糧純釀。”他就著瓶子喝了一口酒,滿足地唿了一口酒氣之後。又倒了下去,將整個身子都爬進了駕駛台的下麵。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很快爬了出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來到顧秀英躺著的椅子前,小聲說道:“小姐,我發現了那些線路中間有些空隙,如果使勁擠擠的話,勉強可以讓一個人過去,說不定可以爬到另一邊。”


    “你如果實在無聊,就試試吧。”顧秀英擺了擺手,說道:“就算這艘飛船的設計與其他的飛船不同,你找到了空隙爬到了另一邊,又能如何呢?”


    “我會將他們再抓起來,”喬有福目露兇光地說道:“讓耿小子修飛船,這次我要一直盯著他,如果他搗亂,我就揍死他。”喬有福覺得這次麵子丟大了,這要是讓昔日的戰友知道,還不知道會怎樣嘲笑他。


    與此同時,在通道的另一邊。


    “耿兄弟,”唐哥馬林自認為調戲了喬有福一次,在對戰中扳迴了一局,懷著愉快的心情迴到了房間,可當他看到食物僅剩下一塊壓縮餅幹,水也隻有小半瓶後,急急忙忙找到耿智忍,親熱地叫了一聲,問道:“我們的食物隻能維持到明天早上了,怎麽辦?”


    不可否認,現在耿智忍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上升。一是因為他機智地將大家救了出來,從感恩的角度,大家都認可他。二是因為現在飛船上隻有他能修計算機和飛船。雖然飛船一直沒有修好,但有他在起碼就有希望。這也導致了,如果大家有什麽問題,都樂意找到問一下意見。


    “唐艦長,我的建議是,大家盡量節省食物,”耿智忍攤了攤手,無可奈何地說道:“如果可能,就減半或者是減三分之一的量,盡量不要活動,保持最小的活動量。”唐哥馬林失望地說道:“那又有什麽用呢,隻能苟延殘喘而也,過了明天,大家都餓死了。”耿智忍淡淡地說道:“根據書上的理論,我們每個人的胃裏都有三天的存糧,如果不斷水的話,活七天是沒有問題的。”


    唐哥馬林歎了一口氣,知道跟一個隨時保持理性的人討論問題,真的很難達到目的。搖了搖頭道:“我去問問其他的人吧。”耿智忍明顯鬆了一口氣,道:“那樣最好!”他實在是不擅長這方麵的工作。


    片刻之後,唐哥馬林將大家召集到了一起,將目前的困境說了出來。


    “難道不能硬攻嗎?”綽號叫耗子的船員問道:“我們有這麽多機器人,難道還奈何不得兩個人?”


    “因為他們有槍,而我們隻能赤手空拳。”耿智忍說道:“如果機器人的芯片裏沒有內置不可傷害人類的指令,或許會有些辦法,可是我們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將他們圍在駕駛室,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哪機器人能不能繼續往裏走,直到將他們圍在房間裏的角落?”強哥問道。


    “這個想法很好,”唐哥馬林立即說道:“如果能將他們圍在一個角落,我們就能進入裏麵搜索食物,他們總不可能將食物全都帶在身上。你覺得呢?耿兄弟。”


    “從規則上說可以,”耿智忍敲著額頭想了想,“可是從技術上有難度。”他指著壞在牆角的一台機器人,說道:“你們看,這些機器人都是不規則的組合體,有的上身寬,下身窄,而有的更是一些奇怪的組合。要想將人圍到一個角落裏,那起碼得從進門時就能象拖網一樣,形成一不會讓人鑽出來的牆,這個操作難度很大。而且,你們也看到了,維修機器人可不象人一般靈敏,以它們慢吞吞的動作,很有可能讓那個姓喬的開槍打中我們。”


    “耿兄弟說得有道理。”有人說道:“但如果我們小心些,膽子大一些,團聚在一塊,齊心協力一起上,勝利一定屬於我們。”另有人說道:“螞蟻多了還要咬死象呢,我們跟他拚了,大不了舍了這條老命。”強哥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跺腳道:“對,我們跟他拚了。反正隻有一天的食物,早晚都是死,如果搶到食物,大家又可以活幾天,這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如果不拚命一搏,餓死也不甘心。”耗子不甘示弱地叫道:“對對,寧願撐死,也不能讓餓死。”


    “大家的意見都統一了,”唐哥馬林問道:“可是這麽多人,到時聽誰的指揮?”


    耗子說道:“當然是聽我們劉艦長的批揮,他當艦長的時間長,在對戰的時候經驗豐富,如果由他來指揮,保證能夠馬上功成。”有人低聲說道:“再經驗豐富,還不是讓人一鍋端了。”耗子被噎得不輕,生氣地站了起來,挽著袖子說道:“你想找死啊!”旁邊有人將他拉了下去。


    強哥趁機站了起來,說道:“有的時候,並不是誰當艦長的時候長,誰就能更好的指揮大家,我們這裏可是有三個小隊的人,平常的時間,大家也都是競爭的關係,誰也沒有服誰,這次要不是上麵的人發話,大家也不可能配合行事。”他掃視了一下四周,抱拳行了一個羅圈禮,指著人群之中的一個人說道:“要說我心目中的理想領導,我認為還是我們桂艦長更適合,他人年青,腦筋也活,在關鍵地時候,還是要看隨機應變,而不是看誰的經驗多。”


    “你怎麽說話的呢?”耗子掙脫了旁邊的手,站了起來,叫道:“強哥,你是不是想幹一架?你推薦桂艦長我沒有意見,但你竟然說我們劉艦長不如桂艦長,這可壞了規矩。”隨著他的話,坐他身邊的幾個人也站了起來。


    “打就打,”強哥不甘示弱地叫道:“閑著也是閑著,我還會怕了你這個鬥雞眼。”隨後,他的身邊也站了幾個人起來。


    “好哪,好哪,我們在討論正事,大家就事說事,先坐下。”人群之中的劉艦長和桂艦長不得不先讓自己的人坐了下來。不然,大家還沒有對敵人做什麽,自己的人倒先幹起來了。


    “我認為最合適的人選,”唐哥馬林站了起來,一團和氣地說道:“應該選耿兄弟。我們這次能夠從囚室裏出來,全靠耿兄弟幫忙。如果沒有他,大家說不定已經餓死在裏麵了。”


    “抽簽吧!”劉艦長突然說道:“大家不要爭了,真是浪費時間,有這個精力在這裏吵鬧,不如多留些力氣,對付敵人。”他看了一眼桂艦長和唐哥馬林,說道:“隻是一個臨時的指揮權而也,完成任務之後,大家先前怎樣,還是怎麽樣,完全沒有必要傷了和氣。”桂艦長說道:“好好好!我同意這個提議。”


    劉艦長低頭和桂艦長商議了幾句,便對大家說道:“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我和桂艦長都同意用抽簽的方式決定一個臨時的指揮人選出來,就由我、桂艦長、唐艦長和耿兄弟四人來抽,如果大家認為我們四個人不合適,也可以提出另外的人選來。”


    掃視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有人提出新的意見,劉艦長說道:“強哥,便由你來主持抽簽吧。”


    “好!”強哥興奮地跑了上去,扯了一張紙,撕成四份,說道:“我在這裏麵的一張上,寫上‘首領’二字,你們四人誰抽到,就由誰來當?行不行?”劉艦長和桂艦長點點頭道,沒有意見。這種玩法基本上就跟大家平常間喝酒玩的猜子遊戲差不多,有或沒有,一言而決,簡單直接,最合異人的胃口。


    劉艦長先抓,打開來看之後,搖了搖頭,說道:“哈哈,看來我可以輕鬆了一下了。”桂艦長一喜,既然劉艦長手裏的沒有,那就在剩下的三張之中,自己的機會大增。他閉目祈禱一番,抓起左手邊的一團紙,打開來,也是一臉的失望,說道:“我也來敲敲邊鼓,當個搖旗呐喊的啦啦隊員。”唐哥馬林隨手抓起一團,打開來看了一眼,哈哈笑道:“耿兄弟,恭喜你了!我的沒有。”說完之後,就將桌子上剩餘的那團紙了起抓起來,和手裏的一起揉成一團丟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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