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的婆娘衝進客廳的這一聲喊,把古蠍子聽得表麵上是皺了皺眉,心裏卻樂開了花,小狐狸果然聰明,按計劃完成了露寶。


    而王春聽得卻是心中一凜,婆娘口中所說的衝兒,是他唯一的兒子王衝,九年前走失,走失時王衝才三歲,脖子上衣服裏麵,貼身掛著一枚平安葫蘆佩。


    王春直覺,今天有大事發生!


    但他這個土財主,心中若無城府,也摟不了那麽些財,當下作勢嗬斥老婆:“瞎吵吵個啥!沒見客人在嗎?迴你的屋去!”


    王春的婆娘明顯有點怵王春,當即轉進屋裏去,但卻一直打眼色,意思是叫王春趕緊進屋,她發現大事情了!


    王春向古蠍子道:“婆娘一驚一炸的,我去去就來,失陪!”


    一邊叫管家招待好客人,一邊起身進了裏屋。


    挑起簾子一進屋,他老婆就忙不迭的把他拉到遠遠的窗邊,挑起窗簾露出一個小縫,讓王春向外邊張望,一邊對王春道:“當家的,你看看那孩子,像不像咱家衝兒?剛才,那女人說他兒子尿急,我就把他娘倆,帶去茅房,在石階子上,我腳滑了,眼看就要摔個四腳朝天,那孩子撲上來拉我,結果我們倆一起摔了,我就見那玉佩從他衣服領子裏滑了出來,隻一眼,我就認出來了,那就是咱家衝兒的那一塊玉佩!”


    王春聽了,從窗簾縫裏,向外張望,外頭那“張爺”的媳婦,好漂亮的一個年輕少奶奶,肚子微膨,似乎已有幾個月身孕,她手裏牽著個約十一、二歲的男孩子,正走向那有睡棚的大爬犁。


    而那孩子,頭上戴頂毛尖兒都發亮的火狐狸皮帽子,身上棉襖外頭,套件灰鼠出鋒的坎肩,唇紅齒白,眉目清雋,顧盼之間,眉目傳神,姿態動人,漂亮得讓人踮腳尖子,咋舌尖子,動心尖子!


    邊上王春的婆娘小聲嘮叨:“當家的,我打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親!他也是!他見到我的第一眼,明顯就愣了一愣,然後就一直偷偷的瞅著我,到我要摔地上時,他不顧自己撲上來要拉住我,被我拖累著摔出老遠,也沒說什麽,還隻一個勁的看著我,要不是母子連心,會這樣麽?摔地上後他的玉佩滑了出來,我抓住那玉佩叫他衝兒,他雖然沒說話,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就看著我,把我的魂兒都鉤走了!他應該就是我們的衝兒!”


    外頭那倆母子已經上了爬犁進了睡棚,屋裏的王春也把窗簾悄悄放下放好,思忖了一會,皺著眉毛道:“臭婆娘!你不是眼花吧,人家有爹有娘有爺爺,物有相似,你怎麽知道那玉佩就是衝兒的那一塊?!”


    王春的婆娘白了王春一眼,搶白起自家的當家的:“人還有相似呢,當娘的會認錯自己的兒子不?!”然後以極認真極肯定的語氣道:“當家的,我是那種沒眼力勁的人不?我肯定,他身上掛的,就是咱家的那塊葫蘆佩!”


    “就算那玉佩是咱家那塊,你也不能說那孩子是咱家衝兒啊!” 王春皺皺眉:“就算玉是衝兒那一塊,人也不一定是!玉是人家買來的呢,兒子豈是能亂認的?你他媽的想兒子都快想瘋了!”


    王春不客氣的罵起了他婆娘,自從王衝走失,王家沒了兒子,這幾年他納了兩房小妾,無奈生的都是女兒,現有一妾,已經又大了肚子,如果是男孩,那麽眼前這個大婆娘地位肯定一落千丈,為此,王春擔心他婆娘會搞出什麽妖蛾子!


    “當家的,這我知道!你以為我剛才那一聲叫,是看到了玉佩叫的?堂堂王家大奶奶,還沒那麽眼皮子淺!母子連心啊,我一見他,就……,當家的,反正我覺得他像是衝兒!剛才,借著拉他起身,我擼了他的衣服看了,他的左腰子上,還真有一個胎記,和我們衝兒那個差不多!這就是我們衝兒啊,我才忍不住叫了出來!”


    見王春一臉吃驚的表情,那婆娘又道:“再說了,那孩子看上去約摸是十一、二歲,和咱家衝兒正相當,可你再看那張家的媳婦,臉還那麽嫩,約摸也就二十上下,難道她10歲上下就生孩子了?!”


    這個分析,倒是在理!


    王春聽了,盯著他婆娘,大張著嘴,好半天才急問:“那胎記你可看清了?”


    那婆娘道:“看沒看得太清,隻一眼,他家媳婦就把人拉迴去了,看樣子是起了疑心呢,但大小和位置都對!”


    王春心如電轉,預感事兒絕對不好辦!


    首先,王衝是怎麽落在這位“張爺”手裏的?張爺渾身上下,一副富貴氣派,是拐子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花錢從拐子或人販子手裏把衝兒給買了去的。


    若是平頭百姓也就罷了,但看那張爺的行事做派,這位張爺也是個有錢有勢不好惹的,他的孫子身上,是衝兒的玉佩,身上還有和衝兒一樣的胎記,若那孩子真的是王衝,想把孩子要迴來,可就真是冒尖兒狗熊捧刺蝟---遇上棘手的事了!


    王春迴到客廳,重新落座後,對著古蠍子,單刀直入:“張爺,敢問貴家眷帶著的那個孩子是?”


    “我孫子!”


    “敢問張爺,那孩子脖子上的玉佩,是哪得的?不知可否讓我上手一看?!”


    古蠍子故作警惕的看了王春一眼,然後轉臉和坐在下首他的“兒子”賽潘安,意味深長的對了一個眼!


    然後古蠍子故做輕鬆的對王春笑道:“春爺!小孩子帶著玩的東西,沒什麽好的,那能入春爺的眼,就免了罷!”


    邊上賽潘安也緊張的站起來,對著古蠍子接口道:“爹,既然今天還沒好酒可買,那我們改日再來,別再叨擾人家了。”


    “是!是!!”古蠍子也站起來,兩父子忙著互相打眼色,一副急於告辭的架勢。


    王春更是疑心,這兩人這麽急於要走,看來是剛才自家婆娘那一句喊,露底了,那麽,這裏頭肯定有事兒,看來外頭那孩子,十有八九,真的是自己的衝兒!


    古蠍子急於要走,拱手作別:“春爺,張某還有事,我和犬子,先告辭了”!


    王春大坐在太師椅上不動屁股,嘿嘿一笑道:張爺,別急著走啊,坐!內人說令孫身上的玉佩成色不錯,不知是哪裏買的?


    古蠍子和賽潘安又對看一眼,明顯已有驚惶之色,好一會才由賽潘安答道:“是我家祖傳的。”


    “嗬嗬,好一個祖傳!說大話也不怕風閃了舌頭!”王春抓到了把柄,放下臉,站起來,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古蠍子:“張爺!咱打開天窗說亮話,王某九年前,在集市上走失了我家老幺王衝,後來再找不到,估計是被人拐走了!走失時,他脖子上掛著一塊白玉葫蘆佩,方才,內人帶令孫上茅房時,在石階上滑腳摔了一跤,令孫上前救扶,也被帶著摔了一跤,露出的玉佩被內人一眼認出,就是我家衝兒的那一塊!”


    古蠍子和賽潘安麵麵相覷,古蠍子一臉驚慌之色,而賽潘安的臉色先是驚慌後是狠厲:“春爺!你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我們買了賊髒玉佩?!玉佩同款的多了去了!肯定是令夫人一時眼花!那玉佩自小就在我家翼兒身上帶著,你家的那個,九年前才丟失,根本就不是同一塊,爹,我們告辭吧!”


    王春臉一黑,下巴一擺,家裏的管家,立即就帶著一個下人,堵在門口,然後王春用鼻子哼了一聲:“張爺!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是我家!我豈止是懷疑那玉佩是我家的,我還懷疑,令孫就是我家衝兒!今兒,既然玉佩被我老婆瞧見了,這事兒不搞清楚,誰也別想走!”


    古蠍子聽了,整個人都有點愣了,而賽潘安聽了,冷笑連連:“你懷疑玉佩是你家的?我還懷疑你是我家的呢?有什麽證據?哼!玉佩還算了,竟然還說孩子是你們的?我呸!”


    賽潘安一臉的不屑:“我們夫妻,男有潘安之貌,女有沉魚落雁之容,才能生出個這麽漂亮的孩子,給你們生,也不拿鏡子照照!你們能生得出來嗎?!”


    “怎麽說話呢?!”古蠍子故作生氣的瞪了“兒子”一眼:“尖酸刻薄,豈是大家之子應有之風!”


    “爹!他這是要誣我們拐騙了他家孩子呢!還和他客氣啥!”賽潘安一副生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


    在裏屋簾後偷聽的王春媳婦忍不住了,衝出來叫道:“誰說生不出的?!我年輕那會,可是這十裏八村的一朵鮮花!我家衝兒,打小就模樣周正!不信,你去打聽打聽!”


    賽潘安瞟一眼那婆娘,大餅臉水桶腰,不禁鼻子裏噴氣,扭頭看向別處,低聲哼了一句:“你要是鮮花,牛都不敢拉屎了!”


    古蠍子聽了,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不愧是他徒弟中的老三,這話真夠損的!表麵上卻道貌岸然的厲聲訓斥:“住口!幾時變得這麽沒口德!怎麽能對人家這麽沒禮貌,老子打小這麽教你的嗎?!”


    王春的婆娘可顧不得別的,扯著脖子叫道:“我家衝兒,出生時就在左腰子上,有一個胎記,銅錢形的,剛才我正好看到,那孩子左腰子上,也有個胎記!”


    “銅錢形?太好了,可是你說的!”賽潘安不客氣的冷笑道:“翼兒的左腰子上是有胎記,不過是腰子形的!”


    王春的婆娘快急哭了:“人都已經長大了這麽多,胎記也會變,銅錢形變成了腰子形,有什麽奇怪?!”


    古蠍子和賽潘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王春夫婦搞得越發堅信誌遠就是他們的衝兒,見古蠍子好說話,便隻和古蠍子理論,賽潘安一個勁的說要走,而古蠍子沉淪半晌,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同意把那玉佩給王春看看。


    古蠍子把“管家”煙牙叫到跟前,吩咐道:“去,把孫少爺的玉佩拿來,和少奶奶和孫少爺,隻說春爺喜歡古玩,要看看他的玉佩,別的不許多嘴!少奶奶正有身孕,要是驚嚇到了,唯你是問!”


    煙牙才要領命出門,王春的婆娘邊上要求道:“讓孩子也一塊過來嘛!”


    “不成!”古蠍子斷然拒絕,眼神裏充滿憤慨:“你想幹嘛?讓孩子看到我們爭吵?議論他的出身?!你就不怕嚇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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