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再別為我,在晚上粘著他了,” 韓萱表情依然嚴肅,但看誌遠的眼神,已經溫柔如水:“一來不一定拖得住那老色鬼,二來,那老家夥疑心最重,他要沒醒,你還好混些,他既然已經清醒了,你那點小心思,遲早被他瞧破,你就危險了!”


    韓萱說完,眼裏隱隱閃出淚光,眼前這個小子,在玩什麽花樣,別人沒留意到,她卻是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誌遠為了古蠍子晚上不去她的房間折磨她,這些天晚上總粘著古蠍子,一邊為古蠍子按摩,一邊興高采烈的和古蠍子討論《水滸傳》裏的人物故事,裝乖賣萌,隻為拖著古蠍子,直到夜深,好讓古蠍子不往自己房裏跑。


    “姐……”誌遠看著韓萱,忽然就有些哽咽,隻要古蠍子晚上往韓萱房裏竄,經常就能聽到韓萱忍不住的哭泣**聲,甚至是低低的慘叫。這種慘叫,別人都裝著聽不到,但誌遠做不到,韓萱的每一聲哭泣、每一聲慘叫,都好像直撞入了他的心底,他是真心可憐這個可憐的姐姐。


    他也不敢為韓萱出頭,但為了韓萱,便用釜底抽薪的法子,主動去粘他最怕麵對的古蠍子,拖他的後腿,把古蠍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好幾個夜晚為古蠍子按摩至深夜,直至古蠍子倦意朦朧,眼皮子要合不合的。這樣,古蠍子就會睡去,不會再去搞韓萱了。


    韓萱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誌遠:“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姐已經習慣了,真不用你這麽……為我……”韓萱咬咬牙:“姐早已經是殘花敗柳,賤命一條,你犯不著為我把命也搭上!”


    “才不是!”誌遠也是雙眼亮晶晶的,衝口而出:“姐是為了你的娘,才不卑賤!”


    韓萱腦子立時就嗡的一下,差一點就要抱著誌遠痛哭!多少年來的忍辱負重和委曲,被眼前這個少年一語道破,在這個冷酷的世上,還有一個人明白自己,心疼自己!一時百感交集,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姐……現在可不是能哭的時候!”誌遠輕輕搖著韓萱的手,急道。韓萱扭著身子背對著他,應該是在流淚。但這可不是能傷心的時候,二棒槌隨時可能會迴來,要被二棒槌看到,可就糟了!


    韓萱也知道利害,趕緊抹了眼淚,迴身拍拍誌遠,表示自己能控製情緒,緊接著,一雙眼睛就緊瞄著外頭的動靜。


    誌遠讓她又感動又擔心,小狐狸聰明是聰明,但本性善良,他這種性子,在古蠍子手下,可怎麽活啊?!


    姐弟倆這邊戒備著,古蠍子那頭,卻是順手得很!


    打古蠍子的大爬犁進了院子,主人家王春就收到了通報。


    王春在上房的大門外迎客,把客人迎進內廳,分賓主坐定,古蠍子自稱姓張,說準備在哈爾濱開張經營高級菜館“鹿鳴春”。而在哈爾濱“厚德福”大飯店用餐時,喝過王家特供的酒,感覺不錯,“厚德福”的掌櫃李一佳,是他朋友,告知了酒的出處,所以今天特來采購一批。


    古蠍子又向王春介紹“兒子”賽潘安和“管家”煙牙,說如果酒好、價格合適,以後會向王春批量訂酒,日後自己就不過來了,由兒子或管家來訂酒。


    一見古蠍子,王春起初有點別扭,和古蠍子見麵雖互相行的是平禮,但在古蠍子麵前,總感覺矮了一頭!不,豈止是一頭,是好幾頭!和人家一比,人家是土豪,自己是土鱉!


    為啥啊,因為古蠍子“父子”兩人那一身的富貴氣派,足足甩了他幾條街!


    這姓“張”的兩“父子”,一身上下全是細皮襖,水獺領子大氅,水獺皮帽,由頭到腳光那身衣服都值個一二百元,哪像自己似的,就穿一身灰布皮襖,由頭上至腳,衣帽鞋襪都算上,亦值不了十幾塊錢,甚至穿的,連人家帶來的下人都不如,簡直窮酸死了!媽的他這還是穿著應酬客人的衣服,若是平時居家,穿的是藍布棉袍,那更是不值幾個大洋,要是穿棉袍就出來見客,那更是丟人丟到家了!


    及至聽古蠍子說明來意,稱讚他家的酒好,王春聽了,臉上像飛了金似的,好不得意,“厚德福”是哈埠排得上前十的大飯店,他也是好不容易托人拉關係,才把自家的酒賣到了“厚德福”!


    先是被古蠍子的排場一壓,後是被古蠍子一讚揚,加上古蠍子的話,說得滴水不漏,連“厚德福”的掌櫃是李一佳都說得上來,王春這土鱉立即就防備全消,對古蠍子信到十足,毫不疑心的認定這位“張爺”是位大主顧,是以後能照顧他生意的“財神!”


    聊了一會,試過了酒,古蠍子卻對酒不甚滿意,直言不如在“厚德福”喝過的好。


    “張爺,你曆害啊!”王春恭維的對古蠍子笑道:“不瞞你說,這些酒,確實不如那些好,我家做酒是自己做曲子的,現在喝的這些,在做曲子的時候,家裏的窮棒子裏有人挑頭鬧事,踩曲的節奏和時間沒控好,這批曲子就稍稍做差了點,所以做這批酒不如你在“厚德福”喝的純!但你盡管放心,明兒起出的新酒,用得是好大曲,比你在“厚德福”喝的”隻好不差!”


    “啊呀,春爺,” 古蠍子故意皺著眉:“製大曲可是個精細活,窮棒子鬧事有一就有二啊,下次再把曲子做壞了,咋整?我開的可是高級菜館,來的非富則貴,可不能出差子!我進門時,看到有人吊在鐵杆子上,可是又有人鬧事了?”


    “張爺你放心,再沒人鬧事!”王春得意洋洋:“上迴領頭挑事的,已經被我下到獄裏,聽說在獄裏得了急病,死了!他兄弟以此來訛我,不給錢就大吵大鬧砸東西,被我底下的人,打了一頓吊了起來!等他家裏人來贖他呢!”


    “那就好!”古蠍子臉上笑開了花,他是真的得意兒!


    收了風,撿了舌漏,還把眼前這個土財主,唬得不要不要的,能不得意嗎?


    王春所有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見麵時王春自慚形穢的窘迫,對自己刻意的討好,差點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隻以衣帽取人的土包子,他哪裏知道,自己外表光鮮,卻家無恆產,就是一個耍人兒的!而王春他自己,才是貨真價實的土財主,肥得流油的大肥肉!


    更讓古蠍子得意的是,自己的大膽和煙牙化妝術的高超,以及這個笨蛋土財主的眼拙——約十年前,他就來過這裏!而這王春,根本就認他不出來!還一口一個“張爺”,叫得那個歡!


    王家不但是釀酒世家,打王春他爹那輩子起,因為手裏有兩個錢,愛上了古玩收藏,特別精於古玉的鑒別,十年前,古蠍子就曾經來過王家,將從盜墓同行手裏黑吃黑劫來的一枚漢代“長樂”鏤雕螭紋璧,賣與王家,那時,他用的是自己本身的身份——盜墓行裏黑吃黑的大家“古蠍子”!


    而最讓古蠍子得意的是,王春和他聊著酒價,但眼睛卻一直在向他的手上瞄!他要的就是這效果!


    古蠍子右手大拇指上,套著一隻白玉扳指,玉質極細潤,內壁高出,外壁上下琢萬字紋,中間刻有文字,造型規整。


    王春受他爹影響,從小對於古玉鑒賞就很是喜愛,眼光還不錯呢,見古蠍子手上板指不錯,心癢難耐,總想拿來看看。


    “張爺,你手上這扳指,好成色啊,可否讓我一看?”王春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啊呀春爺,你還懂玉啊?”


    “嗬嗬,張爺,不怕您笑話,我辨識古玉的眼光,還不錯!在咱們縣的古玩圈子裏,因我成天是一手釀酒,一手還盤著玉,朋友們抬舉,還送了我一個外號,叫雙料春爺!”


    正說著,二棒槌在門外探頭探腦的。


    古蠍子見了,便向著門外帶點責怪的問:“啥事啊?沒見正和春爺說事嗎?沒規矩!”


    二棒槌哈著腰,進了門,先給王春躬了躬身,然後對古蠍子道:“少奶奶說,孫少年尿急,問老爺還要聊多久,要是實在還要聊,說看能不能叨擾,借主人家茅房一用。”


    “啊呀呀,這還用說嗎?”古蠍子還沒開腔,王春就搶先道:“別說什麽叨擾,客氣啥啊!”跟著就向內屋喊道:“瑞芝,出來,去招唿張爺家女眷!帶孩子上茅房!”


    正在古蠍子準備把扳指取下來給他細看的當口,王春怎麽可能舍得客人就這麽走了?


    古蠍子一邊脫扳指,一邊心裏更得意了,扳指隻是個引子,是備著如果誌遠不便露寶時,取出讓王春鑒賞,但這麽做就刻意了,易引起人家起疑,現在是王春的婆娘親自接待韓萱誌遠,那麽誌遠露寶就會自然很多,哼,隻要寶一露,姓王的兩夫婦,就非上當不可!


    王春拿著古蠍子遞過來的扳指,正正反反的看了看,讚歎道:“好東西啊,玉質潤澤,琢製規整、圓潤,中間的刻字鐵畫銀鉤,真正老三朝的好東西!”


    “嗬嗬,不愧是雙料春爺啊!”古蠍子裝著臉上飛了金似的:“這可是真正的‘乾隆工’,上頭的刻字才是最見功夫的,這東西出自乾隆爺那會子的琢玉大家朱時雲!”


    “朱時雲!我就說!他的刻字,堪稱一絕!”


    “啊——春哥!”


    兩人正說得高興,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一聲尖叫!


    王春聽著是自己的女人的聲音,正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婆娘從外頭衝了進來,對著王春語無倫次的大叫:“那個孩子……身上……是咱家……衝兒的那個平安葫蘆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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