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是為了驗證魏穀興他們的猜想,不一會兒,就來了幾個衛士,將楊正罡換到了與大家隔了一扇防火門的囚室,單獨關押了起來。在防火門關上的瞬間,也將他們嘈雜的喝罵聲隔離在了另一邊,整個囚室所在的空間立即就安靜了下來。楊正罡搖了搖頭,將多餘的雜念拋諸腦後,慶幸道:幸好藥還帶在身上。


    別人將他當成內應,楊正罡並不在意,一來他與這些人本來不熟,二來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不是因為蘇長昆的關係,大家完全就是路人。再有就是,一個人一生中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誤解,如果每一次都要小小心心地去解釋,活著也太累了。


    現在他心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一路上所見到的蘇長昆的表情和眼神。隻覺得他變得越發的古怪了。比小時候更加的自視甚高,對其他人更加的漠不關心,似乎在他的世界裏隻有他自己,其他的人不管對他多好,也隻是路人,換不來他的任何關注。


    這般分析下來,他覺得讓蘇長昆來救自己和魏穀興他們,基本上沒有可能性。大家想要恢複自由,或者是想去救出蘇長昆,隻有自己想辦法才行。


    他摸了摸藥包,開始在囚室裏尋找起來。終於在固定鐵床的鉚釘邊發現了幾星芝麻大小的鐵刺,在床腳發現了一個長滿黴菌的鐵盤子,大概是供囚犯吃飯之用。他掀起床墊,又找到了一些破碎的布條,還見到了幾隻蟑螂,本想一巴掌拍死,後來想想,放過了它們。


    接下來他用碎布條將盤子擦試幹淨,然後又用盤子將床腳上的鐵刺蹭了下來。接著又拿出一塊烏頭,放到馬桶沿上,用盤子將其磨成粉末,又撿了幾樣其他的藥,也都磨成了粉,再從馬桶裏弄了些水,將鐵刺和這些藥粉混合在一起放到盤子裏浸泡著。大概過了三小時之後,他找出一塊碎布,小心地將鐵刺包了起來,又澆了些水保持著濕潤。


    時間漸漸流逝,終於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防火門被人推開,又關上。緊接著過道上就響起了輕重不一的兩道腳步聲,“送飯的是一個瘸子?”楊正罡皺眉猜測。


    幾分鍾之後,透過鐵門上部鋼筋間的空隙,楊正罡終於看到了形象猥瑣的送飯人。隻見他左手提著一隻黑鐵桶,右手拿著一把長勺,雖然手長腳長,卻是一個駝了背的瘸子。送飯人也不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鐵勺在囚室門上“當當當”地敲了幾下,聲音在狹小的通道上來迴迴響,他似乎非常享受這種雜音。“真是變態!”楊正罡心裏罵了一句,將盤子放到鐵門外的托台上。他注意到門上的開口隻有十厘米高,寬度差不多隻有二十厘米,剛好能夠容納一隻手拿著盤子進出,門外的托台也僅有盤子三分之二大小,如果不小心,盤子就有可能掉到地上去。


    盤子放好後,那人側頭瞄了一眼,便將長勺伸進鐵桶裏隨意攪動了一下,隨後盛著半勺混濁粘稠的食物,猛地向盤子裏拍來。“等等!”楊正罡突然伸手將盤子抓了進來,急急地說道。


    那人措手不及,勺子“當”的一聲碰在托台上,裏麵的食物全都掉到了鐵門、小窗口前的托台和地上,突如其來的反振之力讓他差點失手將勺子扔到地上。


    他猛地抬起頭,怒睜雙眼,渾身發抖,滿臉猙獰地望著楊正罡,完全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架勢。楊正罡立即低聲下氣,很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想問,你桶裏的東西是用什麽做成的,我對胡豆過敏,如果加了豆瓣的話,我是不能吃的,一點都不能粘。”


    那人衝著鐵門呸地吐了一口濃痰,一副你等著的表情,轉身就走。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隨後重重的拉開和關上防火門,發出“嗞——咚”的一聲悶響。也不知他是惱怒楊正罡突然收迴盤子的行為,還是桶裏真的放有胡豆,竟沒有再給他食物。


    楊正罡皺眉坐了下來,就在那個人抬眼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完全破碎、醜陋之極的臉。不知為何,那人的臉上縱橫交錯著無數的傷疤,就如一條條黑色的蜈蚣爬在臉上。一隻眼睛中布滿了白翳,而另一隻完好的眼睛中,眼珠上方的眼白處還有三道豎著的血絲,大有赤縷貫睛之勢。從相學上來說,這是不吉之相,此人難得善終。從醫學上來說,此人身患嚴重的疾病,五行失衡,極易發怒。


    第二天一早醒來,楊正罡將幾顆在烏頭中浸泡過的鐵刺,小心地擺在了送飯的窗口上。心裏有個模糊的想法,這樣的想法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決策的十字路口,後來都證明按照想法走,總會得到好的結果。這一次,他也決定按照心裏的想法做事。


    反複盤算了一下接下來的行動,感覺到極有希望一擊成功,至於成功之後接下去該怎麽做,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肚子裏已經餓得咕咕叫,根據以往的經驗,此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嗞~~呯!”,過道上終於響起了防火門開關的聲音。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接著傳來。一下一下地擊打在楊正罡的心上,讓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首先飄來的是饅頭的香味,讓餓了一夜的楊正罡狂吞口水。可是,送飯人卻磨蹭著慢慢走來,就如負著千斤重擔,更象是故意在折磨他的胃一般。終於,他走到了鐵門前站定。


    楊正罡站在門前,看得清清楚楚,送飯人雙手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四五個白花花的饅頭。由於昨天晚上沒有吃到飯,楊正罡現在已經是饑腸轆轆,見到又白又胖的饅頭,忍不住狂吞口水,恨不得立即抓住一個,放到口裏大嚼。


    那人拿起一個饅頭,慢慢地舉到楊正罡鐵門前,靜靜地等待著,布滿紅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似乎在說:“啊,親愛的囚犯,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饅頭就在這裏,有本事就來拿吧!”


    楊正罡看著饅頭,但卻沒有伸手搶奪,他猛吞了一口口水,唾沫四濺地說道:“太遠了,我無法拿到。求求你拿近點,我已經一夜沒有吃飯了。”送飯人戲謔地笑了笑,張口將饅頭一口咬下了半邊,晶亮的口水粘在剩下的饅頭上,慢慢地拉伸著,滴落到塵埃。讓楊正罡胃部緊縮,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


    送飯人無聲地笑了起來,毫不在意地將半截舌頭顯露在張大的口腔中。原來這人還真是一個啞巴。楊正罡退後半步,臉上帶著厭惡的神情,搖了搖頭。但轉眼間,又捂著肚子,火辣辣的眼神盯著盤子裏的其他饅頭,完全是一副饑餓難耐地神情。


    送飯人看了看盤子裏的饅頭。緊接著就象是逗小孩子玩似的,將盤子藏到了身後,然後再將手裏的半個饅頭向前舉了舉。楊正罡向前一步,似乎想上前接,又很是糾結那是對方吃過一口的剩饅頭,所以隻是上前了一步後,又止步不前。送飯人得意非凡,又是一陣無聲的大笑,口腔裏的半截舌頭,就如欲出洞的毒蛇,靈活地左右搖動著。


    就在這時,他突然惡作劇般地將手裏的半個饅頭從窗口伸了進來。似乎很想看看楊正罡被嚇得後退的模樣。讓他預想不到的事情出現了。幾乎就在他的手伸進窗口的瞬間,楊正罡以迅電不及瞑目之勢,縱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雙手,狠狠地壓在窗口上。送飯人大吃一驚,丟掉了手中的盤子,饅頭滾了一地,立即劇烈的掙紮起來。他手腳碰到鐵門上,發出連聲的悶響,可是由於防火門緊閉,沒有人能夠知道這邊正在發生的事情。


    早前楊正罡放在窗口上的鐵刺,立即就刺破送飯人的手,將毒素送進了他的身體。烏頭也稱箭毒,又稱見血封喉藥。在古代,一般是用來製作毒箭的材料。後來被醫生用在藥液中,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治病救人,所以在古代,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往往也是一個用毒的大家。


    楊正罡雖隻學得家傳醫學的大部分,但對於用毒卻是頗有心得,因為他們家的傳承中,首重毒藥的應用和研究,認為隻有毒藥用好了,才能更好的治病救人,因為毒藥往往用在絕症、重症上。


    在為阿針治病的時候,他觀阿針的身體大寒,所以就備了一點烏頭,準備在使用一般的湯藥無效的時候,就用毒藥,但用烏頭有一定的危險,所以他又買了一些蜂蜜,因為蜂蜜可解烏頭之毒。結果阿針的病隻是用了普方,便能起效,所以也就節省下了烏頭,哪知卻被他用在了這裏。


    毒素順著送飯人的血液很快就到達了他的肩膀,送飯人隻掙紮了幾下,就感到自己的肩膀到指尖已經麻木不仁,這一驚非同小可,因為過往非常糟糕的遭遇,讓他現在萬分惜命,心裏立即就害怕起來。


    “我用的毒藥見血封喉,”楊正罡壓底了聲音說道:“隻要毒血到達你的心髒,你便無藥可醫,現在這艘艦上,隻有我能救你,你打開房門,我便救你,你隻有三十秒鍾的時間。”


    送飯人又竭力掙紮了幾下,卻發現楊正罡的力氣比他大得多,不管他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他變得異常驚慌起來,眼珠凸出,嘴裏發出恐懼的嘶嘶聲。手忙腳亂地趕緊用另一隻手翻找著鑰匙,在用錯了三把鑰匙之後,終於打開了囚室的門。


    揚正罡突然猛地拉了一下他的手,送飯人的頭狠狠地撞在鐵門上,暈迷了過去,楊正罡這才走出門外,將他拖進了囚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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